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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肖大八字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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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肖叟侯一路疾奔,将薛兆钧等人远远抛在后面,老远就看见盛小牛手持双枪正一脸焦急地待在羊肠小道口仰脸朝上张望着团团打转,便禁不住大骂起来,说小牛你狗日的脑子进水了不是,怎么会让小石独自闯到上面去的?小石倘若被军犬伤了,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老子也饶不了你!现在上面的情况怎么样?

盛小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肖叟侯转眼又看见了袁星光,两人本是红军长征路上的熟人,便毫无顾忌地捎带着把人家也骂上了,说老袁你小子还有脸占着营长位置?他妈的连我手下惟一的女专家也没保护好,真是混账!袁星光便也回骂,说他妈的原来那妞儿是你瘦猴手下的主儿,怪不得这么没教养,见了老子不但未行跪拜之礼,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发疯似的冲上去了。

肖叟侯也不听袁星光啰唆了,冲到小道入口处大叫:“小石,你好吗?”

上面石啸漪回答说很好,不要担心,也不要上来,我正在想办法把军犬带下来。肖叟侯听了,嘘出一口长气,这才听袁星光介绍情况,这时薛兆钧和徐彪也赶到了。薛兆钧对于石啸漪登顶颇为担心,说这个小石怎么搞的,也不跟人商量就一头冲了上去,如若发生危险那怎么办?肖叟侯对徐彪说,老徐看来还得麻烦你的报务员赶快把电台架起来,宁可备而不用也不能耽误了大事。回头又问薛兆钧:薛主任的意见如何?

薛兆钧寻思这也活该老子倒霉,碰上你姓肖的这主儿,什么事情不好弄,偏偏要折腾驯化军犬,现在还能怎么办,先是救人,至于军犬,管它死活呢!于是便说,你的意见是什么,你说说看。这时电台呼叫通了,肖叟侯从报务员手里一把抢过话筒,一迭声大叫“师父”,听得薛兆钧大皱眉头。那边,丁松说瘦猴你乱嚷嚷个啥,不就是几条狼狗吗?有什么话你说!肖叟侯说要求调两门小炮来,带上已经封存在仓库里准备销毁的毒气弹,准备对付军犬。丁松说这没问题,我马上派人送来,你的位置在哪里。听肖叟侯报了位置后,丁松又说我琢磨下来觉得使用毒气弹不妥,挨了毒气的狗肉味道不香啊!肖叟侯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只好说那就还带几发普通炮弹吧,这边见机行事。

肖叟侯放下话筒,对薛兆钧说,这就是我的意见,咱们先等候一会儿,如若小石能把军犬哄下来,就万事俱休;不成的话,就让小石下来,老子他妈的用毒气弹轰它狗日的!

盛小牛多生了一个心眼,插上来问,如果军犬把小石堵住了不让下来就像扣下人质那样,那我们怎么办?肖叟侯听了一愣,说小牛你狗日的最近跟军犬混在一起,心思有点歹毒起来了,我听着怎么跟日本鬼子一个样哪?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啊!怎么办?一个样,给老子用毒气弹轰!薛兆钧一惊,说这不是把小石同志给害了?徐彪也摇头,肖叟侯说毒气弹打在露天通风点上死不了人的,军犬也死不了,咱们冲上去先救小石就是了。我盘算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们如果有其他主意请说出来!众人想想确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就都不吭声了。盛小牛暗暗祈祷军犬最好不要想到人质一法,好保证石啸漪的安全。

肖叟侯的出现,使无名高坡上的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尽管肖叟侯没有直接参加驯犬,并不是哪条军犬的驯导员,但所有军犬都亲眼目睹他对松尾、渡边的那份厉害,以及驯化小组全体成员对他的那份敬重,狗眼看人是很准的,它们就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最厉害的角色。老实说,即使对于犬王来说,肖叟侯也是它感到最心怵的人。

现在,这个令犬心怵的主儿来到现场了,河上真忽然觉得也许这是最后时刻来到了,它的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干脆先把石啸漪解决掉算了!这种思维,就是秋田军犬兽性的一面了,无论从现状和后果而言,其实都是没有切实有效的意义的,属于损人不利己一类,也是违反逻辑的,但犬王此刻就是这样决定的。我们不能用对人类思维的标准去衡量一条狗的。

