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相算命官运图解
——由破解科技难题而引发的科学、人性、智慧、灵魂、命运的一场激战!——
凌晨三点,莲花庵的尼众便悄然起床,半小时的洗漱准备时间,然后排队上早课。寂静的月光下,玄云法师身披袈裟、手持禅杖走在前面,散发着芙蓉般的清香,身穿褐色僧衣的尼众紧随其后,个个透出自然清丽的气质,鱼贯而行进入灯火通明、香烟缭绕的观音阁,同时响起鼓声、木鱼声、钟磬声、铙钹声、铃铎声……她们平静肃穆,持稳端庄,随梵乐唱起空灵幽远的佛歌,念诵起广奥深邃的佛经。她们了然于心,禅意悠扬,婉转动听。大黑立卧在门槛内,支棱着耳朵聆听着,和她们一起诵咏着过去,赞美着现在,祈祷着未来,和她们一起在诵咏、赞美、祈祷声中,迎接着拂晓、晨曦、黎明,迎接着必将到来的新的一天的太阳。
早课结束,天刚蒙蒙亮。她们休息到五点半,再排队去斋堂用早斋。用斋前,她们一起双手合十诵经,反省修行。饭后,还要在碗中倒些开水,将碗中的饭粒菜叶摇涮后喝掉,再将餐具洗净擦干放好,然后一起诵经,鞠躬谢饭,列队回房。此时,天已大亮。七点半到十点集体上课,十一点午斋。她们每天只吃两顿饭,过午不食。午斋后,玄云回到庵舍。她要利用午休的时间给文君的丈夫看手相。午休之后还要诵经、工作和做功课,晚上十点熄灯。

玄云曾经是市里大医院的中医大夫,出家后仍然坚持给人看病。她是看手相治病。莲花庵不许男人进,她又不出诊,遇到男人看病,就让男病人双掌涂墨把掌纹拓印在白纸上,女人再把掌纹纸交给她。也有路远的或不能来的人也可以把掌纹纸托人带来。后来大黑来了,它就主动承担起传递掌纹纸和药方的工作。虽然现在手机可照相、发微信便捷多了,但她仍是只看手相不看面相,而且只看病不算命。
昨天文君来电话,说想给丈夫看手相算命。她从来不算命,并不是说她不会,而是怕病人忽视了当下的病。她只有文君一个闺蜜,才同意了。在庵房午休时,她坐在电脑桌前,打开手机微信,看到了文君发过来的掌纹和指纹的照片,又打开笔记本,用数据线连接上手机,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照片更清晰。每张都仔细看过,她欣喜地看着静卧在门口的大黑,陷入沉思……心中一惊,急忙拨通了文君的手机。
她与文君和黎歌打招呼,大黑听见手机里的声音就凑过来,“汪汪”叫了两声。
“大黑,别添乱。”她的普通话柔和清晰。
“大黑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听到了大黑的叫声,不客气地诘问 。
“这是大黑的又一次转世。”她说,“两年前大黑死后,附近村民把它抱来,刚一个月,长得与死去的大黑一模一样。我们还叫他大黑。现已十岁了。”
“昨天文君给我讲了大黑的故事,说它是以前你认识的大黑转世而来。当时感动得我没细想,现在我有疑问了。”
“请讲。”她说。
“要找长得一样的两只狗不难,所以不能把长得一样当成转世的证据。”他认真地说,“你如何证明大黑二次转世的真实性?!”
“文君,”她轻声说,“你可以告诉他。”
“它和死去的大黑一样,每天后半夜都去炸药库转一圈。”文君说,“这就是我们的证据。”
“我没看见,我就不信!”反正我不信,看你怎么办?他想。
“……”
“没的说了吧。”他得意了。
“你什么时候成杠精了?”玄云微笑着说。
“杠精有什么不好?”他振振有词,“科学家都是杠精。”
“那今天后半夜你就去炸药库亲眼看看,”文君说,“不就证明了?”
