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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说腰挂双坨是什么意思的简单介绍

过了年,眼看着农忙的季节就到了,农民一年四季是难得闲不下来的,农闲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过完年后,他们就开始忙活,种土豆,收油菜,撒秧种,撒包谷种,种包谷,插秧,种菜,种红薯,薅草,挖土豆,收豆子,收包谷,收谷子,挖红薯,撒油菜,每一个时令都要给相应的作物播种、施肥、除草、收割,时机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他们的勤劳从几千年前的祖先那里一路传承下来,不减只增。如果要问世界上最勤劳的人群是谁,那一定是中国农民。

农村每一件农事都是非常繁琐复杂的,就单拿种土豆来说,不是单独把土豆埋到土里就可以了,土豆所需的营养要一次性准备齐全,各种准备工作比种下地里的时候更加复杂辛苦。

首先是将家里平时收集的草木灰和煤灰和上大粪,把和好的灰背到山上地里去。接着是用木桶挑粪,每一片地里会事先挖好一个粪坑,挑去的粪倒进粪坑里,这样的准备工作就要做很多天。

西南地区的土地并不是集中的平坦的,而是散布在崎岖险峻的高山之上或者沟壑之中,有的地离家有十多公里山路。

人要背上一百多斤的粪灰走几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而这样的行程不是一趟两趟,而是要背满足够的量,所以光是背粪灰,挑粪,做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要忙上十几二十天。

背好了灰和粪,接下来就背肥料和土豆,带去工具之后才能栽种。

王水芹怀了孩子,金安定不让她再干重活,所以今年背粪灰挑粪水背肥料土豆等等一类的重活儿金安定一个人全包了。

半个月下来,他整个人累得比以前更瘦,晒得比以前更黑,但他一点也没有喊累,他总是充满了干劲儿,他从没有感觉到过自己如此强壮和活力,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唤醒了,仿佛自己身上的力气使用不完一样。

经过二十多天,前期工作都准备齐全了,接下来就开始种土豆。要先在地里刨坑,当地话叫做打窝儿,接着是按顺序放肥料,倒粪水,丢粪灰,最后是用锄头挖土把土豆埋起来。如果每一个程序都有一个人来做,那做起来就会很快,如果人手不够,就要一个人干两样或三样活儿,这样以来就会大大的耽搁时间。

不只是金安定有改变,自从王水芹怀了孩子,老父亲的态度比以前更好了,他怕自己喝酒醉了闹事误伤到王水芹,他很少去酒馆喝酒了,每天在家喝到适可而止,尽量不要喝醉,空闲时,他也到地里来帮着金安定一起种土豆。

土豆种完了,金安定主动去撒包谷种,往年王水芹不安排他是不会去做的,但是今年他比其他人都要积极,早早地就把包谷种撒下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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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地里的木大爷见他这么早就把种子撒下地了,就跟他说他撒得太早了,时间不对,要晚点才好。

木大爷说:“你看到我地里这棵香椿树没有?”他指着地里一棵碗口粗的香椿树说:“撒包谷种也要看时间和节气的,我的这棵树准确的很,每年我都等我这棵香椿树发芽了,我采椿芽来吃了再撒种,每年我的包谷苗都是长得最好的。”

金安定嘿嘿地笑着不说话,他不知道香椿树到底准不准,他只知道祖祖辈辈都是靠着农历二十四节气来播种收割,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和方法,一棵香椿树实在是信不过。

帮忙种完了土豆,金安定他爹又开始去喝酒打大二牌。他主要的生活来源就是三个儿子按月给他的几斤粮食,没有钱给他,那几斤粮食勉强能够填饱肚子。就是小儿子金安定有良心一点,经常都是喊他一起搭着吃饭。但是后来他喝醉酒发酒疯越来越过分,所以金安定后来也不怎么管他了。

现在他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和金安定夫妻俩的关系比以前好很多。

他闲来无事,每天吃了饭,帮着金安定去山里割一背篼牛草回来,就悠哉悠哉地去镇上打牌去了。

他喝酒打牌得花钱,虽然六十多岁了,但是他还能想些法子。他年轻时学过篾匠,能够编竹篮子、箩筐和其他的一些农村家庭用的竹编制品。年轻时金六儿全是勤奋好学的人,他总说技多不压身,所以拜了很多师,学了不少手艺,篾匠就是技能之一。

