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八字命理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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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撕了当今圣上的龙袍,蝎子尾骨一样的伤疤还印在心口,证明他依旧是与我血脉相连的皇兄。
但这副躯壳里面,装的却不是我皇兄的魂。
这里头,装的我心上人、当朝奸佞齐隽辰的魂。
2
我本不该怀疑我的皇兄,但他最近确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平日只好消遣玩乐的皇兄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开始夜以继日地批阅奏折、打理朝政,本是散漫随意的人突然变得锋利严谨,一丝不苟。
更奇怪的是,他还变得不好美色、不喜玩乐,半月未曾踏入过后宫不说,还下令后宫不得三两日就设宴图乐,应杜绝奢靡浪费之风。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点什么。
不仅是我,就连后宫的各位娘娘都看出来了,只是不敢拿在面上说。
怀疑是颗疯狂的种子,一旦在心底落下就只会疯狂扎根,让人心神不宁。
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越慌。
终于在一个无月的夜晚,我闯入御书房意图将这个冒牌货斩于剑下。
可是没成功。
因为这不是什么冒牌货,他依旧是我血脉相连的皇兄。
至少躯壳是。
3
御书房内烛光摇曳,我拿剑指着正在整理被我撕裂了龙袍的男人。
“你不是皇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侵占了他的身体?”
我一口气连着问,气也不喘。
“长公主的反应还不算迟钝。”
他这话算是默认了。
我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公主不妨猜一猜?”
趁我怔愣之际,他动作利落地拢好了衣袍,执起朱砂笔继续写完未批阅的奏折。
灯烛下映着张和皇兄一模一样的脸,锋利的眼神却差之甚远。
等过了半盏茶时间,我看着他的动作脱口而出:
“你不会是齐相,齐隽辰吧。”
他动作一顿,随后慢条斯理地放下狼毫,动作一丝不苟还不乏优雅。
“为何这么说?”他嗤笑一声道。
我本来想说他的一举一动太过熟悉,但这个理由明显过于扯淡。
“齐相突发重病昏迷,与皇兄变得反常几乎是同一段时间。”我咬着牙道。
齐隽辰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我的答案。
我当场就有点迷茫了,一个大奸佞之臣占了当朝天子的身体,这算什么?
新概念篡位?
4
我说他想篡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坊间的传言我多少也听说过,由于皇兄惰于朝政、用人不贤,本是鼎盛的朝廷颇有颓败之势,时日一久,积重难返。
但自从前年齐右相接任六部以来,竟隐隐有好转之势。
与此同时,右相的呼声也日益渐高,谋反传言渐起。
坊间有传齐右相年少就位高权重手腕狠厉,生杀予夺,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也有说齐右相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早已意图蛊惑人心谋权篡位……
“早听闻齐相向往这张龙椅已久,恭喜齐相,得偿所愿了。”我说道。
“公主为什么会这样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公主误会的事?还是说,公主也听信了坊间无谓的传闻,迷了心智?”他笑了一声才道。
我沉默,因为刚刚都是气话。
皇兄从小与我相依为命,母后拼了命才将他扶上皇位,但这些年皇兄的心思日渐不放在政事上,朝廷上下不满之声渐起。
但面前这人的出现让这一切都有了转变。
大伙都说他是奸臣,
显然都忘了他也是当年御笔亲封、春风得意的状元郎。
5
突然想起半年前皇后在御花园办的一场赏荷宫宴,那场宴会明面上是给未央郡主择婿,暗地里却是皇嫂给我挑驸马。
我虽酒量好,但还是想逃离这种宴会,于是顺势装作喝多了要回府。
婢女扶我走过御花园长廊的时候,我一不小心装太过,走得摇摇晃晃,膝盖撞廊下凉凳上了,疼得当场眼泪就出来了。
听闻未央郡主当时便看上了端正严肃一丝不苟的齐相,可惜当时的他借机抱走了坐在廊下捂着膝盖的我,大庭广众之下顺势请罪,还说可以与长公主订下婚约。
那时的未央郡主幽怨地看着我,那眼神我至今没忘记。
我不知他此举是想借机逃避郡主的婚事还是故意来引起我的注意。
反正他都成功了。
往后我半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了,就差一点勇气就敢靠近他。
只是有点可惜,皇兄不放心将我嫁给一个奸佞之臣,这婚事才耽搁了下来。
那日的他,差一点就娶了别人,也差一点,我就嫁给他。
6
“既然公主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想杀我吗?”