他无语了。她俩会心地笑了,而她的眼角却挂着泪花。
“你还想看手相吗?”她说。
“想。”他说。
“那请告知你的姓名。”
“黎歌。黎明的黎,唱歌的歌。”
“Lí-Gē?哦……”她若有所思,迟疑了一下,“那我就叫你黎哥吧,哥哥的哥。”
“好。”他觉得挽回点儿面子。
以往她从不主动问病人的姓名,只记掌纹和指纹,无论是纸质的还是数字的都存入电脑,再按性别、左右手、斗纹或簸箕纹的个数和顺序分门别类、编号,再加上她天资聪慧,记忆力极好,所以从未出过差错。今天是她特意问的。
“黎哥,”她说,“那我就直言了。”
“请讲。”
“我以前就是手相中医大夫,只看病,不算命。其实,病是明的命,命是暗的病。病命相连,互为表里。其实看病就是看命。所以,中医大夫又都是算命先生,我说的是褒义。今天破例,给你只算命,不看病。下面开始解析你的手相。”她认真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第一,我曾经见过与你相同的手相。”
“世界上绝对找不到两个指纹完全相同的人。”他说。
“所以,我见过你。”
“怎么可能?”他懵了。
“是你忘了。”
“我还没痴呆呐。”他说,“肯定是你搞错了。”
“黎哥,我没记错。”她说。
“那你如何证明你曾经见过我的手相?”他有些不耐烦。
“你好好听着。”文君也感到不可思议。
“我可以证明。”她说,“那天我看了你双手的掌纹和指纹,与今天看到的一样,只有两拇指是斗纹,其余都是簸箕纹。之后我还看了你的脚纹,与手纹完全对应相同。”
“快把鞋、袜子脱了,我看看。”文君着急地说。
“先办正事,回头再看。”他说。
“不,现在就看。”文君也想要证明什么。
他把两只脚的鞋袜脱了,文君戴上老花镜,打开手电筒,掰着脚指头一个一个辨认。
“对吗?”他说,“我自己还没看过呢。”
“没错,全对,神啦!”文君笑着说,“就是脚丫子忒臭。”
她也咯咯地笑了,泪珠抖落在手机上。
“宇宙万物皆有对称性,同样适用于手纹和脚纹。不用看,就是猜,十有八九也能猜对。”他冷静地说,“所以,你的证明是不充分的。”
“我不跟你抬杠了。”她擦干泪水,“你还想听‘第二’吗?”
“想。请讲。”
“文君,你还记得我看过你的手相吗?”
“记得。去年夏天,在你的宿舍。”文君说,“我的指纹跟他的正相反,两个拇指是箕纹,其它八个都是斗纹。”
“你俩的指纹是夫妻手相最佳配对的互补型。”她说,“你俩是天生的一对,天命如此。我借此机会,祝福哥嫂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谢谢。”文君说。
“文君,我想跟你借本书,不知你有没有?”

“什么书?”
“《平凡的世界》。”
“有,共三本。”
“我只看第一本,”她平静地说,“就全知道了。”
“第三,是看你手相中的命,请静心细听,不要打断我的话。”她开讲了——
先看你的手形。手形体现一个人的格局。你掌宽适中,指细无缝,手软纹细,粉红温润,柔韧有力。你聪明好学,好奇心强,胆大心细,有坎坷,多漂泊,有耐力,爱钻研,能专注。你遇事往往“一根筋”,不善灵活,不会变通,爱硬顶死磕,甚至不惜自己前途受损。你是个凭兴趣干事的人,是个有能力、有实力的人,但没有官运。你的缺点还有很多,我就不多说了,留着你自己反省吧。
再看你的掌纹,主要是生命线、智慧线、情感线和事业线。
一看位于下边的生命线,它是你的主线。它发端于拇指和食指之间,长而不断,如一条淡红色的抛物线瀑布般飘然而下,落于掌底,显示着你的生命活力与吉祥。
二看位于中间的智慧线,你的智慧线和生命线同源而发,细密清晰,意味着你的智慧源于生命,即天赋,再加后天的学习成长,现已炉火纯青,蓄势待发。
三看位于上边的情感线,它发端于食指根下面的木星丘。此线显示的最重要的情感是夫妻感情,这我已在前面讲过,不再赘述。值得注意的是,你的感情线长出了三组竖细纹,此为兴趣纹,不是人人都有。你的三组竖细纹分别直通中指的土星丘、无名指的太阳丘和小指的水星丘。左手的三丘代表数、理、化,右手的三丘代表文、史、哲,说明你对这些方面的知识都有兴趣,所以你的知识结构是文理兼备型。
四看你的事业线,一是它与情感线同源于木星丘,二是穿过生命线和智慧线重叠段的末端点,又与生命线重叠。这两点意味着你是一个干到老、学到老的人,你想干的事,只要你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心想事成。值得注意的是,你的事业线与智慧线、生命线的交汇点恰是合谷穴,经常按摩此穴会有奇效,切记。
五看“夫子眼”,就是你拇指第一关节的内侧中间有三条像眼睛的纹路。它显示你的文科也不错,有很好的文字能力。
总之,你是一个大器晚成的人。你准备好了吗?
