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四柱排八字
作者
阿拉善转移鄂尔多斯游客 赵静
白手起家,建设营地。

1972年春天,我所在的三排十一班部分战友在新营房前合影(右一是我)
我们连驻地在戈壁黄河边。建连初期,没有营房,全连暂住在一所五七干校两栋土坯房内,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冬天白毛雪,春天大风吹。“内蒙古,一天四两土,白天吃不够,晚上接着补。”正是当年我们生活环境的写照。
记得那时我们每人都有一块塑料布,晚上睡觉时把它捂在被子上,早晨起床从被子里钻出来,两个战友一人一头抻两角儿把塑料布上的沙子倒掉,即使这样,每天冼脸也先要清理鼻孔里的沙子。
进入兵团首要解决扎根边疆的思想问题,“安居才能乐业”。1970年初,建造正规的连队营房战斗在春天的沙尘中拉开序幕。
一连基建规划为一栋大礼堂,8栋宿舍,一栋后勤工房兼食堂。与全连临时居住的两排低矮土坯房比 ,10栋房子规模已是宏伟庞大。脱坯建房第一战役,在“一颗红心两只手,扎根边疆永战斗”的口号声中打响。
全连早晨五点起床,开始脱坯第一道工序,挖土备料。脱坯原料是用红胶泥和沙子三比一成份构成,即三锨土,一锨沙。连队营房建在一片高台红胶泥地上,8栋宿舍每房根基要挖出50公分地基,我们先是就地取材,挖地基时趁势取土。这之后,我们要到距离营地脱坯场一里之外的黄河南干渠取土,到更远的地方取沙。
土料备好后,第二道工序:洇泥。连队门前不远便是黄河南干渠,水源丰足。干渠外高度6米,内渠到水面高度9米,挑水洇泥,成为脱坯中的第一道坎。
挑着一副瞌头倒地的水桶,爬上6米陡坡,下到9米河边,费尽周折把水装滿,如此这般能维持半桶水挑回坯场,是最快乐满足的事情。这过程中,人在堤上打了跟头,水桶咕噜噜滾回地面,万分小心也依然只能挑回一桶底水,是大多数战友挑水初期的状况。
在这场战役中,脱坯比赛在女排每人每天1500块的目标中进入白热化。先是个人比赛,后各班战术如八仙过海,挖土、挑水、合泥、脱坯、码坯因人而定,解决了矮个战友挑水的困境。
我们用的坯斗分为二、三、四斗,即一个坯斗有两块坯、三块坯、四块坯之分。我们从两块坯斗用起,我最终没能冲上四块坯斗,不过我用体能、速度、数量比对使用各坯斗的最终效果,三坯斗最适合我。
内蒙春到夏,风不停的刮,太阳火爆的晒,时间,对每个战友依然是分秒必争。我们早五点到坯场,洇好泥收工吃早饭,早饭后脱坯到十一点收工,下午三点出工避开太阳,晚八点收工。
脱坯对女排战士,任谁也是一种历练。我先用两个坯的斗,进度上不去,在适应了两个坯斗后,换成了三个坯的斗。扣坯从端着坯斗走,到端着坯斗跑,速度便上了一个台阶。我们用的坯斗一块坯5斤,三块15斤,有时累的跪下趴着给坯斗装泥。按5斤一块一天1500块坯算,一天需要捣腾7500斤泥。
战友正保大哥在回忆连队脱坯时,提供了许多脱坯场景,他讲到那时全团各连都建营房脱坯。23团有位女战士叫寇秀梅,她曾打破一天脱4500块坯的纪录,当年《兵团战友报》曾报导她的事迹。
后来,我们班再挖潜时间和空间,晚饭后打着手电到坯场拾坯,把坯码成一垛,连夜备土,为第二天顺利拿下目标创造了条件。
十栋房子的用坯,起初是全连投入,男排那时冲刺目标是2000块,有的男战友打破纪录到2500块。随着坯量的积存,男排进入施工,女排继续着脱坯,半年多之后,直至完成十栋主房、连队厕所和猪圈的用坯量,我们才转战施工。
那时的饭量,左右筷子下去各扎两个二两的馒头,这还不算饭量大。记得早晨起来,手肿的拿不住牙刷,腿肿的穿不上裤子,手脱了几层皮。多少年以后,对家人对朋友不敢理直气壮的说我曾一天脱1500块坯,一吨有时吃八两,自己觉得不可信。今天,我把曾经的兵团岁月定格。