他指了指胸前,示意我的剑可以往那刺。
我没有犹豫,挥手起剑刺入他的胸膛,毫无波澜地看汨汨鲜血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如你所愿。”
再抬头,是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如果这不是皇兄的身体,我一定再往里面扎,往你心底扎。”我强撑着道。
我深知这剑不过是没入了皮肉一点点,远远达不到杀死人的程度。
纵使接受了面前这人不完全是我皇兄的事实,我也还是心软不舍得杀他。
这一刻我脑海里还拼命为自己的心软找理由,
就当是杀了他,我皇兄也随他去了,不值得。
收回了剑,还没干涸的血沿着剑尖往下滴,砸到了金砖上声音格外清晰。
咚咚——
敲门声起,外头传来敬事房小太监细长的问候声,“皇上今日可要翻牌子?”
我径自走到门边推开了木门,侧头示意他当今圣上在后面。
“长公主……”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走远了,不顾他惊讶得手上绿头牌洒落一地。
之后,传太医声起,整个御书房乱作一团。
7
我整夜没睡着,脑海里全是关于齐隽辰这事。
第二日早晨内务府的小太监来了,满脸堆着笑容:
“长公主,内务府新进了些稀疏品种的兰花,要看看?”
我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拒绝了。
“不需要,不就是花么,晚点本宫坟头也会长满。”
只是我这么随口一说,内务府几个奴才顿时吓得跪成一排,脸色苍白。
一想起昨日的事,也许是气急攻心,我一时间止不住咳嗽。
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咳嗽了很久才平定下。
“长公主,宫里来人了。”婢女一边给我递水一边道。
我点头,随后看到了皇兄身边的总管太监拎着拂尘进门。
“长公主,皇上说下见您。”
我微微诧异,昨天被扎得还不够痛?不长记性?
行吧,我只得起身。
总管太监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低声对我说:“皇上昨晚受伤,至今不肯换药。”
不肯换药关我什么事?
不对,还真的与我有关。
主要是那身体是皇兄的,我怎么也得好好照看着。
寝殿里,除了端坐在内间的皇帝,还有急得团团转的太医。
暖阁里只支起了半扇木窗,气氛有点局促。
我走进去,本想在众人面前周全一下礼数,但还没蹲下上头的人就吩咐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地继续走上前。
等到足够近了,我才咬着牙低声问他:“你想怎么样?”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下首的太医和宫人全部都退出去。
等到全部人都退下之后,他才指了指案上的那堆青瓷瓶罐,“换药。”
我气不打一处来,把我从公主府喊到皇宫,就这?
“爱换不换,反正疼的不是我。”我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但他动作更快,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回他身前,
“爱换不换,反正不是我的身体。”
“你不讲道理?”我蹙眉道。
他就往椅上一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就是不打算讲道理。”
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样子,居然是我先没辙。
我认命地拿起纱布和药膏,一点点将伤药涂到昨晚被我下手刺伤的地方。
可能是药膏凉身体热,我触碰到他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下。
“往左挪挪。”我示意他。
“嗯。”
说话间,一股酥麻的气息洒在我脖颈之间,
让我那颗本就悸动不安的心又开始疯狂跳。
8
当今圣上虽然近段时间开始勤于朝政,但无奈齐相昏迷多日,整个朝廷上下人心杂乱。
他背后站了太多势力,本人这么一倒下,顿时乱成半锅稀饭。
但值得庆幸的是,朝政之事在皇上的英明治理之下,还算井井有条。
西部干旱数月,却在昨日连续降雨,可谓是祥兆。
事情明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荣蕙怎么又叹气了?看起来比本宫这个皇后还苦恼?”
我看向皇后,她此时也在看我,目露担忧。
“皇嫂,我没事。”我敷衍道。
她好像不放心,继续询问我:“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现在传太医一看?”
“太医看过了,说是无碍的。”
我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一天天的越来越觉得胸闷气短,但太医迟迟诊不出原因。
可能只是焦虑吧。
“嫂嫂有什么事?”我道。
“这回让你来,还是想让你帮着说说让皇上雨露均沾,不要忙于政事忘了后宫嫔妃。”皇后无奈道。
雨露均沾……?