“嗒——嗒嗒嗒嗒—滴滴滴滴—滴嗒—滴嗒嗒——”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们一会儿要开个有关招聘的会,着急等您的回话。不知您和老伴商量好了吗?”珍珠说。
他看了文君一眼,文君点了下头。
“去。”他说。
“请您老伴接电话,只听您的还不行。”她希望老伴能拖住他的后腿。
“我叫文君。我同意。”文君的嘴伸到了手机边,痛快地说。
“但是,黎工您也要做两手准备,因为还要看总经理怎么拍板。”
珍珠挂了电话,拿起红色公文夹,走进总经理室。尹航坐在宽大的棕色老板台里侧,丁权已坐在他对面,她坐在丁权的旁边。尹航是个“海龟”,现任电磁研究所所长兼天桥19号公司总经理,六十三岁,长方脸,花白头发,背头,白衬衫系着红色斜纹领带,高鼻梁上架着金色钛框眼镜,眼神明朗清澈。他看了她一眼,示意开会。
“我先汇报吧。”她说,“此次招聘工作从本月初开始,共收到近百件有效简历,经过筛选,通知五人来公司面试,面试官是丁工和我。截止到昨天,五位应聘者的面试工作结束。”她继续说:
“第一位是机电一体化专业的应届本科毕业生,男,23岁……”
“这位太年轻,发飘,还不如我们的万泉呢。”丁权说。
“第二位是某名牌大学机器人研究方向的博士,男,29岁……”
“刚出校门,心高气傲,不行。”丁权说,“弄不好又是个乌云龙。”
“第三位是一家国营机械厂刚退休的总工程师,男,60岁,技术全面,经验丰富……”
“让我看,不如说是领导经验丰富。再说了,”丁权说,“他要是真那么好,为什么不在本单位返聘呢?”
“我不就是退了休在本单位返聘的吗?”尹航调侃地说。
“明年我也该退休了,要是能返聘,我就烧高香了。”丁权说的是实话,是说给尹航听的。
“第四位是国营机械厂下岗的工人,男,53岁,家在大兴,初中毕业,车工出身,也会钳工,也会电脑,但只能画零件图。”
“这种人在工厂叫‘万金油’,脑瓜灵光,一专多能,动手能力强,身强力壮。”丁权说,“我看好这位。”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他想抢先亮明观点,她很可能会给他面子随着他说,起码也能保持中立。
“最后一位是黎歌,国营红岩机械厂的机械工程师,63岁……”
尹航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张折叠的A4纸,展开,边看边对她说,“你是不是看好了黎工?”
“不。”她说,“我跟丁工的意见一样。”她想,我跟丁权的意见一致,尹航起码应该考虑一下吧。丁权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喜。
“为什么?”他诧异地看着她。
“我开始考虑的确实是黎工,但我改主意了。”她说,“‘万金油’脑筋灵活,不钻牛角尖,安全系数高。这点比黎工强。”
丁权说:“黎工的能力无疑是最强的,但从材料力学的观点看,钢的硬度越高,其强度也越高,但塑性越差,越易折。我们已有过乌云龙、李严的教训了。另外,黎歌的岁数最大,比‘万金油’大十岁。如果‘万金油’干得好,我们可以长期使用。”
“从两人的薪酬期望上看,”她说,“‘万金油’要求的是下限,而黎工却是上限。”
“他俩对技术难题的态度如何?”尹航说。
“只有黎工知道难题的难度,”她说,“丁工介绍得很具体。”
“现在黎工的态度如何?”他追问。
“还是想来,电话里听口气很坚决。”
“他老伴的意见呢?”
“同意。”她说。
“这就对了嘛!”他说,“你工作很细致。”
“您的意见是……”她轻声说,“录用谁?”
“黎歌,黎工,”他把手按在A4纸面上,“非他莫属。”
“为什么?”她诧异地看着他,丁权故作镇静也看着他。
“这是我的决定。”看样子,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我觉得总经理的决定是……”丁权看着他身后的书柜,冷静地说,“正确的。”
她睁大眼睛看着丁权,惊讶地说:“你怎么跟四川‘变脸’似的呀。”
“我也是临时改主意呀。”丁权脸不变色心不跳。
“我改主意是在开会正式发表意见之前,你是之后,而且是在领导做出决定之后。”她瞥了丁权一眼,“你这人真没劲。”
“难道我服从领导的决定还有错吗?”
“我保留个人意见。”她执拗地说。
在他眼里,丁权的改主意属于正常发挥,而她的表现却有些反常,平常她是个服从领导的人,没有二话。今天她怎么啦?他要多说几句:
“这次的科研经费是由业界的龙头企业提供的。人家说了,自古至今‘十年磨一剑’,你们都磨十八年啦,还出不了成品。如果这次还不成,只能说明你们一是笨,二是磨洋工,我们就自己干了。院领导也下了死命令,如果还不成功,你这所长就让贤吧。你还有脸干吗?”他站起来,来回踱着步看着窗外,松了松领带结,自言自语,“我可以辞职,”突然他瞪大眼睛对他俩厉声说,“可我丢不起这个人呀!”他的眼睛像在喷火,幸亏有眼镜片挡着,她看到了他眼白上的血丝。
“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丁权小声说。
“不待说我们对不起国家,”他攥着拳头,“我们连自己都对不起呀。”
“那就最后一搏吧!”珍珠的眼圈红了,“我同意总经理的决定。”
“对,最后一搏!”尹航的拳头砸在老板台上,“嘭”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