河上真知道肖叟侯的出现意味着它们可能没有充裕的时间了,于是立刻开始布置。它先指使两条军犬出现在石啸漪正面,以张牙舞爪的姿态吸引石啸漪和平山活等站在石啸漪一边的军犬的注意力,然后再去向另外被选中的军犬暗作布置。这样做的目的,是意图不易暴露,将攻击发动于一瞬间,一袭得手,咬毙石啸漪,造成既成事实,河上真估计平山活一伙大概也只好认了。

犬王的这一计谋可谓阴险了,可惜它遇到的是一条并不逊色于它的军犬,平山活到了这当儿,当然要特别留意河上真,因为它知道只有河上真才有中流砥柱的能力,所以只要盯住河上真就能觉察局势的变化了。平山活站立于石啸漪旁边,看似神态安静,漫不经心,其实一直在观察和运用其超感觉能力捕捉着河上真的信息。此刻河上真一动弹,平山活就知道犬王在想什么、要干什么了。这一判断使平山活大吃一惊,它没有料到河上真竟会对石啸漪产生这种念头,这于事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平山活感到大惑不解。因为它想不通,所以它就要阻止犬王的做法,要保护对它有过救命之恩的石啸漪。这种保护,并不意味着要跟河上真决斗,河上真也救过平山活的命,它同样不可能去伤害对方。这样,平山活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向河上真发出劝阻式的警告。

河上真没有料到自己刚刚出笼的念头竟然就让平山活察觉了,心里不禁暗自吃惊,还有些许沮丧。但它并未理睬平山活的劝阻,还是我行我素,指使喜爱滋事的足清健、足清敏和另一条军犬准备对石啸漪发动攻击。犬王的这一意图,石啸漪直到此刻还没有发觉,她还在对正在面前冲她张牙舞爪的那两条军犬以神情、手势和简单的语言进行劝说,想动员它们站到平山活一边来。她的打算是把军犬一条一条动员过来,只要有十条以上军犬跟平山活同心,其他军犬受大势所趋,就不得不随大流。到时候即使要换一个犬王,它们也会拥护的,这就是动物世界的法则。

平山活见大变在即,不禁着急了,它既不想为保护石啸漪而跟河上真一伙作一番你死我活的打斗,也不想因为避免这场打斗而任凭河上真达到目的,它应该迅速找出一个两全之计。平山活确实出类拔萃,它马上想到了一个办法:让石啸漪下坡去。

时间紧迫,平山活想到就做,当即命令平山准、平山首发威,把两条军犬逼退,又令平山花、丙成参和另外几条站在自己这边的军犬注意防止足清健、足清敏等军犬,自己叼住了石啸漪的裤脚便往小道口扯。平山活的这个举动提醒了石啸漪,她稍一留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尽管一眼看去想要袭击她的军犬不过三四条,其他一些军犬站立于一边作壁上观,但是,那是犬王没有直接参与的原因,如果河上真见情势不利,一怒之下直接参与了,那些军犬立马会跟着行动的,到时候,平山活这边只怕不但保护不了她,连自己能否保个周全也难说。于是,石啸漪想到了离开,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下去后怎么办呢,再上来?军犬还会允许自己上来吗?石啸漪不知道肖叟侯他们已经有了施放毒气弹制服军犬的计划,思维还是停留于常规方式,所以寻思难能解决问题,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做下去。这样,石啸漪就决定不离开,她抽出了藏于怀间的电棒,但她自己心里清楚,电棒虽是在离开军犬基地时调换的新电池,但在昨天狩猎时不小心掉落过泉水里了,虽然马上处理了,但电量不会很足的,对付军犬能否有效还很难说。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至少对于军犬能够起到震慑作用吧。

足清健的进攻由于石啸漪拿出了电棒而提前发动了,它知道电棒的厉害,于是便决定抢在石啸漪拿稳电棒前实施袭击,目标:电棒!这个念头实在是出乎所有军犬意外的,足清健念头甫现,立刻实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离弦之箭般地射向石啸漪的右手。电棒掉落下来了,这不是足清健咬伤了石啸漪的手腕而掉落的,而是石啸漪突受惊吓而产生条件反射后一个颤抖自己脱手的。

足清敏见足清健发动攻击了,也就不管姐姐是不是奉了犬王的命令所为,立刻跟着进攻。被平山准迅疾拦住,两犬立刻不可避免地撕咬起来。几乎是同时,另一条军犬也进攻了,被平山首从侧里一头撞翻,扑上去一口撕下了一撮带血的皮毛。另外几条军犬当即也投入了战团,双方开始混战。