这对齐相来说可能有点困难。
主要是心理障碍。
9
我胡乱地应付着过去,又说了几句家长里短,之后皇嫂就邀我去御花园看戏。
宫中的贵妃爱听戏,于是在她生辰的当日御花园搭了戏班子唱戏。
我一向喜欢凑热闹,于是就随着一起去了。
御花园里戏台高筑,锣鼓声响,夹杂戏子婉转的唱腔。可惜我来得有点晚,去到的时候这出戏恰好演完最后一幕。
当时台上,书生抱着病弱小姐跪在中央,嚎啕不停,苦求上苍成全一对有情人。
但天不遂人愿,配上乐师演奏的悲情曲子,接下来应该是生离死别的戏码。
席座中,我看到已有女眷暗自抹了抹眼角,眼底泪光泫然。
虽然让人揪心,但这却是近段时间京城最流行的戏本。
要“雨露均沾”的齐隽辰正坐在上首,皇后也在他身旁缓缓落座。
我能感受到齐隽辰在皇后坐下时有瞬间,身形一僵。
“贵妃怎么尽爱看这么苦的戏?”我也坐下了,不经意问齐隽辰。
他抿了抿唇,思索着道:“可能……这才是常态罢。”
言毕,他还拿起一盏茶润了润喉咙。
“也是,戏本里唱的滂沱中不离弃,凡尘中共枕眠,谈何容易?”
我看向他,心情有点复杂。
他趁着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戏台上,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桌底下借着宽大袍袖的阻挡,他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我没忍住脸一红,暗中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戏子退场,重新换了新的一出《西厢曲》上场。
“这样不合适吧?”我努力不露破绽地道。
他眉梢眼角都染了点笑,手依旧没放开。
整场戏停下来,我的心跳不争气地一直剧烈跳动,脸也烫得像火烧。
10
“荣蕙留下陪朕用晚膳吧。”戏唱完了之后,齐隽辰对我道。
皇嫂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手,暗示我别忘了今日跟我说的话。
宫人快速将晚膳摆好,然后又快速退出屋外。
“我想好了,如果有一日能摆脱这副躯壳,定要走出这京城看看。”
他说,要去看塞外的草原、江南的烟柳,再去看春风吹落山林桃花有多美。
“挺好。”我认同道。
“那公主愿意与我一起?”他顺势一问。
我沉默了。
良久,我才开口玩笑道:“齐相若有一日重回了正身,还愿意履行那日御花园的承诺,当本宫驸马?”
……
“那是自然。”他没有玩笑,竟是认真地道。
看着他露出并不属于我皇兄的温柔和坚定,我动摇了。
只是此刻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与顶着皇兄那张脸的齐隽辰调情几句,总有种有违伦理的错觉。
但无论怎样,我内心的欢喜还是盖过了此时的别扭。
11
住在宫中不方便,我还是选择回公主府歇着。
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差,时不时还会喘不上气。
“公主,钦天监监正来访,说有急事要与公主商议。”婢女匆匆地道。
我摆了摆手让他进来,示意婢女摆茶水。
“秦大人有何要说?”我率先问,也懒得客套。
钦天监监正朝我拱手作礼,试探地道:“公主必定也察觉到了宫中异象。”
异象?最近没什么不对劲的,除了齐隽辰那事。
“并无,不知秦大人指的是?”我面上装作毫无波澜地说着。
秦监正一愣,而后缓缓道:“长公主真的没有察觉到圣上有半分不妥?”
我拿茶盏的手一收紧。
也许是这小动作已经出卖了我,秦监正捋了捋胡子,笑得神秘莫测。
“你知道些什么?”我屏退了众宫人,直截了当道。
风从支起的半扇木窗灌入,我又忍不住轻咳起来,直咳得喘不过气。
半晌之后,我才稍稍平定,方继续听他说下去:
“公主的命数、乃至圣上的命数,是和朝廷紧密相连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怔住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数紧紧相扣。
换句话说,
这个朝廷越是破落衰败,我的身体就会越差……
不止是我,还有皇兄。
秦监正知我回过神了,而后又继续道:“齐相的魂魄如今藏于圣上的躯壳之中,实质上这圣上与齐相互换了魂魄,只是圣上的魂魄过于虚弱,支撑不起陌生的躯壳。”
居然真有这种荒唐事。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是这位钦天监监正命理一道已是造诣颇深。
“有无破解之法?”我强忍咳嗽之意,连忙问道。
问到这的时候,秦监正突然不说话了。
他似乎在犹豫,在踌躇,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
12
“秦大人不妨直说。”
我右眼皮一跳,直觉这破解方法不简单。
他又捋了捋胡子,沉声道:“长公主只可以选择杀一人,而保另一人。”
杀一人保一人,即只能留其中一人。
我疑惑地问道:“为何不能两个人都保下?”
