足球外八字知乎
一
夜已经深了,昏黄灯光,静寂阁楼,窗外的小雨轻轻敲打着露台上的玻璃顶,犹如一台播放着乐曲的老式留声机,吱吱呀呀,时断时续,心很空,总想说些什么。
女友去了海伦纳她的姐姐家过周末,下午和几个老墨儿踢了会儿球,右膝又隐隐发痛,膝盖上弯弯曲曲的一道伤疤,像一条沉睡的虫,时不时不经意醒来咬噬我的神经,让我回想起我那段短暂的足球生涯。
我出生在西北的一座大山里,山上没有草,没有树,也没有水,只有秃黄的山丘。没有名的山沟沟里,横躺着几个无名的小村落,如果不是一部叫山海情的电视剧,可能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我将近有16年没有回去过了,去年在网上看到电视剧山海情时,哭得稀里哗啦。
9岁之前我没有出过大山,没见过汽车,没见过楼房,也没怎么见过我的父亲。听妈妈说爸爸在北京做生意,不久就会接我们去北京过好日子,从那之后我就总做梦,梦见过好日子,吃油酥饼,但这不久就是好几年。后来长大才知道那段时间父亲其实是在坐牢,他外出打工时打架伤了人。
2004年的冬天特别冷。一场大雪后,父亲回来了,他不高的身材,漆黑的脸堂,嘴里总是叼着烟,一只耳朵缺了一半儿。过了春节他接走了我的母亲。起初没有妈妈的日子,我哭哑了嗓子,哭黑了脸,哭坏了村口的老旧钟。那是我绝望的时候用石头砸坏的,奶奶和村长的妈妈是表亲,这才没让我家赔钱,但是拿走了我家的一篮鸡蛋,那鸡蛋是我天天在院里鸡窝捡的,用手拾起时鸡蛋还是温热的。
从那天起我恨上了村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恨他,是恨他拿走我家的鸡蛋,还是恨他让我家赔钱,也说不清楚,反正心中有股怒气就需要有个地方发泄。在没人的时总揍他家的四娃,揍得他哭爹喊娘。也是从那天起,总有人来我家告状,我家便不再消停。我从一个人见人夸的乖娃儿,变成了村里大人嘴里的熊娃。
第二年奶奶实在管不了我了,托人去镇里给父亲打长途电话,2005年的仲春之后我离开了故乡西吉。是妈妈接的我,第一次坐汽车我晕车,吐了我妈一身,弄脏了她在北京穿回来的新衣服,这套新衣服村里的婆姨们都说好看,说穿上它就变成县里人了,她们七一嘴八一嘴叽叽喳喳有说有笑,说我妈是北京人儿,说北京人三个字时特意卷了舌加了二话音儿。
到了银川我们再坐的火车,睡了一晚上,一睁眼到了灰蒙蒙的帝都北京,到了北京才发现天原来也有灰色的,而我的家乡的天有时是蓝色的有时是黄色的。
爸爸还真是在做生意,但只是个小生意,在西四环外的一个农贸市场做牛羊肉生意。我北京的家在一群高楼后的一片平房里。那楼可真高,像是插进了云里边,看得我头晕目眩。
而这片平房却没有什么新奇和老家的村子也差不多,高矮不一,杂乱无章,原来村里人天天做梦想来的北京,就是没有黄土没有大山没有大风的村子。不同的是北京背靠的不是大山而是耸立入云地高楼。
妈妈当时怀了妹妹,身子不便。我便成了爸爸的帮手,每天天不亮就被叫起床,和爸爸去批发市场取肉,然后再用三轮车拉回家附近的市场卖。我时常在凌晨四五点的北京街头睡在三轮车上,任清晨的凉风吹乱我那头乱草般的头发。第一个北京的夏天很热,很闷,闷得我有时喘不上气,也很累,但我很高兴,因为能天天见着妈妈,天天可以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睡去,睡的很塌实,不做一个梦。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慢慢变凉了,也不闷了,夕阳如血,映着周围一片金黄,看着西边的峦峦远山,想起了故乡的奶奶,家里的鸡和狗。
第二天一早爸爸领我去了一个叫学校的地方,我要上学了。他绷着脸和我说要是老师问你多大,你就说你7岁。看着他黑着脸,我点点头,我有点怕他。我知道因为上学这事妈妈和他吵了几天。
在学校的日子,我过得 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错,因为妈妈说上学花了好多钱,犯错就会开除,钱也要不回。花了好多钱这句话一直压在我小小的心房里,总觉得亏欠了家里很多。因为我知道爸爸挣钱真的很难,也因为我上学他俩吵了好几天。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因为我得了海淀区小学乙组60米短跑第一名,老师说我可以是正式学生了,不用再交借读费了,我的心结才解开,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去掉了。
也是那一年,我第一次踢了足球。学校组建足球队,体育老师挑了几个跑得快的孩子。我是其中一个,也是三年级里唯一的一个学生。如果非要有个纪念日,那么从这一天应该算我足球生涯的开始。也可以说从这一天开始因为足球改变了我以后的生活。
二
那一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北京欢迎你唱彻每一条大街小巷,那一年,是我来北京过得最快乐的一年。
刚开始踢球时,根本不会踢,球都停不好,比赛规则也不懂,也就明白把球往门里踢就行,踢过几脚我也发现了窍门,我把球往前使劲一踢,然后就甩开脚撒丫子追。我跑得快别人追不上我,就算是四年级的同学也追不上我。见前面没人防我了,抬起脚就向球门里踢,十有八九球就进了。不过也有踢歪了或踢不上球的时候,踢不上球时会摔个四脚仰面朝天。
我这一招儿还非常管用的,球队进球最多的就是我,一下子我就成了学校小队的头号主力。学校足球队分大队和小队。五六年级是大队,三四年级是小队。
其实第一天踢球,我就喜欢上足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皮球像有了魔力,让我一时一刻也放不下,感觉他比任何玩具和游戏都有意思,说实在的从小到大我也没什么玩具,这也可能是我为什么一接触足球就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
老师见我进球最多,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时间练球,特别发我一个足球而且特别允许我可以天天带回家,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踢着球上下学,几乎脚不离球。
不过第一次参加海淀区的比赛我们球队输得很惨,比赛是在人大附小。我们对人大附小的足球队。这次让附小的孩子们把我们踢蒙了,我蹚球然后飞快追球那招也不怎么管用,发现前面总是有人挡我,总是追不上球,不能象平时在学校里轻松进球了。而且球特虽容易丢,一丢了对方就互相传球,我们怎么抢也抢不过来,累得满头大汗也无及于事。
我们小组直接被淘汰了,整个四季青学区我们垫底儿。踢完这次比赛,体育老师有些泄气,就不组织我们练球了,但他可能也忘了,他发给我的足球没收回来。
虽然输了比赛,但我对足球的兴趣却没有失去,这个小足球就一直陪我在家里的院子里踢。就是一个人瞎踢着玩,有时兴头来了就拿墙当门去射,曾经差点把邻居家的玻璃踢碎了,惹来了一顿骂,吓得我再也不敢在院里踢了。
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学校来了一个足球教练。足球队又重新成立了。这个教练姓马,个头不高,又黑又壮,眉毛总拧着,眼睛不大,黑眼珠少,白眼球少,他一瞪你,能吓你一跳。大队的同学背后管他的眉毛叫枉凝眉,说他曾经和北京国安那些人都是队友,后来腿伤了才不踢了,我回想他走路是好像左腿一颠一颠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外号叫马拉多。因为他爱喝酒,但酒量不行一喝就多,还有他喜欢马拉多纳,而且身材也酷似马拉多纳。他又姓马,所以大家都叫他马拉多纳,北京人说话爱吞字,简称马拉多,这个名非常符合他喝酒的习惯,一喝就多吗。

也是从那时起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踢球最好的人叫马拉多纳。再后来马教练给我们看马拉多纳踢球的视频,别说踢得太好了,技术太棒了一连能过好几个人,身材也真和马教练有点儿像。我也开始喜欢马拉多纳了,像我这个岁数的人大多数应该喜欢梅西,C罗,但我只喜欢马拉多纳。也可能是因为马教练,他是我的启蒙教练,是把我送到足球圈里的第一个人。
我以前还有他的电话,后来我去了北方的一家职业队,就没再见过他,当时各种忙也没和他联系过。到了国外一个人的时间多了,反而总想起他,试着打过电话,电话号码换成别人了。有消息说,他早不教小孩踢球了,因为喝酒,脑出血,半身不遂了,住在丰台东高地他女儿家,没事时拄着拐棍总在楼下看小孩踢球,说话不清楚了,看见哪个小孩踢的不好,唔鲁唔鲁的乱叫,孩子们也听不懂。
哎!真是世事无常,曾经多健壮的一个人,竟成了这个样子。说实在的一边码字一边他的模样就出现在脑海,不由得竟有些伤心,等会儿再写,去喝杯宾士。等疫情好了,真想去北京看看他,也不知道他还认得我不!