就在这时,河上真忽然抬头仰天,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怪吠,这是立刻停战的命令。所有军犬当即停止打斗,一脸惊讶地望着河上真,连正不顾一切地扯着石啸漪往小道口去的平山活也停住脚步,朝河上真射出询问的目光。犬王跑向平山活,平山活生怕犬王突然向石啸漪袭击,马上迎上前去,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河上真的进路。河上真驻步,向平山活传递信息:它决定收回攻击石啸漪的决定。

平山活明白了河上真的信息,但它无法领悟犬王的意图,眼神越发显出那份不解和惊奇。

河上真为什么要收回以犬王名义发出的成命呢?原来它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把石啸漪扣下作为人质,这样肖叟侯就不会立刻发动进攻了,只要挨到天黑,就能乘机突出包围圈了。这回,犬王必须充分隐藏自己的这个念头了,因为它实在担心平山活的那份超感觉,它没向任何同伴传递任何信息,而是冲石啸漪露出了表示高兴的表情,也就是犬类专家所说的“笑脸”:鼻子上堆满了皱纹,上唇拉开,露出牙齿,眼睛微闭,目光温柔。石啸漪见之窃喜,寻思这犬王还是识大体的,属于迷途知返,只要犬王肯放弃对抗,其他军犬料想不成问题的了。于是,她便朝河上真露出了笑脸,叫着犬王的名字,河上真的身子微微扭动着,表现出一副驯顺的样子。

这一幕,不但蒙住了石啸漪,甚至也使平山活信以为真,它顿时兴奋地朝河上真看着,鼻腔里发出微响,向犬王表示友好。河上真也作出了相应的回应,平山活正在考虑是否要上前去像平时那样跟犬王互吻一番时,平山首的一个举动导致河上真的意图败露了!

机灵的平山首也没有怀疑河上真的诚意,它见河上真的态度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变,自是也非常高兴,吐出了咬下的对手带血的皮毛正要去平山活身边待着时,无意间发现了石啸漪那掉落在地上的电棒,于是便过去叼在嘴里,要去还给石啸漪。犬王一看,下意识地上前两步,用难以掩饰的带着敌意的目光盯着平山首。平山首一愣之后,顿时识穿了河上真搞假和平的阴谋,下巴颏一甩把电棒扔开,张嘴大叫一声。平山活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恍然大悟,于是便冲犬王发出了表示大怒的吠声。石啸漪把这些情景尽收眼帘,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不禁感叹:这军犬,怎么这样聪明啊!河上真,你真是一条优秀的军犬,我一定要把你降服!

河上真被平山首一叫,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不禁大为恼怒,也很后悔。它眼睛一扫,发现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同类,大多数是站在自己一方的,便觉得此番行为有失犬王风度,于是又有点难为情。羞怒交加之下,河上真有点失去理智,它竟然作出了一个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还得解决石啸漪,如果平山活阻拦,那就轮到犬王亲自出马了!这样想着,河上真便发出了准备行动的信号,顿时,两方所有军犬都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一条条军犬抖动身子,让犬毛根根竖起,躯体看上去像是增大了若干。

石啸漪看着着急了,她试图阻止军犬的这场即将发生的大规模冲突,但还没想出采取什么办法时,犬王忽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凝神,用力鼓动鼻翼,然后又后退。群犬见状,不禁大奇,这是胆怯的表现,犬王这是怎么啦?

平山活忽然兴奋地叫了一声,群犬再次觉得奇怪时,从坡下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呼哨声——金铁到了!

金铁的突然离开,是为了一桩要事。那天,他在无意中获得一个消息:他的一位最得意的弟子名叫封耀祖的准备前往美国谋生,他有3条昌化犬,不想携带出国,想作为告别礼物赠送给金铁。这正是金铁目前最大的心愿,于是当即前往北平取犬。

金铁带着三条昌化犬,于昨晚返回水明州。今天早晨他去军犬驯化基地,却见犬舍空空荡荡,问了值勤警卫,这才知道他不在水明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金铁听说此刻集体逃亡的军犬已被围困在明山的一个无名高坡上,便马上带着三条昌化犬急急赶来了。

这三条昌化犬都是在战场上咬毙多条日本军犬、受到过国民政府表彰的功勋犬,身经百战的经历使它们对于日本军犬的信息稔熟到铭刻在脑海里、溶化在血液中的程度,还没抵达无名高坡下,就已经感觉到了日本军犬的存在,当下兴奋得直想挣脱金铁的牵引而奔去收拾日本军犬。肖叟侯听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昌化犬,禁不住蹲下身子逐条抚摸了几下,然后也不向薛兆钧、徐彪等领导介绍金铁,就急匆匆地将情况向金铁简述了一遍。金铁听了,来不及说话就把一根手指伸进嘴里吹了声呼哨,然后说了声“上去看看”,不待别人作出反应,领着三条犬拔腿就走,弄得薛兆钧冲着他的背影直瞪眼。