钦天监监正拿起了手边的书册,凝神看了一会之后才抬头继续:
“一具肉体只能存放一个魂魄,但要将两个灵魂互换,就必须先将一个肉体内的灵魂清除,再移另外的魂魄进去。且存放魂魄的肉身要求苛刻,并非随便选一具肉体都能存放。”
我皱眉,在努力思索他这番话的意思。
“打个比方,长公主面前有两个茶杯,第一个茶杯装了龙井茶,第二个茶杯装了凉水,若是要将龙井茶放入第二个茶杯,那就必先要清空第二个茶杯的凉水。将肉体换做茶杯,将魂魄换做茶水,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
“一定要牺牲一人?”
“是。”
……
我呼吸一滞,只能握紧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齐隽辰的魂现在皇兄的身体之中,
反之,皇兄的魂现在齐隽辰的身体之中。
如果按照监正的话,要化解这道劫,就必须有一个人去死……
正常的逻辑,我该选的是皇兄,然后舍弃齐隽辰。
齐相死,朝廷可能会恢复到之前散乱的模样;
皇兄死,江山可能直接改名换姓,我这实属大逆不道。
祖宗要是知道,准能从棺材里蹦出。
越想头越疼,我开始变得喘不上气,变得力不从心。
这大概就是钦天监监正口中所说的,我和皇兄的命数是和这个朝廷相连的。
现在皇兄已然遭遇一次不幸,很快也会轮到我。
目测现在的情况,我也活不过几年。
我捂着胸口,艰难地道:“你方才说有两个选择,却没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对吗?”
秦监正动作一顿,面上露了难色,“当然是有,只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并且快速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要将两个茶杯中的茶水对调,那备第三个空茶杯当引子即可,既然要牺牲一个,那本宫来躺这个棺材好了。”
他脸色一时间变得惨白,额上冷汗频出。
“公主万万不可!您为何要选择牺牲自己?”他难以置信道。
我端起凉透的茶抿了一口,缓了口气才道:“看你的反应,那就是可以了?”
横竖都要死一个,那我来不就好了。
反正我这身体也撑不了几年,不如成全他们。
“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
钦天监监正说不下去,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由着窗外树叶沙沙声带走我的思绪。
良久,他再次询问我:“公主可要再考虑考虑?”
13
考虑考虑?
再想一个月这个想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秦大人,为什么这么犹豫呢?您也清楚,这是最好的选择。”我叹气。
何况,我与皇兄血脉相通,舍我其谁?
秦监正语气有一丝颤抖,嘴唇有些哆嗦:“公主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我脱口而出。
牺牲我一个,换了皇兄继续守江山,换了齐相继续活下去。
真好。
你要是问我是否要去道别?
不了,徒增烦忧。
钦天监秦大人跪在我面前,朝我磕了个头。
当晚,我特意再去了一下府内几个库房。
都说当今圣上极尽宠爱胞妹,恨不得将全天下最美好之物都塞入荣蕙公主府中。
也确实如此。
天下金玉,绫罗珍稀,均落我手。
我的床头还有一个木盒,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宝玉物什,而是一个箭头。
八岁那年,皇兄替我挡过一次刺杀,左胸前蝎子骨一样的伤疤,就是那场暗杀留下的。
第二天,秦监正又来了,我也亲眼看到了自己的魂魄从躯壳中脱离而出。
再然后,皇兄的魂魄暂时栖身于我的身体之中,等到齐相的魂魄归位,他的魂魄才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至于荣蕙公主的身体,则只剩下一具躯壳。
灵魂漂浮在半空中,我有瞬间的恍惚。
我生于皇家,享无限尊荣,以为死亡离我很远。
至少远到等我择了驸马,等我办了盛大婚事,然后膝下再多了几个儿女。
只是我还没等到这些就要死了,
死在了爱我的人说要当我驸马的第二天。
14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长公主府传来消息,荣慧长公主薨逝。
府前立起丧旙,唢呐一吹,非大喜即大悲。
同日,齐相苏醒,重新掌权。
本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洗净,套上礼服,放入棺材。
面容还算温和,神情也平静。
总之看起来走得很安详。
之后,一个身着黑色外袍,头带方冠的长须男人出现在眼前,缓缓朝我走来。
他说他是阎王。
目测是来带我到阴曹地府去的。
“公主,阴阳册里记载了,您应该是两日之后才薨逝的。”他翻了翻手上的薄本子对我道。
我眼角一抽,还有这种好事?
他的意思不就是……我其实还有两天的阳寿。
“只不过,您只能以现在这种形式留在此了。”阎王补充道。
以一个魂的形式?也不是不行。
我想笑一笑,但始终笑不出,只能干巴巴地道:“人都死了,还算什么公主?”