分家的时候什么都被三个儿子分走了,就只有后山的一大片柴山他死活要自己留着,不给三个儿子。所以柴山支配和使用权是归他的,同时柴山也是他现在唯一的财产。

柴山里有一大片竹林,平时在家闲着,他就去砍竹子编东西,赶场的时候他就拿去街上卖。前些年,靠着竹编,他多多少少还是攒了几个钱,不过后来喜欢上打大二牌,就输光了。

所以现在他缺钱了就编东西去卖,钱输光了他又砍竹子编东西来卖钱。

最近几天,他的手气一直都不顺,一坐上桌子就输。

这天恰巧他打完牌,正要去酒馆喝几杯,遇见路边一个算命的正在收摊子。

这算命的年龄七十多了,穿着一身长衫,戴着本地老年人最爱戴的加厚雷锋帽,留着筷子长的花白胡子,长脸,大耳朵,他是个盲人,眼窝深深凹陷,眼角挂着的两坨白色眼屎格外显眼。

这算命的老头子他认得,这是隔壁村的徐三爷。他喊住徐三爷:“徐三爷,要收摊子了?走,我请你喝一杯。”

徐三爷听了话音,并没有猜出来是谁,因为他算命算得准,在街上有些名气,酒友之间见到他请他喝酒也不算稀奇。他就收了东西,笑着问:“你是?”

金六儿说:“我是三洞桥的金六儿啊。”

徐三爷笑着点点头说:“原来是你啊,我还没听出来。”

进了酒馆,金六儿让老板打了二两酒,两个人分着喝,金六儿和徐三爷说他媳妇儿如何被蛇咬死了,说他小儿子金安定结婚三年了都没有孩子,之后卖草药,吃了几个月自己挖的草药就莫名其妙怀上了,又说自己如何如何逢赌必输。

金六儿对徐三爷说,他怀疑自己家祖坟是不是没有找对风水,家里祖祖辈辈都不顺利,人家其他人都发迹了,只有他家还是那个鬼样子。

徐三爷听了连连摇头,表示人生无常,都是命数,和祖先葬在哪里关系不大。

吃了人家的嘴软,喝了金六儿两杯酒之后,徐三爷说要给他算一卦。

金六儿报了他的生辰八字,徐三爷掐着手指,默念了一会儿,又拿出一幅大二牌,上面写着一些谶语。他让金六儿抽了一张,然后拿手摸了一下谶语签。

徐三爷思索良久,皱着眉头说:“老哥子啊,你最近要小心点啊,在我看来你有血光之灾啊。”

金六儿听了大吃一惊,他赶紧吩咐老板来一盘花生米,再炒个豆腐干儿。他恭敬地给徐三爷满上酒问:“三爷,今天遇到你了就是我的造化,你可要帮帮忙,要指点我一下啊。要是避过这一难,我一定杀猪宰羊来感谢你。”

徐三爷捋捋胡须,严肃地说:“也不是没得办法。如果你照我说的做,躲过这一难,以后你的日子就会转运,就好过了。

你的八字这个月犯红沙血光,俗话说:命里犯红沙,出门不还家。你从今天开始,回家之后就不要出门,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出门,等过了这个月,犯冲的日子过了就好了。”

金六儿很高兴,当地人都说徐三爷算得准,金六儿很相信徐三爷,有了徐三爷的指点,他相信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菜炒好了端了上来,他不停地给徐三爷夹菜,每人又喝了二两。日落西山,两个人才醉醺醺地走出酒馆分手。

金六儿醉醺醺回到家里,早早地就自己躺在床上睡觉了。

此后两天,金六儿一步也没跨出家门,吃了饭就睡觉,什么也不干,哪儿也不去。他专门在家里放了夜壶和便桶,他尽量连厕所都不出门去上。

到了第三天,金六儿正躺在床上抽着叶子烟,外面的狗叫了,随即有个人在喊他,这个人是来找他的。

他把手里的叶子烟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出了房间门,然后走到堂屋里来。

他不敢出门,所以现在堂屋里,手扒在门边,他把头探出门外来看,原来是徐歪嘴。

徐歪嘴是徐三爷的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就是小时候顽皮摔了一跤,把嘴巴割破了,那个时候的土医生只会止血包药,所以他好了之后嘴就歪了,后来人们都叫他徐歪嘴。

