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占卜算卦名人的信息

1
话说清咸丰年间,长安城东郊的集市上来了一位穿着一身道袍的老者,手擎一柄小旗,上书“神机妙算”四字。
那年头长安城里多的是打着紫微斗数、奇门八卦招牌的算命先生。
但这老者推算命理,并不使龟甲贝壳、铜钱木签,如若有人寻因问果,那道人便从自己身后牵出一头白猿,一人一兽耳语一番,道人便可答解因果,令人啧啧称奇。
这怪猿似八九岁孩子的大小,遍体通生白毛,两足两手皆如寻常猿类,但其耳鼻却与人无异,只是一张口大得出奇。人们观其口中,却是不生牙齿;再观其身后,光秃秃的不生尾巴。
长安城的百姓见猿类已少,更何况一只白色且七分似人的怪猿,于是这异闻便在长安城传了开来。还有人猜测,这怪猿乃是山中的猿精掳掠了寻常女子而后交媾所生,故而虽是兽却人面,身为猿却无尾。
只是这靠卜卦为生的方士,如何得此怪猿?若有人问起老道此事,那道士却总是摇头不语,这白猿的身世更成了长安城的一个谜。
2
恰逢长安城贵胄·张柄闲大人家中独女离奇失踪,衙门派人寻了半月无果。那张柄闲大人便立下口信,凡各路异人若能寻得其女者,赏千金!
重金诱惑下,长安城的奇人异士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是聒噪了月余,事情却仍无半点进展。
张大人见寻亲无望,怕女儿成了孤魂野鬼,便在其府上操办丧事,欲为其女立衣冠冢。
此时,那老道士牵着白猿不请自来。
那时张柄闲大人正在灵前痛哭流涕,老者站在张府门前大声呼喊:“张大人且莫悲伤,老道不才,却知令千金必然安好。”
张府的家丁早就烦了这些招摇撞骗的方士,正欲轰走,张柄闲却是走出府来,对着老人恭恭敬敬地作揖:“老丈何故知我女儿安好?”
老者笑而不答,只是问道:“可否将令千金生辰八字告知在下,鄙人愿为大人卜上一卦,或可知令千金如今归处。”
张柄闲见这道人处事泰然,心里爱女之心又起,赶忙将生辰八字一五一十告诉老道。
老道得八字后,踢了踢脚边的白猿。只见那白猿忽而闭上眼睛,一双猿掌的指头掐算一番,而后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
周边人看到那白猿的眼睛都是吓了一跳,那眼神像极了人目!更令人吃惊的是,那白猿竟口吐人言,声音喑哑地说了句:“明日五刻备马前往鄜城郡,在城东桥头处见到的第一个男子便是令千金。”
说完此话,那白猿便疯了一般长啸一声,而后四处蹦跳欲挣脱枷锁。
那老道士见到此景,心却不急,只是从布兜里掏出一白猿状的布偶,在那布偶上用金针狠狠地扎了一下,那白猿便忽地一声吃痛,长嘶一声后瑟缩成一团,再不敢发作。老道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布偶。
老道见张大人已被白猿吓得缩在府门下,便讪笑说道:“大人莫惊,此猿有通晓命理之能,只是每次卜算后便会疯痴半刻。大人如若信老道所言,当准备明日前往鄜城郡,或可寻得令千金。”
说完此话,那老道便牵着白猿离开了张府。张柄闲只当今日是遇到了有本事之人,赶忙让人备马,打算明早五刻前往鄜城郡。
张柄闲也觉得那白猿的话怪异得很,自己明明是要找女儿,那白猿为何却说“所见第一个男子便是令千金”?但等那家丁从鄜城郡赶回来,一进门就赶忙报喜道:“大人大人!那白猿与老道真神人也!小姐已经归府!”
张柄闲听此话大喜,出门一看,真的是自己女儿,只不过着了男装。
父女相见,涕泪涟涟。
小姐见到父亲后,一番诉苦下张柄闲才得知,前几个月时,小姐出门逛街不慎被强人掳走,随后在城外被清军所救。那时正值太平军乱,军队需前往前线,只得将她留在鄜城郡。她一落单女子身处异乡,为防止被人起了歹念,只得打扮成男子模样。
3
安置好女儿,张柄闲赶忙前往东郊市,向那老道奉上千金,并邀他成为府上贵客。
张柄闲与老道席上攀谈问道:“道长来我府上时,不知我女生辰,如何推断我女儿安好?”
那老道回答:“我这白猿不仅通晓梅花易数,更懂青乌堪舆。来府上时,白猿见府前有翠林一片,两边皆有一棵榆树,望眼府庭百里,风声柔柔,水河湛湛,这风水端的是人丁安康之局,张家府上百年内不会有人横死,故而推断令千金安好。”
张柄闲听后不由得大惊:“这白猿竟然有如此神通?”