三
马教练来了就和原来体育老师教的不一样了,训练之前准备活动的花样就不少。比如高抬脚摆跨,抬肩侧向跨步等等,各种动作常引来操场上同学和老师的注目,他们以前还真见过,不说别的只是这些准备动作整个球队就好象正规了好多,提升了球队的形象,有些专业队的感觉了。
特别是周六日,还能引来家长们的指指点点,在别人的目光特别是女生含笑的目光中我们也感觉有些自豪。特像我这样的孩子,以往在女生眼中就像空气一样,绝无存在感。没想到足球却让我找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操场上慢慢也自信起来了。各种训练动作做得格外认真卖力。
马拉多也是个人来疯,围观的人越多,他喊得越响。而且时不时还和围观的人聊两句,我记得他曾经指着我的脚腕子,回头和一个穿绿色国安队服的人说:看这小子脚脖子,这型儿,纯狼腕儿,和高峰一样,跑的贼快。
当时我也不懂什么叫狼腕儿,也不知道高峰是谁。后来长大了有个老板出钱雇我们几个代表他们球队踢野球比赛,和高峰的球队生产队踢过一次,当时高峰四十多了吧,速度依然飞快,我特意追过他,当然被我追上了,这不是吹,他岁数在那了,我毕竟是个生瓜蛋子,棒小伙儿。当时也有人说,高峰踢20分钟中甲没问题。
说走题了,继续聊训练,对!还聊有马拉多。还是叫他马教练吧,这样尊敬一些,当时我们绝对特别尊敬他,同时也有点儿怕他。
他人来疯的表现还有就是围观的人多时,他颠球,各种花式颠球,用身体不同的部位颠球,一般最后要结束的动作就是头部颠球,会用脚或腿颠球的人不少,但会用头颠的还真不多,他第一下颠得特别高,外人看他也没怎么用力,只是头一抖球就颠起特高,后边球一下比一下球低,等低到只离头部没多高时,忽然就把球停在前额上顶着,两条胳膊左右展开伸直,这个动作保持一会儿,然后突然一低头,球又停脖子那儿,再停会儿头又一抬,球落下,他用脚后跟儿使劲一踢,球又飞到身体前边,再一抬腿球一收球停到脚面上,又停一会儿,一脚再踢给他想要给的孩子。
当时刚接触颠球,这套动作我们都看呆了,觉得马教练简直神了,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不是只有世界级球星真会的技术吗。当然这些动作我小学毕业前都学会了,甚至也给别人表演时,就觉得没那么神奇了。而且我六年级时都不颠足球了,为了练球感颠网球!
其实除了颠球,练球还是比较枯燥的,每天放学后,做完准备活动,就是拿球踢墙。每个脚三个部位,脚弓,内脚背,外脚背各100次。自己数数,不许偷懒,谁偷懒,马教练拿球踢我们屁股。
完成这套动作后,学习带球,也是脚弓,内外脚背带球,起初他让我们尽量慢,把脚背立起来,切着球一下一下走,等熟了再加快速度。我记得刚练时有一次体育老师可能觉着我们太慢了,喊了一声快点。老马马上制止了说:不能快,可不能快。
说这话时,他都没看体育老师,眼睛一直盯着我们的脚下,弄得体育老师脸上的表情特别不自然。
然后就是内八字,外八字绕桶。就这几个基础动作我们从四年级练到六年级。
刚练脚弓踢球时,他掰着我的脚,让脚底板与地平行,脚后跟与支撑脚成90度。掰的我脚腕子酸疼。后来去了职业队,还有人夸我的脚弓传球特标准。
写到这里手突然停住,一个人的夜晚,星稀月朗,房间里静得出奇,窗外传来阵阵野外土狼的嚎鸣,看了看前面写的,不禁想想翻翻小时候的照片,但太少了,只有一段小时候颠球的视频,才有10几秒,这还是当初有人偷拍发到网上去的。
往事历历在目,青春虽在,少年已去,身在异乡,唯心依旧。其实踢球时很少想过去小时候练球的样子,觉得挺傻。只有多年不碰球了,突然看见孩子练球才觉得特别亲切,前两年,当我看到足球小将万项,CC练球的小视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我自己过去的影子。
练球很枯燥,每个动作需要长时间,反复不断地重复练习,以达到从量到质变的目的。为了调动我们的兴趣,马教练倒是有办法,他总是给我们设立小目标,达到者,他就从他的包里拿出各种小礼品奖励我们。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练颠球时,他跟我们说,颠球有几个阶段,颠5个球算第一个阶段,10个算一个阶段,30个算一个阶段。过了30个以后你就是坚持了。
我颠球达到5个时,他奖励我一块巧克力,10个时一包辣条,30个时一包小熊干脆面。吃完面,我说教练我要是颠100呢,他说你吹吧,你要是颠100,奖你一瓶可乐。
那天我在操场上颠到天黑也没颠倒100个,最接近的好像是90几个。球一掉那叫一个泄气呀,比考试不及格还难受,回家还把弟弟打了一巴掌。
除了礼物刺激我们就是挑拨我们孩子之间互相比试,他一般先贬低一个孩子,然后再夸奖另一个孩子,被贬低的那个孩子当然会不高兴,他马上挑衅地说不服你俩比一个。我颠球的记录好像是3000多,那次就是和一个伙伴儿比试颠球,我颠了一个多小时球都没掉。
我们这批小孩儿,最后球颠得都不错,基本上12部位颠球都能颠个几十套,最露脸的是,学校开运动会,老马带着我们颠球表演,赢得了全场的喝彩,特别是家长们的喝彩声最大,唯一遗憾的是,颠球最好的我,父母都没来,他们忙着生计没有时间。
四
小孩在一起练球难免会发生冲突,吵嘴打架什么的,如果哪俩孩子打架了,他就罚这俩孩子比试足球技巧。如果俩人还不和好,他真急了就让俩人摔一跤,他蹲地上,两只胳膊架在双膝上,一只手还一下一下甩着哨子,眉毛拧着,眼睛露着凶光,一面的怒容,像一只面对敌方俯地待冲的恶狼,我们吓的都和小猫一样站着不动,操场上很静,静得都能听见风声。
对了,别看他粗鲁,其实他心挺细的,我刚练颠球时,是用脚尖颠,都颠到30多了,他说我颠得不对,改让我用脚背颠,把脚背崩直了颠。起初我感觉特别别扭,不如脚尖顺快。他说你用脚尖颠那纯业余,球感只在脚尖上。你以后踢球,停球多是用脚背。
再有他这个人有些小抠门儿,特别是在钱上,没事总和我们抱怨学校给他钱少,他不是正式老师,属于外聘的教练。他喜欢和我们几个孩子聚餐,AA制那种,他和我们出的钱一样,我记得一次一个大点儿的孩子非说他出钱少了,他也像个孩子一样和那孩子争执,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想起来真好笑!
除了这些就是他护犊子,特别是踢比赛时。有一次比赛,我把对方一个孩子撞倒了,撞得有些狠,那孩子哭了。他的家长急了,跑过来抱起了他儿子,然后一转身用力推了我一下,怒目圆睁大声喝道:你怎么踢的。

我一下子坐地上,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成年汉子,我脸都吓白了,不知所措。老马一个健步冲过来,大喝一声:你干嘛。一只手如钳子般用力抓住了那人的脖领子。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家长,一下子也被老马凶神恶煞般的气势镇住了。后来其他家长把他俩拉开了,没发生大的冲突。
在回来的车上,他握着方向盘,颤着身子,黑黢黢的脸上,横肉一颤一颤:以后踢球别怕,敢动你们,我废了丫的
我用小眼瞥他一下,他眼睛注视着前方,嘴里还叼根儿没点着的香烟,一副谁也不在乎,爱谁谁的样子。我心中一番暖意升腾,有种豪气直激心田。
一般比赛,其他队友的家长都一起随队观看,孩子发生点儿什么事,家长都会出面。而只有我是一个孩子来,没有家长,有时候心里发虚。有了这次冲突,我觉得老马就是我的依靠,庇护港,心中的大山,给我一种父亲的感觉。
最后他还不忘吹牛,瞥着嘴说:我小时候比你们狠,一场下来,必须让他们伤几个。
听别人说,老马年轻时踢球,对手摔倒装伤打滚,他生气了,瞧准机会用脚跺在那人手背上,还使劲拧了拧。他那球鞋都是钢钉的,他人疼的满地打滚,这次可不是装的。因此他被红牌罚下并停赛,全赛区通报。
我们的球队在老马的带领下,球风也很彪悍,在海淀区也是出名的,但也有人说我们踢球野,因为好多孩子是打工子弟的野孩子。还有人说老马教球是野路子。
作为孩子我们当时也不懂这些,老马让我们怎么踢就怎么踢。成绩总保持在海淀前四。当时海淀区比较厉害的是彩和坊小学,也就是后来的八一学校,还有就是人大附小,再有就是我们了。当时海淀区的冠军基本就是北京市的冠军。
人大附小的教练和老马比较熟,俩人是那种能在一起抽烟喝酒的哥们。我们两个学校经常一起打打练习比赛,人大附小小队有个孩子速度也比较快,年龄比我小,当时他也就是二年级或三年级。我俩还比过30米了,别看他年龄小,但身材高,大长腿。个头儿比我还猛点儿,他外号叫奥特曼,大名叫田某达,后来这小子去了鲁能,进了国青,现在在北体大踢中甲。
我比他速度要快点儿,因为我年龄毕竟比他大吗,附小的教练请老马喝顿酒,想要我,就看上我速度快了,他们大队缺一个速度快的。老马酒劲儿一上来就答应了,但是我们学校体育老师没答应,毕竟老马决定不了学生转学的事。
没办法了老马就让我和家里大人说要转学,可我爸根本不当回事,说在哪上学都一样,人大附小离咱家太远,你怎么上下学,咱家也没人接送你。然后我也没再说什么,第二天老马问我说了吗,我说我爸不同意。
老马喝了一声,愤愤不解地说人家人大附小那是重点小学,好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草,你家可真行。
可能当时老马答应对方,我不去他有点面子过不去。所以他继续鼓动我去,再让我回家和家里人说说。那天放学回家我就找我妈说,她和我爹不一样,她是一直支持我读书的,我说人大附小是重点小学比我们学校好,我妈动心了。
第二天我妈就去找了学校,但管体育的老师不同意,因为我的短跑可以在区田径运动会里给学校拿回好多荣誉。
他不客气地说学说:你们外地的孩子,我们能接受你们在这儿上学就不错,别望着一山比一山高。