肖叟侯、盛小牛马上招呼聚在一旁干着急的十几个驯导员和小许等战士,紧随着金铁往坡上去。登顶一看,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幕从未见过的奇观:河上真领着足清健、足清敏等拥戴它的十二条军犬,缩在巨石一侧,尾巴下垂,呆立不动。平山四条犬、丙成参等七条军犬则围聚于石啸漪四围。双方阵营分明,立场凸显。但不管是何方,在见到那三条跃跃欲试的昌化犬后,都不由自主地显出畏惧神情,难以控制地做着同一个动作——尽力把脖颈缩得短些再短些。这是因为它们发现自己的脖颈上还没有套上那种专门防止昌化犬袭击颈部大动脉的金属箍圈而作出的条件反射。昌化犬眼见仇敌,分外眼红,大吠着要扑上前去,被金铁又喝又扯地阻止了,即便如此,也已有几条军犬被吓得浑身颤抖。

石啸漪跟肖叟侯、金铁等打过招呼后,便示意平山活率领六条犬返回河上真那边。除了平山活以外,其余六条犬就像得胜将军班师回朝似的个个洋洋得意,连犬王也不放在眼里了。石啸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一脸平静地让驯导员去安抚各自的军犬,盛小牛走向河上真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犬王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畏惧神态。盛小牛忍了又忍才没有踢它一脚,但还是不住口地骂骂咧咧,说他妈的真是反了你,依老子的心思,见面就赏你一枪!狗日的带头造反,弄得老子这个原本风风光光的犬王驯导员脸面无颜,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河上真默默地听着,脸上露出羞愧难当的神情。

肖叟侯的火,是返回军犬训练基地后才发出来的,他先把盛小牛恶骂了一顿,如果不是金铁在场生怕被人家认为共产党也跟国民党一样有耍军阀作风的,只怕巴掌早就撩过去了。肖叟侯还真铁面无私,捎带着把石啸漪也骂了进去,骂了几句,见小许一脸无事似的待在一旁喝水,便命令放下杯子站到盛小牛旁边一并听训,因为军犬集体脱逃的责任警卫班怎么说也是无法开脱得掉的。

骂完人,肖叟侯想着要教训军犬了。这件事是否合适做?如果合适又该由谁出面?怎样教训法?公安局长心里想着主意,但觉得底气不足,于是就跟金铁、石啸漪商量,两人听了都说不错,也符合犬类心理学,肖叟侯于是传令进行。

20条军犬由各自的驯导员牵着来到训练场上,肖叟侯请金铁给军犬点名,然后让军犬站立于驯导员身前,排成一列横队。金铁吹了声呼哨,那三条昌化犬从大门口旋风似的疾奔而至,在军犬横队前指定的位置站下,不叫不吠,不摆架势,就这样直直地站着,目光炯炯,威风凛凛地逼视着军犬。整整三分钟,把军犬在精神上彻底给镇住了,包括犬王在内,没有一条军犬敢发出任何声响。

三分钟后,昌化犬被带离现场。肖叟侯点名,被叫到名字的军犬由驯导员带着往前三步,站成一列。那是平山活等七条挺身而出保护石啸漪的军犬,它们被安排在河上真那伙军犬的右前侧成T字形站着,肖叟侯也不对它们说什么,只是逐条军犬抚摸了两下,让驯导员赏给每犬一个特地差解宝山去购买的鸡蛋糕。平山活等顿时欢喜不尽,惹得河上真那伙咬牙的咬牙,羡慕的羡慕。

然后,肖叟侯就凶神恶煞般地对河上真一伙十三条军犬进行训话,他也不管军犬是否听得懂,只管信口开河发泄了一通,其略曰:你们这些主儿,他妈的怎么跟你们原先那鬼子主子一副德行,老子这边要算对你们宽大了,不追究你们每位在战争中各自犯下的滔天大罪,还把你们人模狗样地养着,饿了有饭吃,伤病给医治,烦了还有专人陪你们玩耍,把你们惯得就像托塔天王的三太子!可是你们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混蛋,平素就偷窃、殴斗、行凶事儿不断,如今更是胆大妄为,竟敢结伙越狱,占山为王,抢夺警械,图谋袭杀,这不是反了吗?依我肖八爷以前的脾气,知道你们都是“王母娘娘的棒槌石——经过大阵势”的主儿,也不跟你们啰唆了,机枪架上突突地灭了你们就是!只因老子最近脾气有所改变,就再原谅你们一次。以后如若再犯,嘿嘿,那就“外孙赴他姥爷的席——别嫌不客气”!