老道笑答道:“这白猿乃是江南灵宝寺饲养的老猿所生,生来便身具异样;又在寺内整日听闻佛法,日子久了便具了灵性。我师父游历江南时,灵宝寺已被太平军所毁,师父见这白猿聪慧,便带在身边。我每日与师父学习梅花易数、青乌之术时,这白猿便在一旁旁听。说来惭愧,不过几载工夫,这白猿功力便在我之上了。只是这白猿推算天机过多,糟了天妒,每推算后便会疯癫半刻。师父仙逝之后,我便带着这白猿来了长安。”
张柄闲听了道人的话,不由得啧啧称奇,心里却起了疑心——算起来这老道和这白猿也是同门师兄弟,可见那老道当日用布偶控制白猿,应使的是江湖上的布偶拘魂的邪术。那老道又何苦使得这种手段,来折磨自己师父所留的这生灵呢?
张柄闲正心里想着,却见那老道牵着的白猿正在地上抓耳挠腮,见到张柄闲便张牙舞爪作着撕咬之状。张柄闲望到此景,心里又想,这白猿虽然迥异于凡类,可终究是畜生,也难怪那道人使得如此手法了。
想到此,张柄闲便也于此事上没有追问,心里还有了其他算计。可谁知他刚一开口,老道便笑说:“大人可是想得一子?”
张柄闲话还未说,却已被老道看穿了心,心里只得吃了惊,但赶忙说道:“若道长能成全在下,生得子后,在下愿让子认道长为仲父,供养道长。”
其实张柄闲的心思不难猜,长安城都知晓张柄闲只生一女,偌大家业却无人继承。只是年龄已至五十,生子恐怕再无希望,若不是遇到这老道,恐怕这心思也不会复燃。
老道笑了笑便答应下来,他带着白猿在院内走了一遭后,便与那白猿在竹林下窃窃私语了半刻。
那白猿似乎不愿透露求子的方术,老道动了怒色,而后拿出布偶狠狠扎了几针。白猿倒在地上翻来滚去,嘴里一阵嘶吼却仍不愿意开口。
老道见到此状怒吼一声:“孽畜!如若再不说出计策,我今夜便用千针扎透你这傀儡假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柄闲望那白猿凄惨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正欲开口阻拦之时,那白猿却是带着恐惧点头,而后伏在道人耳边说了什么。
道人听后冷哼一声,而后回来告诉张柄闲:“大人若要求得一子,须将长安城西百年老槐下的一株海棠撅起。那海棠根茎如人参,将那根取回埋在府中东南角的竹林下,将大人指尖血滴于土上,三日后挖出与夫人烹食,当夜与夫人行房事,明年便可抱得一子。”
张柄闲听到道人的话,心里高兴,却对刚才白猿反抗之事有些许介怀:“刚刚那白猿何必作不愿之状?”
道人摇了摇头叹息道:“此计策乃是有伤天命之法,那海棠能生得人参根,是先吸收了百年老槐灵气,而后日日又常入法门寺听法,才有此造化。如若那海棠再苦修百年,成为一方地仙也非不可能。此一番盗取其成果,海棠精修为自不可得,连起命也要丧失于此。且夫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报应,虽然做事者为大人,但谋事者是白猿,此中报应却要加在这白猿身上,故而其不愿献计。”
张柄闲听到老道的话,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当即表态奉上百金,而后赶忙差人行事,将老道的话一字不差地办下。
第二年时,张柄闲的夫人果然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此后,张柄闲更是将老道供奉得紧,每每遇事都要找老道参谋一番,无论官场人事也都顺风顺水。
4
却也是几年后,张府养猪的下人家中出了怪事。
那下人名为刘焕景,三十多岁,在府上只管喂养几头肥猪。那刘焕景夫妇操持的是脏臭的活,便在府上出入的少。
一日,张柄闲正在家中与登门来访的陕甘总督·林杨祖交谈。
那段时日里,长安城里出了好多失踪案,林杨祖便是与张柄闲谈论此事,这刘焕景却匆忙跑来大声呼喊道:“老爷请救我夫人一命,我夫人不知何故,变成了圈中的猪了!”