那意思是别不知道感恩。我妈也不敢和学校把关系闹僵,毕竟以后妹妹弟弟也要在这里读书。这样我就没去,后来老马和体育老师闹矛盾离开学校,这件事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我和人大附小的缘分并没有断,那是因为一个女孩儿,她是除了我妈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女性。如果说是我的初恋,还有些牵强,因为当时太小我还不懂男女之情,虽说我实际年龄大,但情感这方面开窍比较晚。女孩儿叫欣悦,她是我们学校女足的。学校女足是我五年级时成立的。
女足的建立还是老马的建议,他和体育老师说现在搞女足的学校少,咱们弄支女足,稍稍练练就能出成绩,比男足好搞,老师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
还别说在这方面老马还真有眼光,我们学校女足成立了一年就拿到了海淀区冠军,这也是老马帮我们学校拿的唯一一个冠军。
五
因为整个学校就老马一个足球教练,说到这儿,其实想想老马挺辛苦的,他几乎是天天泡在学校操场,每天下午一点多就来学校了,我们一般3,4点钟才开始训练,这段时间他就一个人在操场上做热身准备活动,他的热身有自己的特点,每个动作很慢,时间也长,比如俯身下蹲一分钟也就是四,五个,每个连接动作要保持一段时间才做下一个动作,他的热身整套下来得将近2个小时。然后带我们训练至6点钟左右。周六日他也不休息,也要求我们几个主力来学校训练,其他学生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寒暑也一样,几乎不休息。
基层的这些教练其实真的蛮辛苦的,你们说他为了钱,还是为了名,为了钱他们挣得也不多,为了名,出名的也是极少数。不光是马教练,我知道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基层教练也都差不多。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兴趣,身教其中给其带来快乐,再说深了是一种热爱,一种其他人无法理解的热爱!我反正是理解不了。
大小队包括女足都是他一个人带,每个队训练内容不一样,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三个队在操场分别在不同的区域训练,把他包围在中间,布置好训练内容,他在三个队之中不停的来回走动,时而停下来说两句,时而纠正一下个别队员。
有一段时间他重点放在女足上,让女足和我们男队大队在一起训练。女孩儿根本不会踢球,学校就选身材比较高大的女孩儿,这样靠身体踢比赛还会有点儿优势。小学时女生身高普遍比男生高,欣悦就属于身材比较高的,比我还高半头。虽说高但她们比我们球技差得太多,每天最后踢分队比赛。我都要分到女队去,这样她们不至于输太多,老马也是让我带着她们踢。
我总是能为女队进球,小孩儿不管男生女生都挺在乎输赢的,所以女生都很喜欢我,有我在她们不至于总输球,有时还能赢,五人制小场不同于大场比赛,有一个能力强,体力好的队员还是能够决定比赛输赢的。
这样我颇受女生的欢迎,女生们喜欢我,但是男生就说我是叛徒,我一进球他们几个就追我打我,当然是开玩笑的,不是真打,就是孩子间的打闹。这时候,女生就保护我,特别是欣悦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把追我的男生拽住,反而再打他们。好像女人天性就爱打男人,而男人也很少恼怒,反而更喜欢她们来打,好像很享受。小男生也一样也喜欢和女生打闹着玩,女生打他们时,他们只是嬉笑招架不还手,但嘴里却不老实。有一次打急了,一个男生脱口而出说:你是他什么人,这样护着他,是他老婆吗。
大家哄一下子都笑了,连老马也笑了,欣悦一下子拧住了那个男生的耳朵,疼得他吱哇乱叫。欣悦这才松手,我偷眼看过去,她红了脸,像个熟透的小苹果。
五六年级的小孩儿,对男女这事半懂不懂朦朦胧胧的,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也是一荡,特别是看她脸红那一刹,心里软了一下,这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但感觉稍纵即逝马上就没有了。美妙和窘迫感同在。
欣悦的家在附近一座军队大院儿里,她也是从外地搬家到北京的,父母都是军人,小学五年级转到我们学校的。后来她和我说,她以后要去人大附小上学。和我说这句话那是我俩从天安门广场回来的公交车上。
我们四五个同学一起去的天安门广场,欣悦来北京时间短没去过天安门广场,我虽说来北京好几年了但也没有去过,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一天天就为了生计忙活,哪有时间和金钱去逛公园景点呀。北京的这些著名景点虽然离着不远但大多我都没去过,去过的也就是学校组织去的,比如春游,秋游啊之类的。前些日子奥运会跳水小冠军全红禅说长这么大连动物园游乐园都没去过,这个视频感动了无数人,看得人热泪盈眶,我也是其中一个,但我是为数不多和她有相同感受的一小批人之一。
那天玩得特别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独立出去玩,兴奋,激动,新奇,略微还有小胆怯。回来的路上,其他几个同学都陆续下了公交车,只有我和欣悦要坐到最后一站才下车,快到终点站了车上的人也少了。欣悦走过来和我坐在一起。
她坐过来,我真是有些小窘迫。我稍微挪了一下身子。因为我家是卖牛羊肉的,同学们都说我身上有股羊肉的膻气味儿,我自己却闻不到,因为这个事我还和同学吵过架,死也不承认自己身上有味儿。但欣悦离我这么近,我有些不自信,真怕她闻到我身上有肉膻味儿。
欣悦今天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件连衣裙,是那种鹅黄色的,很炫!显着她比往常格外的白皙修长。我隐约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味道不是很浓,但很好闻,有点像薄荷的清香。她半露的肩膀轻轻靠着我的胳膊,软软绵绵的,虽说一起踢球时常有身体的接触碰撞,但这种软绵从来没有过,我的胳膊好像接触的不是人体而是沁在一团面粉里,小时候用手在面粉袋子里抓过面粉就是这种又软又滑的感觉。我感觉耳朵有些痒,是她的长发稍随着汽车颠簸一下一下磨蹭我的耳朵,我的心跳不知为什都有些快了。
她说这个学期末就转到人大附小,一听她要离开我心里一惊,想到她走了就不能看见她了,不禁有些心急,刚才胳膊软绵耳朵瘙痒都不顾了,忙问她,为什么要去人大附小,她说上人大附小就可以初中去人大附中读书,她妈说人大附中可是北京最好的中学。
我焦急和不解地说,不是上完六年级才升初中吗。她说她妈说六年级就不能转学了,
听完这些我怅然若失,心里发凉有些不舍,半天没说话,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突然脱口说:人大附小也要我去,是参加他们的球队。这时我想起过去人大附小教练要我那件事。
是吗,那太好了,你去了咱们还能在一起踢球。
欣悦好像很兴奋,她一下抓住我的手。清澈无底的眼睛里都是兴奋。她的小手细细长长。手指有些微凉,但被她抓着却很舒服,像被一团柔夷裹着软滑无比。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生抓着手,而且就这么抓着长时间不放。
只有一站地就到终点了,路程很近,时间很快,那只软滑细弱无骨的小手离我而去了。这一站地也特像我和欣悦的交往,那么短暂而不失美好。
五年级最后一个月她转学走了,而我当然也没去成人大附小,我和老马一提这事。老马背着手一脸的嫌弃和不耐烦:别跟我再提这事了。他冰冷地说。
欣悦离开后,我有一段时间情绪失落低沉,脾气暴躁不稳,也因此惹了祸,以至于我们家差点被疑似黑社会式的人物赶离京城。
六
惹祸这事还是我打架,其实男孩子打架在我们老家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儿。但来到北京我从来没打过架,因为怕违反学校纪律被退学。我知道我上学不容易,再就是也知道自己家是外地人。
在我们租住的那个村子里,大多数租客全是外地来京打工的家庭。本村的人他们基本不住在这里。因为拆迁征地他们都获得了巨额的财富,家家都有几套楼房。村里的平房出租出去拿着租金,他们都住在附近的楼房里。
我们这些外地的人,在他们本地富人面前好像就低他们一等。属于两个不同的阶层。所以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家庭。基本不敢惹事,忍忍过生计,就是遇事吃点儿小亏也是忍着。
而我惹的这个孩子他们家是这个村儿的首富。他爷爷好像是这个村的村长。他爸,是当地远近有名的一个流氓混子,就现在人们口中所说的所谓社会人,接近于黑社会性质的一个人物。
这个人我还记得他的模样。身材高大粗壮。纹身,花臂寸头,戴着夸张的文玩配饰,一看就是个混子,不好惹得主儿。据说他家里开了几个饭店和歌厅。手底下,豢养了一批打手。
他儿子也在我们这个学校读书。这孩子可能随他爸爸,长得也是又高又胖。他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那次打架具体原因我现在记不清楚了。应该不是多大的事儿。我们踢球,踢到他了还是什么原因,具体什么事儿我记不清楚了。但就是打起来了。我从小到大一直很瘦。他们给我起着玩儿的外号叫麻杆儿。