说着,肖叟侯抽枪在手,举目一扫,正见一只虎纹斑野猫飞身攀上训练场墙头,往里作好奇观察,于是抬手一撩,“砰”的一枪就把那主儿打了个鲜血四溅,挂在墙沿口晃荡了几下,掉落了下来。

包括平山活这伙在内的群犬猝不及防都吓了一跳,连河上真也不得不呆呆地望着肖叟侯,好一阵才恢复正常。肖叟侯摆摆手道,话说完了,现在还是优待你们,受伤的治疗,然后给你们开饭。

肖叟侯料理完了军犬的事,当晚又召集驯化小组全集成员开会,总结经验教训,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肖叟侯自己也作了自我批评,说他昨晚不该喝酒,而是应当连夜进山检查安全工作,这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件了,结果就弄了个兴师动众,小石同志还差点命丧荒山!肖叟侯还要往下说,盛小牛见石啸漪的脸上好似露出赞赏的神情,心说这他妈的只怕又是肖对手耍花招想获取小石的好感哩,于是便举手要求发言,见肖叟侯没有反应还在往下说,于是又举起了另一条胳膊。肖叟侯于是说,小牛你小子出什么洋相,像向本局长投降似的!

盛小牛说局长你刚才这话听上去有点虚伪,什么“我昨晚不该喝酒”,那是军管会薛主任和丁团长邀你喝的,你敢不去吗?问题不在于喝不喝酒,而在于你即使不喝酒也不可能连夜进山。你虽然是驯犬小组组长,但那是兼职,你的主职是公安局长,如果你进了山,水明州晚上发生了紧急案件,必须公安局长即刻到场的而你无法到场,就会耽误工作,这就是对革命事业不负责任。这个问题,请你要多加注意!肖叟侯听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点头说小牛你现在能啊,当众攻击老子了,我知道你小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回头我们私下交流意见吧。请大家踊跃发言,把经验总结出来,便于组织上了解真实情况。在山上的时候,薛主任已经两次对我说了,这是一起特大事故,必须严肃处理有关责任人。看样子他真的发火了。丁团长也在电话里对我大发雷霆,要我把直接责任人交给他处置。有的同志认识丁团长的,这个人的脾气非常暴烈,落到他手里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原想挺身而出把全部责任承担下来的,正盘算着想麻烦小石同志替我写一份材料呢。但是,刚才听了盛小牛同志对我的点化,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所以,我就不想这样做了。

盛小牛马上意识到这是针对他的,他想起在山上看见薛兆钧确实是一副秋风黑脸,而丁松也完全可能说这个话的,便对肖叟侯的话信以为真了,不禁隐隐担心组织上真的对他动真格的,给个大大的处分,那不是让石啸漪看不起吗?跟肖对手的竞争就玩儿完了!想着,他对于自己刚才打断肖叟侯发表了那番话语之举便有些后悔,心里自言自语责怪着,他妈的小子你逞什么能啊,怎么也敢跟肖叟侯平起平坐当众说话?这种说话并非我盛某人的强项嘛,你这是干吗呢?

肖叟侯已经发现了盛小牛让他小施花招给治住了,心里暗自好笑,于是就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本局长还要去军管会会见薛主任,散会!

肖叟侯真的去了军管会,那是上午解决了军犬逃亡之后下山分手时薛兆钧关照的。肖叟侯料想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便说薛主任我遵命前来,但是您可千万不能像昨晚那样再破费请我下馆子了,否则,我的肚子吃得消,您回到家里嫂子要修理修理时您可吃不消的。薛兆钧没有答理,自顾上车离开了。

可是,令肖叟侯出乎意外的是,薛兆钧竟然没有提出要追究军犬逃亡事件的相关人员责任问题,只是了解了一下驯化小组开会总结检讨的情况,然后说肖叟侯同志你对这起事件是怎么想的。肖叟侯寻思老子即使已经想定当了,也不会对你说的,凭什么让你抓把柄哪?于是摇头说,薛主任,不瞒您说,我的酒量实在上不得台面,昨晚那番恶灌,一直到现在还头痛,所以不瞒您说,下午我一直在睡觉,吃过晚饭就开会,所以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呢。薛兆钧说,这件事,主要是吸取教训,今后不要再发生就是了。肖叟侯暗吃一惊,寻思薛兆钧这么宽宏大度,到底是老革命,换在我肖叟侯同志,他妈的大清早忍着头痛耐着寒冷上山去折腾,那心里肯定窝着一把火,肯定要找个出气筒发泄发泄的,比如小牛那狗日的,还有小许,这二位还不够的话,就要让崔民光那小子尝尝苦头了。唉,看人家薛主任!看来我得好好向薛兆钧学习哩!