阎王有点惊讶,随即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本王倒是忘记了,公主您的记忆还封印着。”
随后他立马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盒子丢给我,我竟然也接到了。
“公主,看过之后就忘了吧,前尘情爱,不足挂念。”阎王意味深长地道。
我只觉莫名其妙,拿着木盒的手有点沉。
鼓起勇气打开木盒,一道青烟散在四周包围着我。
下一刻,记忆像是钻开了一个口子,四面八方涌进来。
15
我跟齐相的初遇不是在皇宫中,也不是在什么御花园,而是在天帝的寿宴上。
隽辰神君站在众仙君之中,出类拔萃。
那时他是镇守四海、颇具前途的神君,我是天宫唯一的公主。
只在人群中对视一眼,我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他。
可惜天宫是容不下爱情的。
那次寿宴之后,他就下凡历劫,远远淡出我的视线范围。
我也清楚,我和他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天条上阐明,情爱属于重罪。
凡位列仙班者,须以条律己、恪守本分、不得违逆,若有违逆者,则必以惩戒。
即便这样,那份情思依旧让我时时挂念,让我修炼时完全无法静下心。
我常就会通过凡尘镜看他历劫,观察他在人间的一举一动,然后幻想哪天能跟他再次相遇。
有一回他遇险,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下凡救了他。
我们很快就沦陷在爱河之中,

那年我们身着布衣,定亲娶亲。
如寻常人家,相约永生永世不分离。
好景不长,我的任性很快被天帝天后发现,违反了天条的我们受过天雷的鞭笞,挨过神鞭的拷打,甚至坠入过诛仙台被戾气所伤。
大家都说,一个清冷如白雪皑皑,一个火红似枫叶漫山,甚是无缘、不般配。
不管是论天条还是谈感情,都不合衬。
外界的传言对我没用,即使受尽苦楚我也没有想过放弃。
最后,天帝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他将我和齐隽辰放入轮回道中渡过十世,并允诺:若是有其中一世安稳共渡过十年,便成全了我们;否则,就抹去记忆,往后永生不得相见,从此形同陌路。
16
更加让我心灰意冷的是,我现在已经是第十世了。
这一世我们的故事还没真正开始,我已经亲手结束了它。
可能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无论如何,好像没有什么能补救的机会了。
上一世,他是死在战场上的,但那也是我们离十年之约最近的一次。
那时候我们成亲九年,只要过了年节,就算是走到了一起。
但他要出征,甚至等不到一口热乎年夜饭。
他出征之前,我还跟他开那些鸡毛蒜皮没大事的玩笑。
我调侃他会不会去漠北走一趟,然后带回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然后忘记我了。
或者他要是在漠北发现了什么比中原更好的景色,会不会就不回家了。
他当时敲了敲我的脑门,让我别胡思乱想。
指不定他来年春天回来了,还给我带上塞外的新鲜玩意。
不过,来年春天是怎么样的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只记得,那年冬天很冷,他的盔甲也好冷,他冒着风雪出征的时候更冷。
但这都没什么,
毕竟他的墓碑最冷,最没有温度。
“等等!”
我头痛欲裂,心如刀割,喊住了准备化身为一道青烟消散的阎王。
他疑惑地看着我,眉间褶皱一堆,“公主还有什么事?”
“那按你这么说,齐隽辰现在也恢复记忆了?”
我不敢想象,当他看清这一切的时候会有多绝望。
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心如死灰,瘫软无力。
“从你的灵魂出窍的一刻,他自然就会想起了。”
阎王甩了甩袖子,一道青烟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17
灵堂里面一片素白,香蜡火烛烟尘冉冉,吊唁的宾客来往不绝。
最里面管家依旧让人摆好了供桌,其上牌位隐隐约约可见“荣蕙”二字。
悼念的人很多,花圈摆满了灵堂。
依礼祭过,人们便按照男女宾客分列两侧,静静地听着丧主念丧词。
寻了个近点的地方听丧词,我有点蒙。
行文晦涩,篇幅冗长,礼仪繁缀。
我放弃了。
百无聊赖地巡了灵堂一圈,各个人的表情尽不相同,
比如随诸大臣一同到的齐隽辰,他面上清清淡淡,不见什么悲痛。
我生前不喜欢花,死了倒是时时能见着,突然想起之前说自己坟头迟早也会长满花……
曾经戏言身后事,
如今尽到眼前来。
18
皇兄来的最晚,今日一身粗麻丧服,人越发显得冷清起来。
天色已晚,我看不清皇兄的表情,入目的只有他颀长的背影。
我坐在皇兄后面,支肘歪着脑袋看他。
想起约莫是皇兄十二岁那年,南边有两个州闹了水灾,灾民损失颇重。
朝廷快速拨粮,加紧民众灾后重建房屋。
偏偏太后,也就是我母后觉得非要再来点什么才能彰显天子贤德,愣是让我皇兄自省七日,每日进膳只能吃半分饱,夜里还要花一个时辰静坐反省,为百姓祈祷风调雨顺。
一个夜晚才几个时辰,还特意抽出一个时辰来反省。
我实在看不过眼,那几日天天往御书房里塞热馒头和糕点,总算是把我皇兄那张蜡黄蜡黄的小脸养得红润些。
但如今他也病了一场,脸色在昏暗的蜡烛下显得苍白,不知此时还有没有人像我当时一样挂念他。
渐渐夜深了,皇兄还站在我的灵堂里,一动不动。
真的是来悼念的吗?还是来惭愧的?