别看我瘦但是我天生有股力量。俗称干巴劲儿。竟然把他鼻子打破了,流了满脸的血。说实在的我从小在老家山里跑上跑下,而且总和村里小孩儿打架,真急了下手也狠。别看北京当地的孩子高大,但打架还真不是我的对手,他们都是从小奶大的,娇生惯养,哪能和我们这些野大的比。
哪知道,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一会儿。这小子带了几个人回来,他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后面还跟着一个肥胖的妇女,横眉立眼像个母夜叉,好像应该是他妈。
我被揍了。如果不是老马拦着,我想我应该就得去医院了。但那个凶恶的妇女依然不依不饶,叫骂着,声音尖利刺耳,好像她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受了天大的伤,非让我爸妈来带他孩子去医院看病。
事情闹大了,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学校体育老师也来了,老师认识这家人也知道他们家人难缠,没办法,他只能给我爸打电话。
一会儿我爸来了。他骑着辆破自行车,连车后架都没有,俗称秃尾巴驴,蓬乱的头发,穿一件发旧皱折的藏青西服,里边是件脏兮兮的衬衣,敞开地衣领处还露着贴身的红秋衣。
他刚下自行车。不问青红皂白就踹了我一脚。一脚把我踹地下了。电话里他知道我跟同学打架了。我一下子哭了。刚才这么多人打,我都没哭。突然看到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他还要继续打我。但被一个大汉一下抓住了脖领子。这大汉就是那孩子的爹。他比我父亲高一头犹如一只发怒的雄鹰,父亲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孱弱的小鸡儿。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怒喊叫骂声夹杂着劝架声,我躺在地上体似筛糠无助地看着天空,身边还有一个破了皮儿的足球,犹如我一样可怜悲惨。天空是那么蓝,太阳是那么圆,在这儿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父子俩婉如离了群的绵羊,被一群恶狼包围,人单势孤。
他们大人之间发什么事儿我并不知道,只记得后来随着父亲回到家。父亲一脸铁青满面愁容,晚上一家人都没吃完晚饭。
这时来了两个露着纹身带东北口音的壮汉,他们是农贸市场的管理人,他们用手指点着父亲的头说东哥说了,在没结清医药费前,卖肉摊别干了。
东哥应该就是那孩子的父亲,这个市场也归他家管理。
后来我才知道对方要10万元赔偿和医药费,否则就不让我家做生意和住在这个村子里,那孩子爷爷也发话了我孙子我都没动过定个手指头,别人还敢打。所以那个所谓的东哥更嚣张了,那个年代10万元对我家来说可算是巨款了,怎么能拿得出来呢。
可当时我小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过去在老家村里和其他小孩儿打架,对方家长找来说说或者吵吵,吵完就过去,没事了。我也以为这次的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虽说自己挨打了,但忍忍也就没事了,这时肚子饿了,咕咕直叫,我小声对我妈说,我饿了。
哪知道这一句话竟然把我父亲惹急了,他又是一脚把我踢倒了,怒目骂道: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想吃饭。
这回我急了,一天的委屈和疼痛全爆发了,我哭着喊你只会打我,在别人面前就是个怂球。
这是我第一次对父亲急,急眼了还用老家话骂他!我感觉自己很委屈,也恨父亲在别人面前太软弱,感觉很丢人。其实现在想想委屈里还包含着欣悦的离去和自己不能和她一起去人大附小的憋闷。
听到我竟然骂他,父亲更怒了,冲过来还要打我,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把球衣脱掉了,甩在地上哭叫着你打吧,打死我好了。说完趴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后腰和大腿上的一大片全是青紫。父亲愣住了,妈妈也楞了,但她很快抱住我,摸着我的伤处也哭了。
屋里只有父亲愣愣地站着,地上是低声哭泣的我和母亲,里屋是两个不懂事小脸脏脏的弟弟妹妹,水盆里是妈妈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桌子上还有今天没有卖完的牛羊肉,家里狼藉不堪。
父亲的脸由愤怒,震惊最后以至于有些扭曲,突然他一转身,抄起切牛羊肉的刀大喝一声:我和他们拼了
七
这一声把我和妈都惊着了,父亲脸上青筋直蹦,黑黑的脸已成暗紫色,以往暗淡的眼睛里冒出一股杀气,寒冷逼人,令我一颤。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慎人的表情,以至于后来离开家,梦到父亲时,都是这个要提刀要杀人的西北刀客的形象。
在老家从小听奶奶和邻居都说父亲是个刚烈的汉子,说我小时候爱打架就是随父亲,只是自从我见到他,刚烈在他身上几乎无存,他不过就是一个不言不语,见谁都客气的老实人。
还是妈妈反应快,转身猛地死死地抱住了他,父亲努力要挣脱大声哭喊的她,可能是他俩的动静太大,也吓坏了屋里的弟妹,哇!一声他俩也哭了,父亲一回头,小弟小妹哭着跑出来了,他看着两个一脸泪水和鼻涕的孩子,手松了。。。
当晚我父亲走了,并没去找人拼命,而是找了一个我管着叫历大爷的人,历大爷,个头不高,十分健壮,没头发没胡子,头皮光亮如镜,说话底气十足,声壮如牛。身后跟着两个身高近两米的小伙子。
历大爷帮我们家把这事摆平了,他是我爸坐牢时交的朋友。我记得在我家时历大爷埋怨我爸说: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找我呢,现在有事找我了。接着一阵哈哈爽朗的笑声,笑声直震云霄。
当时,我并不知道历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过了多少年之后,网上有一个流行非常广泛的视频:北京老炮儿而怒打三个小混混儿。看了视频我认出来,教训小混混儿的北京老炮儿就历李大爷。
我不知道看我的故事的人,有多少是漂泊在外的异乡人,游子的艰辛我从小就深深地感受到,大多数梦想踢职业足球的孩子都经历过离开家乡,动荡不安日子,现在看足球小将外地来京的孩子和家庭,虽说他们比我那时条件好多了,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愁楚大同小异。
我们家没有离开北京,反而生活也一点一点好起来了,李大爷在丰台花乡有个保安公司,我父亲去那儿当了一个负责人。这边的牛羊肉生意我妈一个人干,后来从摊位做成了一个店铺。家里的收入也多起来。
我也升到了六年级,面临着以后是否还踢球或去哪儿踢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想过,那时小也不懂这个,父母也不懂足球,他们认为踢球就是玩,只是觉得我有个学校能读书就可以了,按我爹的想法,读几年书就跟着他做牛羊肉生意去,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必须得替家里分担责任。
周边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基本都是独生子,特别是城市里的孩子,根本体会不到我这样出身的孩子的成长历程,其实我们从小家里大人就把我这一生或者前半生简单地设计好了。
但有一个人暗中替我寻找着足球的出路,这人就是老马。大家看到这儿,都应该觉着老马这人真是太好了,老马人是不错,但他为我的足球道路想办法其实也有他私心一面。这也是我长大之后才明白的,老马给其他球队,学校俱乐部推荐孩子是有好处的,这种好处除了经济一方面还有人情方面的,那时还没有青训补偿这个规定。
青训补偿的兴起还是应该感谢恒大。我知道的北京第一个得到青训补偿的是北京国奥越野,恒大从越野引进了两个02年孩子,是双胞胎。六年级有段儿时间我也在越野练过几次,认识这俩孩子,那时他俩还小,也就是一年级还是多大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叫轩一个叫辕,辕还入选过国青。现在好像在昆山一支中甲队。
老马推荐孩子人情方面占多数,都是在青训圈子里,你带出来的孩子不错,你推荐给别人了对方肯定欠你一份人情,还有就是你带出来的孩子日后在足球方面发展好,你也跟着出名,在圈子里名气也越大,就会有更多的学校或机构请你去执教,工资给的也高。
我第一次接触的职业梯队是鲁能足校,那是五年级暑假。老马带着我去的,当时老马有一个哥们,他们有一个队去鲁能足校参加比赛,这个比赛就是鲁能杯,每个暑假都举行,邀请全国各地的小学生球队也参加比赛,规模很大参赛球队多,影响也大,说实在的其实也是鲁能足校为了挑选孩子办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对足球青训是件好事。
老马这哥们让老马帮忙带个队,他们有两个年龄段的球队参赛,其中一个队的教练前几天踢野球受伤了去不了。
老马就带我一块去了,本来老马还让我交钱,路费住宿费什么的。我回家一说,我家根本不给,按我妈的想法就是踢比赛是给学校踢的,还用自己花钱!她一个外地来的妇女,哪懂这些!