薛兆钧又谈到了军犬今后的驯化问题,让肖叟侯报一份包括目前开支和今后预算内容在内的材料给军管会。肖叟侯思忖看来薛主任因为陈赓司令员发了话,要改变一下对于驯化军犬的态度了,这倒是好事,老子得记着老薛的这份情,啥时他需要时就要还人家。肖叟侯原想跟薛兆钧聊聊驯犬的灿烂前景,但看到薛兆钧哈欠连连,就想到昨晚对方也喝多了酒,是让人送回家的,今天又早早起来爬山,肯定是累了,于是就说薛主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您早点休息吧。

肖叟侯出了军管会大门,和警卫员小金骑了自行车回返。一边骑车,一边回想着刚才跟薛兆钧的谈话,对于薛兆钧的宽容有点不解:他妈的老子听说这是一个特别喜欢挑刺的主儿,以显示他的水平,怎么在这件事上倒是如此大度。老实说,像这样一件大事,撤了我肖叟侯的公安局长也是说得过去的,当初你不是以辞职来要挟领导非要把驯犬小组留在公安局编制里吗,好啊,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就该你姓肖的承担责任!奇怪的是,薛兆钧倒一反常态不想为难别人了,此为何故啊?

公安局长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而小金还浑然不知,自顾把车踩得飞快。肖叟侯索性在路边电线杆旁下了车,点了一支烟抽着继续想着。一支烟抽完,他抬手拍了一下脑袋:他妈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小子却钻进了牛角尖——薛兆钧如果要对此事大动干戈处置,比如免去老子的公安局长职务之类,那他就得向军区报告,因为肖叟侯的局长职务是军区党委会议通过并经政治部批准后才任命的,要撤职的话那就得上报党委会讨论、政治部批准,上级领导哪个不知道肖瘦猴?对于老子犯下必须受撤职处分的大错误肯定非常奇怪,谁不知道肖瘦猴一向是个好同志?只不过有时自由散漫一点罢了,但这不应该撤职呀,教育教育就是了。这样,就要仔细看水明州军管会上报的材料,还要派人来找老子当面谈谈。这一谈,不就明白了:原来这事最初是由军管会主任和驻军团长要宰杀军犬而引发的,那就有必要从头查起了,驯化军犬是经过前任军管会主任胡祖毅批准的,陈赓司令员也知道,无论这件事对与错,都得由组织来承担责任的,组织没有说错误的事,谁要推翻,那就是他自己犯错误了。他妈的,原来薛兆钧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肖叟侯明白了这件事的奥秘,禁不住暗骂自己是傻B。

军犬基地的训练场上,驯导员正带着军犬分别进行着各种训练。自从发生军犬大逃亡事件后,河上真自己明显感到其犬王地位受到了挑战,和平山活的感情也产生了裂痕,这使它感到沮丧,同时也有点迷惘,它不知道自己对于同类来说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而要受到平山活它们的反对和冷落。但河上真毕竟是一条优秀军犬,它处于这种情况下,选择了尊重现实,老老实实地按照它的驯导员盛小牛的指令进行指定科目的训练。因为它明白如果再像以前那样拒绝,那金铁的三条昌化犬肯定会给它颜色看,那时,犬王的尊严就荡然无存了。

其实,河上真在军犬中的拥戴率还是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那些军犬还是以犬王的行为作为它们的行为准则,因此,河上真的服从也就是它们的服从,这给驯化工作大见起色起到了重要作用。相比之下,倒是平山活那伙军犬中的平山首、丙成参有时倒显得调皮些,这时,平山花也会跟在后面瞎起哄似的胡闹。不过这也好解决,一是它们的胡闹并非如同以前那种性质的破坏,纠偏容易;二是只要金铁在训练场上转一转,它们就老实了,特别是金铁有时带着昌化犬出现在场上时,那则称得上小心翼翼了。尽管昌化犬根本没有看它们一眼。