金六儿人在屋子里,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问歪嘴找他什么事。

歪嘴站在路上对金六儿说话,可是狗叫声太大了,两人根本听不见对方说话。

歪嘴正要走过来,结果家里养的那条黄狗突然发狂起来,它挣脱了绳子径直朝歪嘴冲了过去,把歪嘴逼回到了路边。

金六儿本来盼着金安定或者王水芹出来撵狗,可是一喊没人答应,他才记起来他们都去地里了。无奈,他只好蹑手蹑脚地从门里走出来。

农村的院坝都是泥巴院坝,常年雨淋日晒,长满了青苔,又加上夜里下了春雨,湿滑得很。金六儿一个踉跄,一下子就摔倒了,正好磕在了石沿上。

“哎哟,哎哟”这一摔,让金六儿两眼直冒金星,差点痛晕过去。

说来也奇怪,金六儿一摔倒,狗就不叫了,它摇着尾巴,乖乖地退到了原来拴着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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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嘴赶紧跑过去把金六儿扶起来,金六儿痛得站都站不起来,歪嘴只好把他背进房间里去。

还没进房间,歪嘴就闻到了一股焦煳味,到里面一看,原来金六儿的烟杆儿从柜子上掉到了床上,此时正冒着烟。

歪嘴赶紧把金六儿放地上,跑进去把烟杆儿扔出去,没想到被子已经着火了,他着急了,伸手就去拍打火苗。火并没有被拍灭,他跑出去从水缸里打了一瓢水终于把火浇灭了。

歪嘴看看自己的手,居然被烫了几个大泡,他却浑然不知。

正在地里干活的金安定听有人来跟他讲他爹摔跤了,他赶忙丢了手里的活儿跑回家去。

回到家,老爹已经躺在床上。歪嘴坐在屋子里抽着烟,见到金安定回来了就站起来打了个招呼,然后讲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金安定到床边去看老爹,老爹气息奄奄,金安定问他摔到哪儿了,哪里痛,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前言不搭后语,不停地说什么三爷算得真的是准,果然是血光之灾。

金安定跑去村里喊了土医生,土医生来给金六儿看了病,带着金安定去拿药。

金安定拿药回来,歪嘴给他讲他来家里找金六儿的原因。

原来,自从上次赶场,金六儿和徐三爷一起喝了酒告别之后,徐三爷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对,失踪了,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歪嘴满脸愁容地说。

因为歪嘴昨天去街上打听到金六儿是最后一个见过徐三爷的人,所以他今天来问问金六儿知不知道些什么情况。

金六儿只知道喝了酒就分开了,徐三爷是朝着家的方向走的。

歪嘴看到金六儿痛得半死,又问不出个什么来,就不再问下去了。他离开时不停地抱歉,金六儿多少也是因为帮他撵狗才摔倒的。

金六儿倒是看得开,他说徐三爷早就给他算过,他就该有这一难的,不能怪谁。

歪嘴走了以后金安定问金六儿他具体是怎么摔倒的,金六儿就说了经过,然后感叹着说:“徐三爷真的是袁天罡在世,算得真的是准啊,说我有血光之灾,我躲在家不出门就没事,果不其然,我跨出门槛就摔断了腿。”

金安定安慰着金六儿说:“医生都说了,没有大问题,只是摔到了屁巴骨,开几幅中药喝,在家里面修养就可以了。”

金六儿躺在床上痛得唉声叹气,恨自己不该出门去撵狗。中药抓回来他也起不来床,熬不了中药,金安定每天早上熬好给他喝了,中午又从地里回来热药给他喝。

第二天,金安定中午从地里回来,他告诉金六儿,徐三爷已经找到了。金六儿问徐三爷去哪儿了,金安定说去见阎王了。

原来那天喝完酒分手之后,徐三爷就往回家的方向走,结果喝醉了,眼睛又瞎,认错了路,走到岔路上去了,于是越走越远,走到一块田坝里去。

田埂上又湿滑,他又喝了酒,一不小心一头栽进水田里,每人看见他,他一个人栽在里面起不来,最后溺死了。

金六儿听了,大喊一声:“三爷啊!你为了保我泄漏了天机啊,倒是我活了,你却死了!”说着金六儿泪流满面,自责不已。

王水芹安慰着说:“爹,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多想,他喝醉了自己掉下去淹死的,他要真能算,怎么算不到自己有那一灾呢?”