这下把老马气得要命,他说你们家怎么这么草蛋呢,对你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呢。说完这话他一脚把身边一个球踢飞了,我站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翻着,不停的瞅他,他也不看我,我站着特别不自在,这是头一次有人当我面骂我家里人而我心中没有怒气,虽说不生气但心里又有一种不舒服,那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好像是自己替人受过被冤枉而又不能申辩,内心也隐陷感觉老马可能说的对。
八
我以为去不了了,但他最后还是带我去了,按他的话说是为了我的前途,这也就是我如果是其他的孩子他就不管了。这话听得我内心充满了感激而又觉着自己亏欠了他什么,所以一路上我尽献殷勤,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帮他打热水,背个包什么的。总觉得自己为他做点什么事,心里才好受,才平衡。他好像也很享受我对他的服务,一种北京大爷的感觉,我就是他的小跟班。
鲁能足校没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踢了几场比赛,都是作为替补上场的,老马还是尽量让其他孩子上场毕竟人家都是交了钱的,这种事上老马还是尽可能的做到公平。
对了,有印象的事是第一次在真草草坪上踢了场比赛,在真草球场踢比赛也没什么感觉,就是感觉软,腿登不上劲儿,而且球速也快,不过适应一会儿也就好了。
还有就是球场周边的气味儿我受不了,一股恶臭味儿闻着特别不舒服,听人说那是沤肥味儿,沤肥是为了保养球场的草。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鲁能的孩子体能和身体灵敏性训练吸引了我。他们专门有条赛道,上面有各种障碍,特别像军队特种兵训练那种障碍,有沙坑,有矮墙等等。
孩子吗,对这个特别感兴趣。我趁没人时自己还跑了几趟。就和在游乐场玩游戏一样。看我练,其他孩子胆儿也大了,纷纷跑来玩,大多数孩子因为身体素质方面都不能完成或做好那些项目。
再有就是我把一个球队孩子的胳膊踢折了,不是用脚踢的,他是守门员,我大力射门,球射在他胳膊上了。
小孩儿胳膊前臂和脖子下的锁骨特别容易骨折,尤其练守门的孩子。
有一天踢完比赛,来了一个像工作人员的人问我多大了,踢几年球,让我填个表,留家长的电话。那人走了我把这事和老马说了,老马啪的一声打了一下我脑袋,眼一亮一脸的兴奋地说人家看上你了,这是要要你呀,快给你爸打电话说说这事。
当天晚上我拿老马的手机给我爸打了电话。说了这事,我爸只是噢了几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后来从鲁能回来,还真有人联系我爸,但被我爸拒绝了一是要交钱,好像是一年一万多还是多少我记不清了,二是当时我爸已经去了花乡的保安公司工作,不能回家,家里就我妈一个人带弟妹还要卖牛羊肉,他想让我在家里给我妈当个帮手。三 是我想的,我想我爸根本不知道鲁能足校是干什么的,在足球青训界是个什么地位。
这样我就和鲁能足校失去了缘分,这也我是第一次与职业梯队擦身而过。但我当时也没当回事,一是小,不懂这些前途阿改变命运什么的事,二是当时心里还是想去人大附中,毕竟欣悦在我心里一时半时还无法抹去,我这个人心事重,一点事一个人装在我心里不容易忘掉。
从鲁能回来,那阵子训练老马对我特别上心,因为他还不知道不久以后我爸将回绝鲁能的邀请。
老马说人家鲁能的教练说我踢球不抬头,这个毛病不改,以后踢球没视野,前途不大。他就在训练我30米绕桶带球时加了内容。
30米带球绕桶是我以前平时经常练习的项目。但这回他加了内容,他站在前面,用手比划数字,让我带球时边带球边观察他手势变化,然后让我报数。来纠正我带球不抬头的坏毛病,还有就是训练我的观察力,他传球我来接,周围四个点站着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不停地变换位置,接球之前一定让我观察每个孩子的位置,接球后立刻带球变向同时口中要说出每个孩子分别在哪个位置上。
另外他也给我加了些身体方面的训练。以前他从来不训练我们身体力量这方面,他经常说的话是这么大的孩子就让他自然地,别练身体,练多了就废了。这次练身体其实也没加力量,就是练鸭子步,跑绳梯,跳跨栏等练一下我的柔韧性。
再有他还训练我灵敏性,可能他是看我在鲁能足校喜欢玩这些身体方面的训练受到的启发。这个训练像搞游戏,我站中间,前后各有一个人拿球砸我,而我就躲球一定不能让球砸着我。
这项训练一下子吸引了孩子们,他们觉着有意思,深受孩子们的欢迎,他们抢着拿球砸我,我闪转跳跃迅速灵活地躲开,如果我被砸中他们就兴奋地大喊大笑,像是中了头彩一般开心。
大家嬉笑开颜,玩得不亦乐乎,把训练带来的疲劳也一扫而光,最后这个训练就成了每天的保留节目。而且还吸引了更多的孩子来练足球。
我有深刻体会,兴趣对于一个练足球的孩子有多重要,由兴趣到喜欢以至热爱再到为之疯狂,不惜代价的投入。
老马看着我们,一脸的得意,嘴里还说:鲁能练的那套东西,我早就玩过,只是以前不爱给你们脸罢了! 呵呵,他爱吹牛这个毛病一生都改不了。
时间过了很久,都快到寒假了,老马也没从我这儿得到关于去鲁能的消息,他也曾问过我,但当时我也不知道我爸拒绝了鲁能,因为我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小学快毕业我实在没地儿上中学时,我爸有些后悔的跟我说的。
老马当时就认为鲁能不要我了,反而他到有些内疚说鲁能不去就不去呗,一个北京孩子去外地干嘛。他这是想安慰我,把我说成北京孩子了。我倒是很诚实说我是外地户口。他说外地户口怎么了,好多国安的球员都是外地户口像高峰辽宁的,张晓宾张家口的。对了要不我带你去国安吧。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说国安。他说对。我有点不相信,我心想国安能要我这么小的孩子吗。那时北京的孩子们对国安还是充满极度的向往的,因为国安是北京唯一的一支中超球队。
到了周末老马领我去了奥体。我说这就是国安呀,老马说对呀,国安越野吗,这就是国安的梯队。不知道老马是为了吸引我故意这样说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其实越野并不是国安的梯队,只是国安的一个青训合作点。但越野的孩子平时比赛都穿国安的绿色队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安梯队了。当然这个也是我后来知道的。
我当时很兴奋,觉得来这儿以后长大了就能进国安了,一步登天了。
九
老马和越野的蔡总看上去很熟,像老朋友,俩人互相拍打了几下,然后站那儿抽烟聊天,我远远地看着他俩,又四处看看练球的孩子,在这儿练球的小孩儿可真多,多大的孩子都有,小的有一二年级的,大的有初中的孩子,教练也多,年轻的年纪大的都有。无论是练球的孩子还是教练穿着都是统一的,都是国安训练服。比我们学校可强多了,我们练球是穿什么都可以,学校没有要求,只有正式比赛学校才会统一发比赛服,比完赛又收回去。我们和人家越野一比,人家是正规军我们像杂牌军。此刻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
一会儿老马回头向我招手,指着球场上的一群正练球的孩子说你去和他们踢会儿去。这时蔡总向一个教练喊小黄让这孩子跟你们玩会儿。
这批孩子都比我小,当时他们也就是四年级左右。带他们训练的是黄教练,这个黄教练十年后我在蕫路的直播里又见着了,他现在是明远书院小学的教练,足球小将万项在北京时就在这个小学练过一个阶段,也算万项教练之一吧。
这些小孩儿技术不错,配合也挺好,当时他们是这个年龄段的北京冠军。我和他们训练了几次,每次都是周末老马带我来,我训练,他帮着练一批更小的孩子。
这批孩子给我印象深的有俩一个是小胖子门将,叫阮奇龙,一个是队长薛志成宏。薛队长后来进了国少,但还是最终没踢上职业。
踢上职业的竟然是小胖子门将,他现在在国安踢后卫,北京全运会代表队的,应该进国青和U22国家队了。他爸爸当时让他踢球是减肥的,没想到以减肥为目的踢球的孩子倒进了国家队,而从小就立志想当职业球员的孩子反倒不行了。
孩子小的时候真不好说哪个孩子能踢出来,当年出类拔萃的小球王往往由于各种原因就平庸了或不走足球这条路了。而踢出来大多数是那些当初看着不太起眼的孩子。
虽然他们踢得不错,但毕竟我比他们大得太多,说句实话那时我都已经发育了。和他们踢我总放不开,怕踢伤他们。而且当时我也将近练了三年的足球了,技术方面比他们也强得多,踢小场的话一个人可以一条龙过人再打门。
老马小学阶段带我训练的这段时间,现在回想,这三年给我打的基础太好了,无论是球感传接球还是过人技术在同年级的孩子里应该是最出色的之一。
比如脚,腿,胸几个部位的停球,老马都是一对一给我练,有时他用脚踢,有时他用手抛,还有时故意制造些障碍来增加难度,这些停球动作都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训练以便形成股肉记忆。
还有各种一对一的过人动作,我记得可能得有30多种吧,每个动作都从静态到动态,先过桶,再过人,再到比赛中运用,他给我下任伤,一场比赛必须要用几个过人动作。
刚学会一个动作,在比赛中很难熟练地运用,一是想不起来二是反应不过来,他就大声喊提醒我说用什么动作过他,我过人不成功,他还叫停比赛让我再过一次。另外他常跟我们一起踢球,他就用各种动作过人,有些动作很花哨像杂耍儿,我觉得很帅很漂亮,下意识地就去模仿,用一个漂亮的过人动作过人,比如牛尾吧过人,过人成功了比进一个还高兴。
在学校训练里老马也区别对待我,有时他就让我和小队的踢的,特意和我说,你不用传球,就自己带球过人就行,起初我还不理觉得和小队踢没意思,有些不情愿,发些小牢骚。他倒急了骂道:你特么怎么什么都不懂呢,这不是练你技术吗,这些小孩儿就是活桩子,比你过桶强多了!
说完把身边的一个球用力踢飞了,他急了爱踢球发泄,也是一种宣示,像是告诉你我急了。
和越野这些小孩儿训了一段时间,有一次他们初中队和国际学校的一批澳大利亚的孩子队踢友谊赛。正差个边后卫。蔡总就让我上场。
这是我第一次踢边后卫,以前都是踢前锋。也是我第一次踢11人制的大场。根本不会踢,没有位置感,也不懂跑位和接应。看着对方身高马大一头金发的外国孩子心里也紧张。
这一场比赛下来我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片空白,而且感觉特别累,像是踢了两场比赛。汗水把球衣都湿透了。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累的我都睡着了,老马说你太紧张了,在场上和傻子一样,像个不会踢的,他对我表现十分不满意,感觉我给他丢脸了。我无力反驳和辩解,本来自己踢得就不好,再有就是我累了,困了想睡觉。
我现在读了书才明白,当时这么累更多就是紧张,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身体水分及盐类流失过多导致的。
但这一场比赛下来,没想到初中队的教练看上我了,这个教练是个老教练,身材瘦小曾经入选过国青,但他叫什么姓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他说我的速度快,体能好,能上能下,比原来的边后卫速度快。
从此我由一名前锋改成了边后卫,一直踢到远离足球。
刚开始时,我还是想踢前锋,前锋能进球,我喜欢进球,教练说我个头以后有可能长不起来,而且指着我们队的前锋说,踢前锋你比得过他吗。你只能是替补,踢边后卫你还有机会上场。
踢前锋主力的这个面相白皙的孩子就是后来国安队的巴顿,现在人家是国家队的了,他家也是外地的,好像是山东的。他当时是队中第一前锋。
看我不言声了,他继续说球场上各个位置对球队的贡献都一样,后位怎么了,后位也有球星比如卡洛斯,也有世界最佳球员,金球奖卡纳瓦罗,对吗!