张柄闲嫌刘焕景在总督大人面前失了礼数,正欲呵斥他走时,陕甘总督林杨祖却是阻拦道:“听闻张府有一异人,能察阴阳之理,张府既出如此怪事,想必那异人必有解决之法。”
张柄闲听后,也只得找来了老道,然后三人一起去了刘焕景屋前的猪圈。只见那猪圈分为四处,各关着一头肥硕的大猪。圈内尽是猪粪,臭不可闻。
刘焕景说道:“前几日大早,我夫人说要去娘家一趟,可几日都不见回来,我便托人带了信问她娘家,却说我夫人并未回去过。我夫人失踪后,我报了案,却一大早天未亮听到夫人在院中喊我快起床喂猪。平日总是我夫人大清早便叫我,我只当是夫人回来了,赶忙起身去看,院中却没有人影。待第二日,我却又听院中有夫人的声音。我察觉怪异,到第三日时便早起跑到院中观望。没成想,却是圈中养的时日最久的猪学我妻子说话!求老爷救救我夫人,想来是她的魂魄入了猪身了。”
张柄闲和林杨祖都觉得奇异,看了看刘焕景说的那头猪,也唯有那头猪大得出奇,比平常的猪要大两倍之多,通身黑毛,一对眼睛却是泛着红光。
老道牵来白猿。白猿站到猪圈旁看了许久,而后闭上眼睛掐算,又对老道窃窃私语了会儿,白猿便痴傻了,不再言语。
老道听了后面色凝重,对刘焕景说道:“你夫人已被这猪吃了!”
刘焕景当时便吓傻了。
老道解释说,凡农村都有犬无八年、鸡不六载的说法,超过这些年限就必须杀掉,原是这些牲灵养得日过久,与人接触久了便有了灵性,开始模仿人的行为,产生妖异之事,而圈中的这猪恐怕已是有了七八年了,也到了作妖的年头。刘焕景夫人掉入猪圈后便被这猪吃了,而后由于这猪平日里听刘焕景夫人把“快起床喂猪”这句话听得多了,便鹦鹉学舌般学会了,于是每日清晨催刘焕景喂它。
张柄闲听了老道的解释,赶忙派人杀猪刨腹,果然在猪腹内发现了一对银镯、一枚耳饰,而另一枚耳饰也在猪圈的猪粪里找到,一同找到的还有一身刘焕景夫人破损的衣服。
张柄闲见此赞叹老道道:“道长真乃神人!”
5
林杨祖也不由得对老道赞叹有加,可林杨祖见了那白猿的模样,心里却起了疑。
他曾在书中见过,说有人可用剥皮秘法将狗皮裹于小儿身上,待到小儿长大时便会长成似狗似人的怪异生物,那人便可借此游街串巷,吸引人群,以赚取钱财。
有了这心思,林杨祖便留了心眼,对老道说道:“道长可否让我仔细看看这白猿,在下此生还未见过如此奇异生物。”
那老道碍于张柄闲面子,也只得答应。
林杨祖便牵着白猿走到离老道数米远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白猿。那白猿虽然面色痴傻,但眸子看着林杨祖却忽然忽闪了几下,林杨祖瞬间明白这白猿的痴傻恐怕是装的,于是用细不可察的声音对白猿说道:“我乃陕甘总督,你若有冤屈自可告诉我,我会为你平冤。”
那白猿却依旧一副痴傻样子,林杨祖见白猿没有反应只得摇了摇头,正准备起身时,却听到白猿用极细极小的声音说道:“大人可夜半去道人房中一看。”
林杨祖听到此话,脸上却无波动,将白猿交于道人手中便声称告辞,心里却记下了白猿的话。
等到午夜时,林杨祖进入道人房中。那道人还在酣睡,屋中却摆满了木桩。林杨祖打着火把一看,却见那些木桩都有着血肉,竟然都是活人所做!林杨祖立刻命人绑起道人,牵来白猿。
那白猿见道人被绑流下泪来,这才告诉林杨祖事情原委——原来这白猿本是这老道的师父,只是这老道却不学无术,私下却研究起歪门邪术。他不知从何学了一门将人剥皮后,再用秘药将猿皮附着人身的邪术,还把这招用在了自己师父的身上。
又用了拘魂的秘法,取了他师父三魂七魄里的一魂拘于布偶之中,每若白猿不听命令,老道便用沾染了无根水的金针刺布偶,白猿吃痛便只能听命。也正是因为一魂被拘,白猿时常便会痴傻。
那老道将自己的师父变做白猿后,便靠师父一身推算命理、通知青乌的工夫,混到了荣华富贵。可这老道私下人不安宁,享受了一两年的富贵生活,便又起了修炼邪术、求长生不老的心思,便将人绑到张府练起了人肉桩。
林杨祖查看长安城失踪人口的名录,果然其中数起都与这老道有关。想那老道如此歹毒,立刻当庭将其杖杀,将其怀中的布偶取出焚烧,布偶烧掉后散出一丝青烟归到了白猿身上。
老道死后,白猿被拘走的一魂也重新归身,于是对天长啸两声,便跳上院墙,归入山林之中。
往后数年,还有人见到长安城郊外的山林中有一白猿出没。再过了几年,不知白猿是死在了山林里,还是受够了人间纷扰离开了山林,终是再无人见过白猿的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