1970年,我(右)与副排长冯少光(左)在新建成的宿舍前合影。我们的衣服,是在跪着脱坯时磨破作了修补的。
在写连队创建家园这段历史时,杭锦旗宣传部的同志帮我找到一个关键人物一一我连营房基建总指挥王树林老战友。王树林战友是转业老兵,连队组建初期,他曾任连队女排三、四排排长,任连队基建总指挥后,两个女排换成女排长。从创建家园至今已过去半个世纪,树林大哥仍对当年情形记忆犹新。
连队营房始建于上世纪的1970年下半年,位于杭锦旗原建设公社一个叫昌汉白的地方,南为黄河南干渠,北为牧区草地和海子,东为去往磴口的一条南北走向的沙石路,紧邻黄河,三里地外为黄河水利设施三盛公大桥,西为戈壁滩。
连队十栋房屋建筑在一块高于地面的红粘胶高地上,地基很好,8栋宿舍坐北朝南,平行规则的分布在营区主路的东、西两侧,每边各4栋;大礼堂位于8栋宿舍后部的西南部;后勤及食堂位于8栋宿舍后部的东南部、大礼堂东部,整个营区不算厕所猪圈总面积20700平方米。
8栋宿舍高5.2米,宽7米、长16米,墙厚37公分。地基下沉50公分,以砖垫基,并采取“穿鞋戴帽”,地面上墙堿以下均用砖垒砌,墙围之上均为土坯。墙四角和房檐以下2砖用砖逴刀垒砌,露坯处用白灰抹罩。
宿舍格局为一进两开,一栋4套,每班一套。每套对面两屋各垒了火炕,室内为地炉子,炉火建在屋后,由各班自己负责管理。
大礼堂高8.3米,宽13米,长36米。礼堂地基底座一米见方,用水泥和石子儿浇灌,墙山四柱及礼堂厅内柱子用木头支撑浇灌了水泥。树林大哥告诉我,一连大礼堂建筑与常规建筑手法不同,房顶下部由9个人字架打底,上边由2个人字架牵拉。礼堂舞台高出地面一米,舞台上边顶处架子也高了一米多,当年宣传队演出样板戏《沙家浜》,郭健光高举红旗上场,也碰不到顶部。
连队十栋房屋基建,沒请一个泥瓦工和木工,全部由战士们自己操刀,那时垒墙是以男排为主,女排为辅,女排主要任务是当小工。
当年建筑高8.3米的大礼堂时,沒有很好的脚手架,树理大哥冒着危险坐在顶子上,指挥用钢絲绳将人字架拉上去,框架起来后才开始垒墙。
因为礼堂房山墙太高,当年没有建筑设施,垒墙上泥非常危险和困难。连队从男排选了两名个子最高的战士,由他们负责一锨锨将泥扔上去,才完成礼堂最高部的垒砌。当时连队粮食紧张,但连队供他们俩吃饱,并不按开饭时间,随时饿了随时吃。
树理大哥告诉我,当年大礼堂垒西墙时遇上大风,把线刮斜了,等墙垒成后才发现墙也是斜的。在我写这篇文章时,给住在连队的献杰打电话,他告诉我礼堂西墙已经塌了。
连队十栋房屋的窗户与门,都是由男排5名战士学着打的,白天树理大哥指挥建房,晚上为窗户门画线,我印象当时连队为此成立的木工班。很遗憾没有记住两位扔上房泥的大个子战士名字和木工的名字。
那时女排负责小工全套活儿。往垒墙战友手里扔砖和坯,是个技术活。一开始胳膊上的劲把握不好,甩上去的砖不是高就是低,有时扔出去的砖打着滚上去,接的人很困难。我们硬着头皮,从扔砖的力度和高度细心品味,5个手指一次次磨的出血,终于把砖扔的溜溜的。
房高过了三米后,我们再也扔不上去了,开始学着用锨往上甩,因为有了基础,到房子5米多时,依然准确无误,沒有发生一起事故。
房子的砖部由我们女排勾缝,到营房建成时,我们都成了勾缝能手,勾出来的墙缝又平又直又亮。
连队房子顶部均采取挂瓦,挂瓦前的上房泥也由女排负责合成。71年的秋季,我们排正用麦秸和泥,我因为用木叉使不上劲,光脚在泥里去踩,就在那个时刻,千里之外我的大哥竟站在了我们面前,他在公安局工作外调到磴口,他怎么也想不到十七岁的妹妹原来这么艰苦。
班里保定战友范凡接待大哥,她跑出来跟我说,“班长,班长,你哥哥洗脸老不出脸盆。”
营房建设持续了一年半,至1971年下半年,十栋房子全部建完,年底我们搬入新居。

离开连队40年后,2009年9月参加杭锦旗组织的兵团40年大庆,第一次回访连队。门牌为《原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二十三团一连旧址》。



2009年9月的40年前连队营房,走进我们班的宿舍。


1997年,当地企业家王献杰以养殖项目整体购买了连队营房的地及地上建筑物,拆掉西部男排4栋房子养殖,东部四栋女排宿舍和大礼堂、后勤班及食堂依然保留。
有着情怀的献杰成了连队主人,年复一年守候和接待着战友们的回家。

2017年8月,当年我曾任教的连队小学的同学们以“在那很小很小的时候”组群寻找他们40多年前的老师,我再次回到连队。连队的门牌,已挂在了大礼堂门口。牌子上写着“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二十三团一连旧址。”



同学们陪我一起回到当年小学教室,那时二年级学生在炕上、一年级同学们在地上上课。我陪他们一起回到童年。



在连队大礼堂,还能看到当年连队的口号和礼堂的宽敞。






2019年兵团50周年纪念活动中,我再次来到连队,房子有如残烛老人,看了伤心无奈。献杰已把自己融入到我们的当年,他总幻想哪天有人来能阻挡房子的老去。
而今,杭锦旗23团的11个连队,只有我们的连队营房还在,它为我们守候着青春。
别的连队战友们来寻找他们的营房,会朝着沙漠大喊,“哎,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