老头儿说话一套一套的,说话习惯是,最后爱说对吗两个字。
初中队读书的学校是北京回民中学,离我们家太远了。我去一趟得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而且还得倒车。我一星期只去一趟,周末就在奥体训练。
基本上我小学毕业就去回民中学了,这事算是定了,在那儿可以住校。去回民中学我们家里人也都同意,因为我是宁夏的回族。
学校离牛街不远,这个地方我可去过,那里有清真寺,也有各种味美价廉的回民小吃,我们全家对那里都感觉特别亲切,看到那里的人穿衣打扮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当时我就等着小学毕业快快到来,毕了业就去回民中学读书了。
但是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变化莫测,一个人一件事就会打乱你的安排改变你的人生。
一个人的出现以及她的一句话又让我与回民中学失之交臂。
十
这个人就是欣悦,那是一天的下午,我记得好像是周五,天稍有些阴,下了几滴雨,球场上有点湿,我们都在塑胶跑道上小范围传球玩,我的队友们都是三四年级的学生也有几个五年级的,大多数孩子到了六年级基本不踢了,等上了初中也就基本都退役了。这个现象也是中国足球这么多年上不去的原因之一。孩子学业压力重,社会竞争压力也大,而且大多数是独生子,绝大多数家里不可能让孩子走足球这条艰辛的路,还有就是非球迷的家长也不看上足球运动员,还是希望孩子以后成为医生,工程师,律士,教授等等光鲜职业的工作者。
好在我们学校女足队员还比较齐,因为那时发展女足的学校不多,我们学校在区里边是女足冠军,要代表海淀区参加北京市的比赛,所以六年级的女足队员还都在练球,这也是学校强制要求的。
欣悦来我们学校了,这是她离开我们学校后我第一次见着她,她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些,扎着马尾巴式的头发,穿着白色的校服,裤子提得很高也可能是校服裤子短的原故,露着一节白皙纤细的脚脖子,白色带有红边的运动鞋,粉嫩色的袜子稍探出鞋帮,婷婷立立的,和女生们打来逗去,远远地看上去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天鹅格外显眼,在众多身穿运动服的女生中有些鹤立鸡群。
当然她主要是和足球队的那些女生在一起聊天打趣,我也不好意思过去,别的孩子两两三三地在一起传球,只有我是一边用头颠球,一边远远地偷偷的看着她,稍一分神球掉了,一下子滚到女生那边,我跑过去捡,她一下子叫住我。
她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我现在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说人大附中足球招生了,还说什么是要组建中国中学生希望队,可以去报名测试。
她轻柔的话语自然流畅,而我的心慌张且又兴奋。近距离瞧她几眼,白皙的两颊有些潮红,翘翘的小鼻尖儿上顶着一层细细的汗珠,使得整个脸部显着更加晶莹剔透,发稍飘灵的额头上鼓着一两颗小小的青春豆儿,略显俏皮,全身充满了朝气和活力。还有就是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薄荷香味又飘进了我的鼻腔,熟悉的味道,曾经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砰砰的心在跳,窘迫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问她你报名了吗,她说不招女生,但是我能直升到人大附中。你还不去试试。
这个消息一下子打乱我的思绪,特别是她最后一句话,我主观地感觉她这次来学校就是给我送消息的,说明她没有忘记我,还是期待着我俩能同在一所中学上学。
我急切地想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怎么报名去测试,那天刚好老马不在,便跑去问体育老师。
那段时间老马和学校正闹矛盾,他有时就不来学校,缺席训练。与其说是和学校闹矛盾,其实就是和体育老师不和。因为主管他的是体育老师,他总抱怨老师不会踢球也不懂球,我们足球队在区里拿了名次,得了荣誉,反而受表彰得到好处的是体育老师而不是他。这些都是次要的,本来老马也不是正工编制老师,教育局的表彰怎么轮到他呢。主要的还是抱怨工资给得少,大概就是我帮你们学校获得了荣誉,你们是不是应该提高些奖金。这应该就是当时老马的心理。现在想想其实老马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也是他内心稍有些膨胀,膨胀也能理解,因为他带学校女足刚拿了海淀区冠军,但膨胀了不能冷静下来就不行了。
他私下里总和队员们以及家长发些对学校和老师的牢骚,特别对我说:等你去了回民中学,我也走,不在这儿干了
我当时小,大人的事不懂也管不了,他说什么我就一听也就完了,从不上心里去,丝毫体不会到他的用意,也不明白我在他心里的分量。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把我当作他这几年培养的唯一个算得上成品的队员了,也是他这几年工作的成绩和成果。我像是他用三年时间养育的小树苗,小花朵。从种子,到发芽,抽枝,长高,到开花,结果!
老马不在,我只好向体育老师打听这事,老师说他有同学在人大附中当老师答应帮我问问。
第二天上课时体育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帮我问好了是在网上报名,并用他的电脑为我报了名。
报完名我异常的激动,小小的身体簌簌有些发抖,身子都感觉轻飘飘的了,好像是即将要参加一项重要赛事的决赛,紧张而又兴奋。
特别老师还说人家人大附中的主教练是前国脚李辉,原来健力宝青年队的教练,是真正的职业教练。而且人大队附中是要代表中国参加世界中学生足球赛的,会出国去欧洲比赛的,让我回去好好准备,争取一定要考上。
我一蹦一跳地跑回了教室,像匹小快乐的小马驹儿。当时出国对我这样家庭的孩子是望所未及的事,想都没敢想过,而且还要代表整个中国,真是有一步登天的感觉。你们可以设想到我当时极度兴奋的感觉。
放学后我见着老马了,那天老马来带队训练了,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了,我以为老马也会和我一样高兴,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老马听后一脸的不屑,拉着脸,阴沉地像结了冰,用眼斜着我说你不是定好去回民中学了吗。
我说人大附中比回民中学好多了,人家主教练是李辉,原国家队的。
我还想要往下说中国中学生希望队的事,他一挥手说得了,像是用快刀削一节青竹,干脆有力,一下子打断了我。
什么希望队,真是到了国外上也得让人家打残了。我都和越野说好了,再说你也去人家那儿练了几次了,白练了,一分钱没花。
我不说话了,但心里面还是不理解老马为什么这样说,有些不高兴,眉头紧锁,暗暗地下决心,你不是不让我去吗,我偏要去人大附中。
好像是要和老马暗暗较劲。这是那个年龄段孩子的通病,老师家长愈不让干什么,我就偏干什么。
毕竟年龄小没有成府,心里不高兴就挂在脸上了,老马也看出来了,又哄了我几句说去回民中学,以后就能去国安,踢上中超,你们家就发大财了。
他越是这样哄我,我反而更加坚定要去人大附中,如果他当时真是急了,发脾气,我可能还真没那么坚决。
这就说明了小孩儿吗就不能惯着,不能给好脸儿!哈哈!
现在我回想当时的情景能笑出来,但当时真的是年龄太小,不懂这里边的人情事故,所以不可能理解老马心情和想法。我不去回民中学,老马在越野那儿不好交待,都说好的事,这又要变卦,隔谁谁也不能接受。那以后老马和人家越野还怎么过事,合作。但我一个孩子,而且还有些犟,当时做的真不对,真对不起老马对我的一翻栽培.
最后我还是去人大附中参加测试了,而且初试,复试都通过了,复试通过的消息是体育老师告诉我的,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因为像我们这样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学,中学能去人大附中上学就像高考考入清华北大一样。
老师和同学都向我投来了赞许和羡慕的目光,特别是我们班几个学习家境长相都不错但以前视我为空气的女生,看我的目光也柔和了。和她们相遇和擦身走过时都会特意瞧我一眼还微微一知,瞧得我身体都有些酥软,都有些飘飘然了,我也像老马一样有些膨胀了。
这是我小学六年之中最为风光的一件事,我像一只几年以来一直含苞欲放的牡丹,最后时刻开得姹紫嫣红。
十一
人大附中测试一共去了两天,第一天是在人大附小,参加身体机能和球性方面的测试。
我记得第一天测试有30米跑,立定跳远,颠球,带球绕桶,20米传球,五人制小场比赛。
参加测试的孩子得有几百名,其中还有从不远万里的外地赶来的,黑鸦鸦的一片,高矮胖瘦各色不等。孩子们分成几十个小组,一个小组参加完一项测试,马上转到另一个项目测试,时间安排的非常紧迫。
陪同孩子来的家长们都不让进学校,好多家长都在学校南侧的围墙外围着看,望子成龙的他们眼睛里分不清是期盼和紧张,都在孩子群中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人大附中前几届中国中学生希望队招生是不收费的,对孩子和家长吸引力比较大。中国的家长不容易,中国踢球孩子的家长更不容易,大多数孩子都是家长陪着一踢就是几年,有的甚至还辞掉了工作。我记得以前北京国安的祝一帆他爸就是辞职陪着他周转各地练球,好在人家还踢上的中超,当然也不是很出名,后来在中甲混。即便这样也算是踢上职业了,也能有不错的收入。想想那些没踢出来的呢,孩子和家长还付出了这么多,你们说值不值呢,让孩子踢职业足球说实在就是真是一场赌博,最后的赢者都是少数人。
现在看足球小将的孩子,全家移民到北京,租房,重新找工作打工或做电商,和过去我们那个年代曾经梦想踢职业足球的孩子家庭是一样的,处处都是坚辛和不容易。
当然我是个例外,我的足球青训阶段没有家里人的陪同,基本是一个人在战斗,按北京部分人的话说我们这样的外地小商贩和农民工的孩子是放养长的,家长极其放心,我们唯一的优点就皮实不娇气,适应力强,能更快的适应和容入不同的生活中。
几年前曾经看过万项启蒙教练小李教练的直播,他介绍万项小时候那种近似于流离失所的生活,我深有感触,感慨万分,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眶,那一天我喝光了冰箱里的所有啤酒,很长时间不能走出那种悲悯的情绪,我曾经就是那个东北小城的万项,也曾像只小动物一样漂泊在城市里的角落里,有着令人厌嫌的脏兮兮的小脸和小手,感慨之余也因此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写到这儿眼睛突然有些涩,即便现在我的生活条件算是不错了,但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还是有些辛酸。漂泊一直陪伴着我,以前是在北京,现在是在地球的另一边。生活还在继续,曾经的梦想已无法追逐,踌躇的人生,唯有努力。哨声不止,战斗不息!