金六儿说:“他家离镇上那么近,天天都在走的路,他就是喝醉了也不可能走错路走到田坝里去呢!这是他泄露了天机,老天爷要收他啊。”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

金六儿在家里躺了几个星期,逐渐地好转了。这些天正好是种玉米的时节,所以人们都在地里。

种玉米也是有讲究的,离家远的地方是种本地玉米,种得比较简单,直接把玉米粒丢进地里就可以了。离家近的地里种的都是改良玉米,是种了自己吃的,所以更麻烦,要用新的方式种。

首先要在地里开一个长方形的区域,接着背来煤灰和粪,将煤灰和粪混在一起,捏成一个个粪球成排成队地摆放好,然后用手指在粪球上戳一个洞,把玉米粒放在里面,撒上干煤灰,最后盖上一个用竹子和薄膜做成一个微型的大棚,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控制湿度和温度,等着玉米发芽之后再移栽。

要水芹不能蹲着,所以这些活儿金安定一个人全包了。

王水芹主要负责在家煮饭喂家禽牲口,同时她也每天给金六儿熬药,端到金六儿床边给他喝。

金六儿躺在床上已经快要躺退化了,他已经可以下地了,所以想着出去走走。于是拿起一根竹竿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门来。

房子左边一大片都是陈家的土地,男的叫陈方,媳妇儿叫于四儿。于四儿是个典型的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陈方每个正形,平时油腔滑调,喜欢往人堆里钻,喜欢开玩笑,农忙时帮着做活儿,农闲时就游手好闲到处闲逛。

看到金六儿站在路上看他们捏粪球,村里也都知道金六儿是个酒鬼。所以陈方就开玩笑,指着路边一个绿色的饮料瓶子说:“六爷,来两口不?”

农村喜欢在酒席上把空饮料瓶捡回家装酒装油盐酱醋,所以金六儿以为陈方这瓶子里装的是酒。在家里躺了这么久,天天喝中药,金六儿已经快要失去味觉了。一想到瓶子里是久别了的酒,他就不自觉的地流起口水。

他拿起瓶子迫不及待的就喝了一大口,一喝进嘴里他就发觉不对劲,喝的东西一股恶臭,可是他喝得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喝进肚子里了。他发觉不对劲,这并不是酒,于是他狂吐起来。

于四儿一看,喊了一句:“完了!六爷,这不是酒啊,这是我拿来除草的百草枯,陈方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真的喝了?”

陈方一看不对头,赶紧跌跌撞撞跑过来,让金六儿赶紧用手抠嗓子眼儿。金六儿蹲在路边抠了一会儿嗓子,干呕了几口。

于四儿跑去家里化了一大碗肥皂水来给他喝,可是他喝了一大碗也没有反应,什么也吐不出来。

陈方和于四儿都吓得满头大汗,金六儿觉得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所以安慰他们说没事,让他们回去地里继续干活儿。

两个人见他有说有笑的,认为他确实没什么事,所以就回地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金六儿觉得有些头晕恶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症状。所以金安定晚上从地里回来他也没有跟金安定提起过这件事,早早地就去睡了。

这一天晚上,金六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胃痛得厉害,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好不容易才睡着,迷迷糊糊间却一直在做梦。他梦见自己的老父亲病死了,他买不起棺材,他的堂哥和他一起用草席把父亲裹着抬到山上埋了。

他梦见母亲也死了,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攒下来的几个私房钱。

他最后梦见媳妇儿芬死了,他背着媳妇儿的尸体走在空旷无垠的路上,月光煞白地照在山林里,他回头一看,跟在后面的金安定不见了,于是他大声地呼喊着“金安定,金安定…”,金安定却又突然在他背上答应他:“爷,娘死了,你也死了,我也要死了。”。

他心里纳闷,明明背的是芬,怎么变成了金安定。他一抬头,看到芬正在前面的山垭里站在看着他,狂风呼啸着,芬面色苍白,面无表情,在山口站着向他招手,芬还是那么瘦小,她的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只风筝一样摇摆着。

金六儿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脚无力。他想喊金安定,喉咙里沙沙地,又喊不出声音。他不断地呕吐,一开始只是吐一些透明的水,慢慢地呕吐物呈现黄色,接着变成红色。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四肢在发抖,胸闷,腰酸背痛,他去小便,发现尿是淡红色的。这是喝了百草枯的症状,他知道自己中毒了。他听说过喝了百草枯会怎么样,他的心里既害怕又懊悔,可是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早早地就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等着金安定起床,他把误喝百草枯的事告诉了金安定。