嫂嫂也来了,带了一件黑色滚边大氅递给了皇兄身边的小太监。
“朕,有愧于荣蕙。”皇兄开口,声音沙哑。
“皇上节哀,夜里寒凉,荣蕙若是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为她这样伤心。”嫂嫂叹气道。
其实不用泉下,我现在就知道。
对了,她是牵着我的小侄子来的,小侄子已经两岁半了。
他此时此刻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他望着牌位的眼神有些失落,约莫知道了什么。
“姑姑!”
小侄子突然朝我喊了起来。
19
嗯?
喊我吗?!
被得差点没站稳的不止是皇兄和皇嫂,还有我自己。
这就像一个本是透明的人习惯了被无视,但一瞬间突然被揪出来暴露在尴尬场合一样。
小侄子喊一声还不要紧,竟然松开皇嫂的手摇摇晃晃地朝我的棺材走近了两步。
我试探性地蹲在他面前,“你看得见我?”
他眨了眨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听闻小孩的眼睛特别伶俐,能看到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像我这样飘着的。
“如果小侄看得见姑姑,那拜托你去跟父皇说一声,”
说到这的时候,我顿了顿,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他目不转睛盯着我,但清澈的眼里倒映不出我的身影。
我还在思索,他也耐心地等我。
“就说姑姑不要他的惭愧,要他心系百姓。”
我那小侄怔住了,呆在原地不动。
难道他只是玩心大起,根本看不见我?
我有点失落,但下一刻他就点了点头,转身朝皇嫂的方向走去。
这小孩跑得摇摇晃晃的,笑着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了给皇兄皇嫂。
然后,成功把皇兄夫妇吓得脸色惨白。
20
我想错了。
齐隽辰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
这是我待在阳间的第二日,我选择跟着他。
这一日的他,照旧上朝,照旧笑得如沐春风,照旧不紧不慢地回禀朝事。
下朝之后,他还能和其他相熟或者不熟的官员唠嗑几句。
“齐相身体还好?养病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憔悴了些。”
兵部尚书陈大人问候他道。
齐隽辰客气地回了一句尚好,然后自顾自朝办公衙门走去。
今日阳光依旧明媚,跟我死了的那天差不多。
我跟着他走回衙门,看着他坐下提笔。
下人沏好了他爱喝的龙井茶,摆好了他惯用的宣纸湖笔,呈上了他今日要批阅的公文。
一直从中午到晚上,他几乎没有任何异样。
若是有人问起他的病,他一律只说已然恢复,多谢关心。
对了,他晚上还难得跟朝中几位官员一同去青楼喝了顿花酒。
21
一同喝花酒的意思是,人家负责玩花的,他负责喝酒。
青楼的老鸨介绍楼里最美花魁的时候,他在喝酒;
朝廷官员调侃他为什么不成家的时候,他在喝酒;
妆粉浓艳的花魁扭腰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还在喝酒。
终于他喝不下去了。
“大人,光顾着喝酒多没趣。”一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柔声道。
隔壁的陈大人顿时也起哄,“就是,都到这暮暮楼了,光喝酒就没意思。”
齐隽辰只是皱着眉,抬眼看了一下走进来的花魁。
紧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顺势倒坐在他怀里,望着他微醺的脸。
他也望进了花魁的眼底,如水般的眸子现了柔情。
我突然开始想埋怨他,不自觉地怀疑他是不是觉得疲惫了,要自甘堕落了。
“大人,奴家伺候大人喝酒可好?”