回忆就是这样,生活中的甜不容易记住,苦往往更铭记在心,这样更能促使你奋发图强和倍感珍惜现在美好生活。
主持测试的是个姓杨的老教练,长得高高大大的,声音洪亮,带着大连口音,穿一身当时国家队的训练服,一看就是位资深的足球工作者,听人说他是过去老八一队退役的。我记得旁边有个人问他,李辉来吗,他说一会儿就来。
李辉是最后来的,我们都分队踢小场五人制比赛了他才到,那时李辉算是个足球界的大腕儿了,身边簇拥的一堆人。他穿件黑运动上衣,拉链一直拉到脖子根,当时天气温度挺高了,这样穿衣的人不多。他身材中等,看着也不是很魁梧,两臂两交,半插在胸前,一只手摸着下巴,紧皱着眉头,额头都是皱纹,也没说话,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是我亲眼见着的第一个国脚级教练,当时还是很激动的,有点像现在的粉丝见着自己的偶像一样,可见着真人了。当然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国字号教头和国脚见得就太多了,长大后还有在一起踢比赛的呢。
第二次测试又过了一周,初试通过的孩子都去人大附中三高基地,那个地方真挺远的,周边都是农村,学校正门对着一条布满水草的大河,河岸是一条小马路,下了马路就到了大门,河对岸是一片郁郁葱葱地树林,静悄悄地半天看不见一个人,时不常传来几声鸟叫,异常的荒凉。听大人们说过了河就是昌平了。
一进基地是教学楼,宿舍楼,再向前走是一个大院子,好几块11人制足球场,有一块是真草坪的并且带看台,其余是人工草的,还有几块五人制小场的,大大场地边上是一排平房,那是健身房。
当时我误以为这就是人大附中了心想欣悦上学也太远了。后来才知道人大附中三高基地和人大附中学校不在一起。人家那边本部都是普通学生,这边是足球队和国际象棋队。当时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谢军也在这儿学棋上学。但是两部分的师资是一样的,文化学习都是人大附中的老师。
人大附中足球方面出的人才也不少,有国脚王安治、张烁、王晓龙、张辛昕、张远、王上源等等。
复试时孩子就不多了,大概有六七十人。整天的测试就是踢比赛,一个人要踢四节,每个人在场上的位置是由各分队教练按场上的形式分配,一个孩子基本都分配了两三个位置,我就是踢了前锋,边前卫和边后卫。李辉全程观赛,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个本不知道记着什么。在场边也有几个不同的教练记录,还有摄像人员在录像。
复试时我感觉自己踢得还行,不像初试那么紧张了,边后卫和前锋我都踢过,这两个位置发挥得不错,中场没踢过就当前锋踢了,竟然也进了球。
十二
初试那天真的紧张,看这么多人来测试,心里莫名地就紧张起来,可能还是不太自信,怕自己不会被录取而落选,还好我第一项测试是30米跑,这是我的强项,一下跑了一个小组第一。心里一高兴,全身一下子就松弛了,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虽然我通过了复试,但是这也让我和老马的关系彻底掰了,老马和体育老师打了一架走了,他觉得我去人大附中是体育老师从中搞的手脚,拆他的台,我毕竟是个孩子,他也没必要和我闹,也觉得我不是有老师帮忙不会这么顺利就被人大附中通过。但我听我的队友说老马背后骂我了,骂得比较难听,说我忘恩负义,还说外地人不可交,杂种草的之类的难听的话。当时听老马这样骂我,我还有些生气,现在想想就理解他了,他是认为我背判了他,其实事实也是如此,我是没按他按排去做,如果他能看见这篇文章,我想说一声:老教练,对不起!
老马离开了我们学校,从此我们再也没见着过。虽说那几年都在一个城市,却像隔着一个世界。初中毕业离开北京时我曾想和他告个别,但也没有找到他,也许这就是缘分已尽!
人和人之间真是需要缘分的,相遇相知是缘,分离不见也是缘。
有时因为年轻不经世事而不珍惜,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老马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们也不训练了,虽说老师说会有新的教练来,但我的心还是空落落的,莫名的有一种伤感失落,虽说年纪小忘性大不会像成年人那样会心事重重。但丝丝的酸楚还是不时地侵袭着我。脑子总是出现老马带我们训练时的情景,他的喜,怒,狂。包括他发坏时捉弄们都令我不舍。
三年的时间,三个春秋和冬夏,风里,雨里,雪里老马都曾陪伴我们一起训练踢球,也无论是严寒和酷暑,我们也都曾一同流下过辛勤地汗水!
如果只说踢球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那三年应该是我最快乐的三年,那时的足球给我带来了真正的快乐,是那种原始的发自内心的。这种快乐是源于喜好,通过实践,激发身心,畅快淋漓!再以后我的足球含有着更多的功利,足球更像我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和途径,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六年级真是一个告别的季节,一开始欣悦离开了我,现在是老马离开了我,最后我也要离开学习了六年的学校。
但没想到,比分离更令我心痛的一件事又发生了,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人们常形容一件事情的曲折成功叫好事多磨,我去人大附中这件事也是曲折多磨但最终也没有成功,大家也可能猜到了,我最终没有被人大附中录取,原因是我的骨龄超龄。
骨龄这个词我是第一次听说,当时去测试时根本没在意,就是大家集体去医院照了张X光相片,还是照的手部的相片。当时我还以为是体检了,哪知道就是这一项检查,断绝了我去人大附中三高足球队的路。
这是我足球道路上第一个重大的挫折,当然随着年龄的成长后来遇到的挫折更多比这个更大,人是不可能逆生长的,也不可能料知未来发生的事。现在看,即便我上了人大附中也不一定就能百分之百保证我踢上职业足球,在人大附中练球的孩子最后能踢上职业足球的也是凤毛麟角。可当时不这么想,就单纯地认为去不了附中一下子不能再踢球了,足球方面再没有途了。
我们家得到这个消息时也都蒙了,不但我不懂骨龄这个词,我的父母也不明白,我妈去问旁边一位卖菜的老乡,这位老乡算是个球迷,对足球这方面还算了解一些,他说你们孩子这就是让人家顶了,骨龄是骗人的,中国踢球的都改过年龄,还是咱们没有门路,没有关系,这算是让人欺负了。
听了他的话,我妈竟然信了,因为凭她的社会经验,在现实生活中办任何事都需要找关系,不送礼不求人好多事办不成。所以我升学这件事也是一样的,即便我考上但没关系,也会被有势力有关系的人顶替了。
我想可能不仅是我妈和我们家的这位老乡这样想,大多数像我们家这样在异地打拼的弱势阶层也都会这样想,因为他们曾面对过太多的不公平,太多的人情关系。所以他们会把所有自己遇到的不成功归结为自己没有钱,没有门路,即便是自己孩子正常的不合格,也会认为社会的不公。
我当时没有我妈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感到失落,委屈,以后再也不能踢球了,不能成为职业球员,不能成为球星,不能风光了,也不能挣大钱了改善家里的生活了。
前几天还是在幸福的天花板上风光无限,令人羡慕嫉妒恨,这一下子又一棒子被打落到了冰冷地面上,不仅仅是地面而且是深沟地狱。反差太大了,而且我无法面对前几天还对我羡慕和赞许的同学和老师。不知到他们会怎么看我。
本来家庭的贫困就让我有着异于普通孩子的敏感。我一想到去学校肯定会有同学讥讽嘲笑,我就无法去面对他们,不想再去学校上学了。又一想到不能和欣悦在一起学习踢球了就更心痛和委屈了。
其实即便我去了人大附中三高,也不可能和欣悦在一个学校上学,因为三高足球基地和人大附中本部根本不在一个校区。但当时还不知道,所以只能扒在床上大哭。
我爸也不在家,我妈给他打了电话,他只是后悔的地说当初还不如去鲁能足校了,哪怕花点儿钱,也没再说什么,他也是没有办法,他心里明白我的年龄是不真实的,比同龄的孩子实际上要大两岁。男人一般是比女人更清醒和实际些。
可我妈当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因为那时候已经是六月份,本地的孩子都定了去哪家中学读书,外地的孩子也通过各种方式,无论是托人找关系还是花钱都找到中学。
因为我最早就定了去回民中学后来又复试通过人大附中测试。上中学这事我妈以为就百分之百定下来的事,有个词叫板上钉钉,这是我们家一位邻居说的,他们家为孩子找中学时托了人花了钱,和我妈聊天时她还羡慕过我妈,说你家孩子争气,中学是板上钉钉了。
我妈也坚定地认为不用为了我上中学再去托关系花找门路了。哪知道马上要开船了,我的船票竟然没了。
十三
我妈是一向坚持让我读书的,读好书的,她不想我以后长大了还像她们一样在社会低层从事着让人瞧不起的事由。她想让她的孩子长大了有文化有出息,工作体面,家庭富足,这是大多数家长朴素的想法。
她也听别人说人大附中是北京最好的中学,为了让儿子去好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她拿出了农村妇女看家本事,哭和闹。对,去学校哭,闹。她觉着我这几年为校不光是足球还有田径都为学校拿到了不少荣誉,是为学校流过汗出过力的,最后没有中学上了,学校不能不管。
学校老师解释了半天这事他们决定不了也没有办法,她就是哭也不说话,最后老师说我们再想想办法吧,这句听上去略有希望的话算是让她心中有一线光亮,而且门外已经围了一些不知情的学生和家长,人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也有所难为情,毕竟以后还有两个孩子要在这个学校读书,自己没什么不怕丢人但也要给孩子留些脸面,再有哭过闹过之后,她头脑也冷静多了,也知道这样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大家都经历过世事无常,变化莫测,当然也会有过一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但在柳暗花明之前也有一些小插曲,还差点让我们家生灾破财。