金安定说送他去看医生,他坚持不去。他说喝了百草枯是没救的,花冤枉钱不如拿来给他办后事。

后来的时间都只剩下恐惧和痛苦,金六儿躺在床上,只能任凭疼痛像蜘蛛网一样爬满自己的全身,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肺慢慢地变成石头一样,让他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变得越来越沉重和疼痛。

他告诉金安定他要去见他母亲了,他哭着说他不怕死,他想芬,他想去和芬团聚。可是他又还不想死,因为他还没看到金安定的儿子出生,他想看一眼这个孙子再死。

一个星期不到,金六儿在受尽折磨之后终于死了,他临死之前十分悲惨,眼睁睁地感觉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绝望地等待着死亡。

两个大儿子在他死前来了一趟,他们都表现得很关心金六儿的健康,然而事实上他们关心的是金六儿留下来的柴山在他死后怎么分。

金六儿在生命的最后并没有得到平静,在他的床前,争吵和谩骂的声音此起彼伏,儿子们为了那座柴山的归属权吵得不可开交。

金六儿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立马又会被恶毒的儿媳妇儿和冷漠的儿子喊醒。他们说他偏心,他们说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把母亲的早死和人生的不幸全部都归罪于金六儿。

金六儿没有辩解,他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们喊叫着推搡着逼迫着让他立遗嘱,可是遗嘱还没立他就蹬腿了。

农村人过了六十岁还没死,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寿材了,金六儿知道儿子不孝顺,怕自己死后连口棺材都没有,所以他早把自己棺材买好了。所以在不用承担棺材钱的情况下,两个大儿子争抢着要给老父亲办丧事。因为在农村,无论红白事,只要办席面,亲戚朋友一送礼钱,主人家就能小赚一笔,一场红白喜事办下来少则能顶一个农村家庭半年的收入。

经过村干部和三叔公来协商,三兄弟一致同意,三兄弟合资办丧事,收礼时各家收各家的。

丧事的问题解决了,又开始争论柴山的问题,把柴山分成三块,经过抓阄的方式来选择。每个人都想最先抓阄,所以用划拳的方式决定谁先抓。

金安定不会划拳,所以他决定自己最后抓阄,两个哥哥先。通过划拳,二哥最先抓阄,大哥第二抓,金安定最后抓。结果是大哥和二哥抓的都不好,金安定抓到了最好的那一份。

抓阄是两个哥哥提出来的,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黑着脸回家去了,准备办丧事的事宜。

农村老人去世,同村的和远近的亲戚都会来送葬,在此之前,老人死的这一天下午要把周围的邻里都请到家里来吃饭,安排各自的工作岗位,凡是哪一家有红白事的时候,大家都相互去帮忙。

第二天早上大家就开始来主人家里吃早饭,早饭吃完就开始忙活起来。负责厨房的有专门的主厨,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这样一个专门做酒席的主厨。主厨需要五六个帮手帮忙切菜择菜等等,这些帮厨一般都是选择村里贤惠的女人们。

另外还有去其他家里借桌子板凳的,有砍柴烧火的,有借锅碗瓢盆的……这人都由提校官任命,大家都会听从提校官的安排各司其职,完成自己的工作。

第三天就是正酒,不管是丧酒还是喜酒,一律都是中午十二点开始吃饭。远近亲戚朋友也都是要赶在饭点之前到达主人家,要给送葬钱。

收送葬钱的人一般有两个,一个管收钱找零,另一个管记录。一般都是选择村里字写得好的,有文化的人。这是个美差,在屋子里支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就在那里坐着写写字。每来一个人,收了钱,记了帐,就发一支烟给送葬的人。所以记账的最轻松,不干体力活儿,体面,烟随便抽,酒随便喝。

另外,丧事场合最受尊重的就算是道士先生。道士先生是主人家自己请来的,从请来之后,就在堂屋里摆下桌子板凳香案蜡烛、锣鼓木鱼,其中一人换上绣了龙凤的道袍,一边唱一边跳,要一直唱到死者入土之后才罢。

他们不像邻里属于义务劳动,他们是要收钱的,一般工钱是以天数计算,做一场法事就是几天,工资却能顶普通人几个月。

除了道士之外,另外一类人也需要花钱请,那就是锣鼓队。但是锣鼓队不是由主人请,是由死者的姐妹女儿来请,一个锣鼓队也是上百块钱。

金六儿的丧事是最冷清的,他没有姐妹,只有金安心一个女儿,所以只有一个锣鼓队。普通人家丧事,锣鼓队少说也有三队五队的,除了张家的五保户的丧事之外,金六儿的丧事就算最冷清的了。