美人莞尔,红唇轻吐娇言软语,手伸到了他的胸膛前。
然而,他却用力一把将人推开。
哐当——
桌上酒坛落地碎裂,洒在地上的琼浆倒映着他离开青楼时狼狈的身影。
后面的官员愣许久,片刻后才取笑他。
“这齐大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22
齐隽辰迈步入了相府,里面一盏灯都没点,冷清得像多年没住人的废宅。

一声猫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只猫是我养的,上回他来我的灵堂悼念之时,顺手抱了回去。
据说猫有九条命,所以我给它取名九尾。
没什么别的寓意,就是希望它能长长久久地陪我,至少陪能我几年也好。
哦,最后其实是我先死了。
那没事了。
说起猫,我又有了几个零零碎碎的画面。
第一世轮回的时候,我出生在边塞一个小镇,那有广阔无边的大草地。
初遇时是个灿烂的早晨。
一开始我不记得他,他也没有认出我,可偏偏那时,我身下骑的那匹马惊起。
偏偏那时他在场,偏偏他又挺身而出,救了马背上的我和马脚下为了救猫的孩子。
那一瞬间的感觉我还记得,他怀里锦丝草的清香,还有一种安全感。
以至于让我产生了一种,
除了这个人,我该再去找谁来依靠的莫名感觉。
那时集市上的众人都在欢呼,英武的男儿还对怀里的人一笑,注定了一段孽缘。
可惜后来的草原动乱,马匪嗜杀,肆意屠戮边陲小镇。
他舍身取了马匪头子的性命,钢刀贯穿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洒到蒙了霜的嫩草上。
就在我的眼前。
23
喵呜——
一声猫叫将我的思绪拉回。
“你又在喊什么?” 齐隽辰低头道。
九尾执拗地抬头看着他,又委屈喵呜一声。
“你是不是在问我你家荣蕙去哪了?为什么连着两天都没有理你?”
他说着说着,又嗤笑一声,蹲在九尾面前抬起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
猫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的,只知道一个劲地蹭他的靴子。
而后九尾好像能看见我似的,朝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眼神仿佛在问我,为什么不上前摸一摸它的下巴。
“别等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齐隽辰朝九尾喊道。
我好像被噎住了,明明早就没有躯壳,但好像还是有颗心挂在那。
现在这颗并不存在的心,被刀剜了。
一刀紧接着一刀。
刀刀带血。
24
齐隽辰抛下了九尾,摇摇晃晃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还没踏入书房,他就已经先扶着书房前那颗粗壮的柳树吐得天昏地暗。
一个不善于喝酒的人,一口气灌了三坛子。
等到他吐到只剩下酸水的时候,他才慢慢扶着树干站起。
明明那股恶心的劲还没过,他就到旁边的井里打了半桶水,泼在自己脸上。
可能是觉得还不够过瘾不够清醒,直接拎起桶当头浇下。
冷风,凉水,湿了身坐在井边,看着夜空的下弦月。
我真怕他一个想不开跳下去了。
而且这混蛋是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
当场我就想到外头去找一个陌生人,然后跟他说,
我,荣蕙长公主,想跟你借个躯壳。
不干什么,就借来揍一个不会爱惜自己身子的人,揍完了就还你。
但是不行。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25
对了,记忆中我没有多少次对他下过重手,除了那次我给过他一耳光。
第五世轮回,他是皇子,为了至尊之位不惜杀我亲人,灭我家族。
帝王所需的狠厉和决绝,他都有了。
但我背负的家恨,又如何能放下?