这些日子,驯化小组最辛苦的人是石啸漪,白天,她也得跟其他驯导员一样对自己负责的平山活照料、训练,晚上要召集驯导员开小结会,当别人休息的时候,她还要制作当天的工作日志和自己的私人记录,而黎明时分她就得起床跟肖叟侯学拳。肖叟侯见驯犬工作上了正规,就把大部分心思用到了抓治安上,他一心要把水明州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基地这边他一天来三次:早上教拳,中午巡察,晚上开会。两头忙碌,把原本就瘦的身子折腾得几乎就是一根干柴棒了。但他还是精神抖擞,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松自如。

盛小牛看在眼里,觉得有些担心,寻思这主儿老是这样折腾下去,那岂不是把自己给熬干了?如此,别说娶媳妇了,只怕寿命也要缩短呢。作为对手,盛小牛当然不可能绝对客观地看这种现象,他判断肖叟侯的一部分精力是耗费在石啸漪身上,这使他感到有点残酷,甚至还有怜悯,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于是就悄悄劝肖叟侯:肖对手,看你这副衣帽架、骷髅鬼的模样,那形象分肯定大打折扣,我还真有点担心,小石看你这模样越看越不顺眼,就把绣球抛给我了,所以我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要不这样吧,咱们先公后私,先订个君子协议,把竞争那事儿停一停,把精力就都用在工作上,让你身子也养息养息,如此过一段时间,比如一个月也好,两个月也好,反正是哪天看着你不像骷髅鬼的模样了,咱再打个招呼重新开始。你看我这个意见如何?

肖叟侯没有感到自己跟以前有什么两样,便认为这是盛小牛在捣鬼,可能是使的计策,一旦协议停止竞争,你当真跟小石疏远了,他却暗地加劲,先下手为强。等老子回过神来,他妈的只怕生米已经熬成熟饭,黄花菜都凉了!哼哼,老子才不上这个当呢。于是,肖叟侯说什么先公后私?老子公也不误,私也照做,公私兼顾两不误。老实告诉你,小牛同志,你今天不提这件事我倒是还想暂时不透露的,既然今个儿你小子提了这件事,咱就实话实说了:对不起,小石那边,我已经做了工作,她已经愿意跟我处对象了。

“什么?!”盛小牛大大吃惊,一跃而起,原地转了个圈子,愤愤然地大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叟侯也站起来,拍着盛小牛的肩膀:“小牛啊,你说不可能,那我给你看样东西吧,看过以后,由你自己来说,究竟是可能还是不可能。”

肖叟侯拿出了石啸漪代笔的那封写给陈赓的信函抄件:“这是我向陈司令员汇报工作的信,是请小石代笔的,这是留下的底稿,小牛,你仔细看看。”

盛小牛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稿,一看之下,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定定神再慢慢地默读了一遍,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另向老首长报告,二五八团那事儿正在进行之中,这事还得感谢您助了我一臂之力。大喜之时,还得请老首长同饮庆功酒哩!”“本函由小石同志代笔。关于二五八团那事儿,刚才她明确表示愿意全心全意配合我进行。我已经先行谢过她了。请老首长听我们的好消息!”这是小石的笔迹,我认得的,内容也说得很是明白,而且,看来陈赓司令员助过肖叟侯一臂之力。哎!这事儿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吹啦?这肖叟侯,他妈的怎么这样做呢?于是,盛小牛往桌上拍了一掌:“你这是背后做手脚!已经违规了!”

违规?违在哪里?肖叟侯倒要请教了。盛小牛回想了当初跟肖叟侯的约法三章内容,其中并无禁止请第三人助力和向小石点破意思的时间限制,不禁目瞪口呆,暗忖这主儿处对象也像当独立大队大队长指挥跟鬼子作战一样,令人防不胜防啊!他妈的,老子怎么这样倒霉,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目标,正好他妈的跟这主儿犯克!

肖叟侯微笑道:“小牛啊,你要记住,你是没法跟我竞争的,不瞒你说,老子考虑到你的情绪,已经缓着点儿了,要不,可能喜酒都已经喝上了!算了,算了,小石你没有得手,回头另外物色一个就是了,公安局最近不是新招收了十来个女学生吗?你看中谁了,告诉我一声,老子助你一臂之力,哪怕你盛小牛人模狗样的再怎么不顺眼,老子凭三寸不烂之舌也要说动对方。仗义吧?”

盛小牛不高兴了,说什么叫“人模狗样的再怎么不顺眼”,本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只因碰上了你这主儿才失了先手。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把眼前这件事说个明白。你得替我想想,当初老子是有那个“双收”想法才决定跟你竞争的,现在你来了这种不成章法的一套,使我单收也弄不上了,你看这事弄得稳妥吗?