正当我们家为我升学的事苦无办法,一筹莫展时,我妈竟然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这个陌生人在电话中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姓名和所在的学校,并说他是一名教练看到我过我的比赛觉得我水平还不错,他可以把我介绍到一家外地的足球特色校,并说这家学校曾经出过某某国脚,还有几个中超球员,而且学校学风也不错,中高考的成绩都很优秀。
我妈一听有些心动了,但是觉得外地学校太远了,她舍不得我去外地上学,这人马上又说也可以把我介绍到北京的一家足球传统校,但是他需要先和人家先商量一下,让我妈等他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我们家来说像一剂强心剂,立刻让我和我妈都精神了,这所足球传统校我也是听说过的,我曾和他们的小学队踢过比赛,虽说没有人大附中三高名气大,但是在北京市也是相当有名的。这真是有些枯木逢春,起死回生的感觉。
很快过了中午这个人就又来电话了,说他问了学校,但人家都招满了,他找了副校长要了一个名额,主要觉得我是个人才,别给耽误了。我妈听了更激动了,嘴里千恩万谢,把她所知道的好听的词汇都说出来了,我看她那感觉,如果那人在面前她都可以给人家跪下感谢。
那人又说现在需要我们赶快想一下马上确定是否报名,因为明天学校就要报教育局了,招生系统就关闭了。我妈说没问题当然可以确定了,这么好的事的还想啥呀。
这个时候那人又说了因为跨区招生吗要交5千元跨区费,我妈二话没说马上说行。听我妈回答这么痛快,那人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托人办事呀也得花些钱。我妈也觉这个正常,就问需要多少钱,那人说怎么也得5千,我妈稍一犹豫也答应了。那人说现在时间紧,你去银行转一下账,他马上去学校交了钱,别耽误了。然后发了个短消息把他的银行帐号发过来了。
我妈马上翻箱倒柜找存折,洗了洗脸,梳了梳头转身出门就去银行。
大家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骗子,但是当时我小而我妈想让我上学心切完全已经被这人的话带到沟里了,已经没有了分辨能力。骗子就是利用家长急于孩子上学又苦于无门的心理,而且我妈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听人家把我的情况说得这么准确,对这个人教练的身份就深信无疑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说得真的没错,也巧了,我妈出门碰见那个是球迷的老乡了。老乡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提醒我妈这么多钱,是不是最好当面交给他要个收据,或者直接交到学校去。
老乡的好意也提醒了我妈。像老乡这种长期漂泊在外地做小生意的人,也算是行走江湖的老梆子了,警惕性比较高,社会经验也丰富,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我妈又联系了那人说银行转不了帐,可以把钱送过去,那人沉吟了一下说了一个地点让我妈把钱送来。
老乡是热心肠而且我爸不在家,这种大事必须要有个男人出面才好,他二话没说开着他的小破面包车带我妈就去了。混迹在外的人都明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个道理,同在异地的老乡之间一定要抱团取暖,相互帮助。
结局先前我已经说了,钱没被骗走了。特别逗的是这个人我们家那个老乡竟然认识他。原来老乡前几年在新发地批发市场卖过菜,那个人也在市场卖菜,以前这个人是京郊某个学校的体育老师,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辞职不当老师,也在批发市场倒腾菜。俩人都是球迷,所以在一起聊过。
那人一看我家老乡跟着来了先是愣了,然后心里也就慌了,脸一红一白地说刚学校那边刚来消息了招生系统关闭了,这事办不了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我们老乡打听到这个人竟然还真是在搞足球青训,但就是名声不老好的,喜欢倒卖孩子,从中挣钱。这个倒卖孩子不是真卖孩子的意思,应该相当于介绍孩子去青训机构或学校,他从中收取好处费。老乡分析这人介绍去外地学校没准是真的,但去北京传统校应该是假的
十四
现在想起这件事有些可笑,卖菜的都搞起青训来了,但这个人好歹还是体育老师出身,算是个边缘体育人。后来青训逐渐火起来了,从事青训的人更是鱼虾混杂了。范志毅前几年不是说过吗,现在是个人就搞青训,开饭馆的都当青训教练了。这不某个卖拉面的网红都号称大中华区青训教父了吗。
我爸后来知道这个事后,把我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从此我妈再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教练的话了。
那时候球探和球员经济人还少,而且也不可能找这么小的孩子,后来我长大了,就有球探和经济人给我打过电话,当然也是像这个教练联系我妈这个模式。经济人和球探也是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都有,其中也有不少骗子,小时候有了这个经验,我的警惕性一直都特别高,没上过当。
这之后,我妈又接到过一两个电话,也是关于我上学练球的事,她再也没敢相信,也可能这里边有真的,但她一听是某某教练马上就把电话挂了。她快得了足球教练恐惧症了。哈哈!
不过好消息还是来了,而且是可靠的好消息,是体育老师通知的!
体育老师说帮我联系了一家学校,人家教练要先看看我,让我明天来学校。
这家学校我就不说他的校名了,以后的文章中我提的人名也不会像前面所写的都是真名实姓了,毕竟有些人现在还在这个圈里混饭吃,也请大家原谅。
我这个事也不是体育老师特意为我办的,我,包括我们家都和人家老师关系一般,人家不可能为我特意去办这件事,再说我是一个外地户口的孩子办升学是有些难度的。
这个中学也是一所足球传统校,但学校所在地比较偏僻,足球方面的成绩在北京也不是特别出色,当然要比一般学校好。
这不是老马走了吗,我们小学没有了足球教练,但学校的足球队还是要办下去的,当时教育局对校园足球抓得还是比较紧的,而且老马带我们取得的成绩还不错,特别是女足拿过区里的冠军,所以学校不会放弃足球这个项目。
老马走了就走了,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走了足球队就不搞了,学校多方面联系,最后选择了这家足校传统校和我们小学结成一帮一项目组。由传统校中学的教练团队执教我们小学的男女足球队,而且以后我们小学在足球方面出色的学生,如果个人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升至这所中学继续学习练球。
我算是我们小学足球一帮一项目里第一个通过足球升至这所中学的孩子。
人家教练带我一堂训练课就决定要我了,这个教练是传统校教练团队的头儿,是个小胖儿老头儿,个不高,白乎乎胖乎乎的,人们都叫他老任。
别看老任胖儿乎,但动起来身体非常灵活,当时他岁数也得有50左右吧,他和我还有一个孩子,玩了会儿三角跑动传球,他的运作频率不比我们低多少,完全不像他的身材带给人的印象。
老任带我练几个项目,又考察了一下我身体素质方面就决定要我了。
我升学的事终于有着落了,我妈悬着的心也落下来了,其实我也轻松,但就是还不是那么兴奋,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高兴是高兴但没达到那种身心从里到外的喜悦。
对于孩子来说就好像饿了本来要吃肯德基,麦当劳的,最后吃了碗牛肉面打发了。肚子是填饱了,但是没尽兴。
这儿插句话,我这个比喻是按我小时候的饮食标准来说的,我小时候按我们家的经济水平我吃顿肯德基,麦当劳那就是美食了。现在孩子美食的标准比我那时要高多了,不能同日而语了。当然我小时候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孩子也不把肯德基麦当劳当作好饭食。
我之所以不尽兴,大家也应该都明白是没去成人大附中三高足球队,没有和我喜欢的女生欣悦在同一个学校里。我不知道欣悦算不算我的初恋,按大众的标准应该不算,但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异性,第一个能让我心里发生颤动的女孩儿,用一个词应该叫触动心弦。这是每个男孩或女孩在青春萌动时期都必然要体会的一种感觉,它的到来说明你开始步入青春,即将从儿童成长为少年或青少年。它也像一把钥匙,啪的一下打开少男少女未经世间风情的春心。可能让你久记不能忘怀,也可能像颗流量划天而过。
欣悦我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对于我虽然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但之后一段的时间一直在我心中萦绕,后来也有女孩儿曾打动我的心,但不知为什么总会拿欣悦来和她比较。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经历的丰富她慢慢地在我心中淡化了。最后一次想到她,那是有一年因为身体原因我从外地的球队回到北京休养检查,在西四环的金源饭店和初中的队友小志一起等一个人:崔哥。
那天之后再也没想起过她,青春里的一段乐曲终于也必然有一天会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