他站在我面前朝我走来,我却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耳光。
我想当时我果断跳崖还是对的,
也许要等到不久之后的来世,等我们不用面对羁绊的时候再好好在一起。
希望下辈子我们不是仇人,那该多好。
直到第七世、第八世……
脑海里关于他的回忆走马灯一般放着,尽管这个人现在就在面前。
但我摸不到,碰不着,喊不听,他不会对我的话语有任何回应。
多回忆些总是好的。
哪怕有些回忆并不是那么完美,但能让我逃避这种已经彻底失去他的痛苦。
坐了许久之后,齐隽辰终于舍得站起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书房。
我看到了我的画像,一如既往的熟悉。
“荣蕙,我们熬过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歇斯底里,很平静,是那种绝望到地心的平静。
是一种充斥着愤怒却又只能紧咬牙关、无能为力的绝望。
透过额前略微潦草的碎发,我看到了他的眼角。
已然泛红。
对不起,真的……
我开始有点后悔我这一世自以为圆满的选择。
看似救活了两人,其实只是把我跟他推向更深的地狱。
这一世,我和他的故事才刚开始,却被我亲手结束。
我不知道他怎么面带和煦的笑容熬着,是怎么用烈酒麻痹剧痛涤荡过的神经,是怎么带着朦胧的痛意入睡……
26
我想,这一切已经不会再有答案了,因为时间到了。
两日的停留人间之旅,终究是要结束了。
月上中天,今天的月亮弯弯的,并不圆满。
来接我的不是牛头马面,更不是什么黑白无常。
还是那个执湖笔的阎王爷。
“荣蕙公主,请跟本王走吧。”
阎王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了一样,迈不开脚步。
“公主,不过是一段凡情罢了,时间长了就没有什么人是放不下的。”
阎王又劝了我一句,叹息地道。
“阎王爷,您也经历过这些吗?”我无力地笑了笑,问道。
他摇摇头,“并未,但看过。本王在地府少说也待了千年,不甘忘却前情的大有人在。”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继续道:
“曾听闻情爱如洪水猛兽,有噬骨之痛,那还不如不经历的好。”
我苦笑一声,迈着虚浮的步子跟着他走下去。
马上要走过黄泉路,尽头有个孟婆,她会拿着一碗汤递给我。
那碗孟婆汤很难喝,比泪水还咸,比鲜血还腥。
喝完汤之后,会经过一阴界河川,河川旁会看到触目惊心的红色花海,就像是用鲜血铺成的。
别问我为什么如此熟悉,因为类似的场景我经历了九次。
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我们之间有人先下了地府,另外一人的记忆就会恢复。
可我们走的时间不一样,每次我想在黄泉路上等等他,他却总是迟迟不到。
我们总是这样错过,以至于每一次我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世。
一世不成,再来一世,如此往复,直至失败。
齐隽辰啊齐隽辰,
我一直不相信缘分二字,但此刻我开始动摇了。
27
“荣蕙!”
黄泉路上,有一熟悉的声音喊我。
我回头,顿时瞪大了双眼。
一条黄泉,上万幽魂,
而我眼中都只能看得见齐隽辰朝我奔赴而来的身影。
他炽热的胸膛碰上我早已没有温度的灵魂,我忍不住鼻尖一酸。
“荣蕙,还好你走得慢些,不然我就追不到你了。”
齐隽辰对我道,语气中掩不住的欣喜。
我不可置信,颤颤巍巍再朝他伸出手,我居然触碰到他了……
我甚至还能拥抱他!
“对不起。”我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对不起什么?”
“我意外地闯进你心里,又强行不负责任地离开。”我强忍着不甘道。
说完之后我就哽咽了,就像能把这辈子没流过的泪都落下来。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天宫遇见的时候?”他问我。
我点头,“你让我别乱闯,闯错地方了谁负责。”
“你要是闯进我心里就会发现,里面全都是你的身影。”
他说完,咬住了我的唇,就像是恋恋不舍一般,久久不肯松开。
我抱着他的身体在发抖,我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在慢慢消失。
“如果有下辈子……”说到这我就停住了。
因为没有下辈子了。
十世轮回,到了现在已无需再轮回;我想记得,但很难再记得。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他慌乱地说着,想抬手擦一擦我的眼泪,
动作惊慌而笨拙,连指尖都在颤抖。
可能他也发觉了,渐渐地、渐渐地他已经抓不住我了。
我搂住他的后腰,能听见他发抖的尾声,还有流逝的余温。
一个炙热的身体和一个没有温度的灵魂,此时就像是命运安排他们的最后一次互相取暖。
28
啪嗒——
阎王爷突然一声响指。
齐隽辰消失在我身前,身前那片温热不再。
我惊愕转头看向阎王,阎王一挑眉道:“他的酒,该醒了。”
……
我也该醒了。
有情人历尽千辛万苦终成眷属这种故事,只能放在故事里。
而如今拿出来,它只能败给残酷的现实。
我回头,一团白雾飘散开来。
原是他的师门已经派人等候即将过完第十世的齐隽辰。
面前是头带凤冠身着五彩凤袍的母后,她和蔼地朝我笑了笑,
“荣蕙,这次,该忘了的都忘了吧。”
说完,她指尖带着比孟婆汤还厉害的灵力点在我额间。
那股灵力,即将涤荡我全部关于他的记忆。
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皇宫御花园戏班子里看的一场生离死别戏码,书生和小姐因为家世被迫分离,这辈子不复相见。
现在的我们大概也和被迫分离的戏中人差不多,
只不过他们是演的,
我们是真的。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