正午时分,道士在堂屋里一阵捣腾之后,众人已经把棺材用竹索捆绑起来,经过道士先生结合生辰八字,选出八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由他们来抬棺材。

棺材移到门口的坝子里,后辈亲属跪在棺材前,道士提着公鸡又唱又跳,把公鸡冠放一点血,沾着雪血在棺材上贴几片鸡毛,然后又是一阵唱跳。

最后道士拿着斧头把一个罐子打碎,喊一声:“起!”抬棺的人也随着喊一声:“起!”跪着的儿孙后代们也随着一声“起”一齐哭喊出来,大伙儿一起前拉后捧地把棺材抬起来跟着引路人往山上抬,家人就起来在后面一边哭一边跟着。

这时帮忙的人也就开始摆饭菜,留在家里的一般都是说亲不亲说近不近的亲戚朋友,他们吃了饭,也就都散了。

至亲的、村里帮忙下葬的,以及喜欢看热闹的,都跟着一起上山。来到墓地,道士又唱又跳,拿着大米对着跪着的亲属撒,亲属用包在头上的孝布来接,这叫贡米,说是熬粥给小孩吃了不做噩梦。

道场结束,亲人每人抓一把泥土丢进坑里,然后对死者说一句某某回家,就都散了,留下埋葬的人料理掩埋。

大儿子家和二儿子家的媳妇儿和儿子都来了,只是跪拜的时候,两个小儿子跑去捡地上的鞭炮,弄得灰头土脸,也不愿过来跪拜。村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使得大儿媳和二儿媳都很不爽。

倒是女儿金安心家的两个儿子,穿得干干净净,长得白白胖胖,跪拜时还哭得很伤心,引得村民们一致好评,听得两个儿媳又嫉妒又怨恨。

送葬之后,为了省事,往往主人家会让道士继续在家里作法事,叫做烧七和除灵,就是把该送的牛鬼蛇神都送走,然后等着亡人鬼魂归位。

除灵在以前也要摆酒席,但是后来人们就渐渐不摆酒席了,不过这样一来,请道士和置办纸马灵房等等花的钱就补不回来了。

金安定提出来除灵,老大老二没有异议,只是除灵只出不进,他们都不愿意出钱,办丧事已经收了送葬钱,除灵是不请客不收钱的,所以他们不做只出不进赔本儿的买卖。

因为办丧事,金安定已经把所有的积蓄花光了。三个兄弟中,他走的亲属朋友最少,所以收到的送葬钱也是最少的,根本支付不起除灵的全部费用。两个哥哥没良心,又不肯出。金安定到老大老二家里去劝说,说小时候父亲如何疼他们如何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

老大老二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小时候老头子最疼老三,所以也是老三该尽孝的时候了,他们让老三自己承担除灵的费用。

这天晚上,三兄弟坐在乡公所里,三叔公做和事佬,屋子里争吵了几个小时,一地的烟头,满屋子乌烟瘴气,到最后没有任何结论。老大老二打死不愿意参与除灵,两个人摔门而去。

金安定实在没办法,除灵是传统,不能丢,逼不得已他只能决定把自己分到的柴山里的树砍来卖了给父亲除灵。

第二天金安定就开始卖木料,他早上天没亮就去自己的那份儿柴山砍木料,木料卖给当地的煤矿。煤矿主要是买来拿去做煤洞里面的支柱,所以砍的树要直,粗细适中。价钱是按根计算,一根木料八块钱。

从山上到山下的煤矿,空手走路一个来回也要走一个半小时。生木料水份重,一根轻的也是一百多斤。扛着生木料,金安定来回一趟要四个小时。他一天也就只能扛两三根木料。

三两天下来,金安定的肩膀就全部脱了皮。王水芹看着他肩膀上的烂肉,悄悄地哭,她想做老本行,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挖到草药卖,让金安定少扛两趟木头,可是药贩子收购的草药全都被村民挖光了,零星地挖到一点药材,根本是杯水车薪。

一个星期下来,金安定变成了一只黝黑的猴子,肩膀也全磨烂了,总算凑齐了给父亲除灵的钱。一连七天,金安定和王水芹都在操办除灵的事情。老大老二家的人一次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