肖叟侯愕然:“什么‘双收’?”

盛小牛痛心疾首道:“他妈的!你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又实属重色轻友!那天,我们议定竞争时我不是对你说过的吗:竞争成功,我是名气、老婆双收,竞争失败,我是名气单收,也是值的。可是,现在算什么呢?老婆?小石已经向陈司令员表示要配合你这主儿弄二五八团了,我这里没戏唱了。名气呢?外界现在谁知道老子跟你肖叟侯竞争过对象?老肖,你看你这事弄得妥帖吗?你对得起兄弟我吗?”

肖叟侯感叹道,小牛啊,这会儿我才知道什么叫“气急败坏”,看你狗日的这副模样,就像疯狗似的!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狗日的当初是说过单收双收的话头的,但你收不上跟我没有关系呀,就像种庄稼,两人各种各的,我收上了,你收不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得了得了,男子汉大丈夫嘛,看得透一点,这茬庄稼没种上,就指望下一茬吧。这事情就这样了吧?竞争已有胜负,协议到此为止。小牛你看如何?

盛小牛想了想,无话可说。

石啸漪对于肖叟侯和盛小牛竞争她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还是一头扑在驯化军犬上,为不断取得收获而高兴。肖叟侯也还是一天三次来基地,只是在石啸漪的不知不觉间话渐渐多了起来,等到石啸漪发现这一点时,已是肖叟侯跟盛小牛那次谈话的一周之后了。

石啸漪还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知道肖叟侯是因为工作顺利心境舒畅的原因,但她马上发现盛小牛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于是就问小牛你最近怎么啦,好像情绪不大愉快。盛小牛苦笑,说每个男人遭受这样的打击,谁要是情绪还愉快得起来,那就是他脑子进水了。石啸漪惊问:谁打击你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同志,谁敢打击你,我肯定不依的!我替你出头说话!

盛小牛到了这时候,寻思反正也是过时了的话头,说说也是无所谓的,于是就想透露一下,这当然于事无补,但至少可以让这样优秀、漂亮的一位女性知道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叫盛小牛的男子追求过她,但男子汉的自尊使他不可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于是就把肖叟侯给他看过的那封信上的那几句话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不顾石啸漪的反应,拔腿就走。

石啸漪给搞了个莫名其妙,她忙得焦头烂额,已经把替肖叟侯给陈赓写信的事情忘记了,只觉得盛小牛所说的那几句话很是耳熟似的,反复想了想,这才想起那是替肖叟侯代笔写的那封信上的话,不禁一惊:难道我这样做无意之中给盛小牛造成了什么麻烦?一直到这时,石啸漪还不清楚“二五八团”的准确含义。她想来想去,决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如果是属于犯了错误,那也是她的错误,跟盛小牛绝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可是,找谁去询问呢?她首先想到了肖叟侯,又想到那信是替他写的,再问他可能不妥,如果这已经是属于泄密的,那不是使肖叟侯为难吗?于是又想其他人,最后决定还是去向沈皆儒求教,因为沈皆儒为人稳重,又是公安局政委,是负责政治思想工作的,她这个思想问题正好对其路子。

沈皆儒接到石啸漪的电话,马上知道这是肖叟侯在捣鬼了。关于替肖、石撮合的问题,他是答应过军管会前任主任胡祖毅的,中间也曾问过肖叟侯两次,肖反倒显得不耐烦似的,说老沈眼下工作这样忙,还顾得上惦念跟盛小牛那狗日的竞争小石的事儿,先往旁边放一放吧,回头再说。可是,现在人家小石同志来问“二五八团”的问题了,我得找你!于是,从不撒谎的沈皆儒只好说,小石同志我这里正在处理一份急件,等一会儿我去你那里我们当面谈吧。

挂断电话后,沈皆儒就去找肖叟侯。公安局长正向秘书口述一份通知,在沈皆儒听来自是有一部分内容属于胡言乱语,但因不是原则性问题,也就眼开眼闭算了。秘书离开后,沈皆儒便开腔了,说肖叟侯同志你跟盛小牛的竞争现在进行得怎么样?现在竞争对象给我打电话询问什么叫“二五八团”呢,是我替你去说说清楚呢,还是你自己去跟小石同志解释一下?肖叟侯闻言大笑,遂把跟盛小牛的谈话说了一遍。沈皆儒这才知道肖叟侯还曾利用让石啸漪替其代笔跟陈赓写信玩过这样一个花招,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人说我沈皆儒见多识广,没想到跟你肖叟侯一打交道竟然只有孤陋寡闻的份儿了。现在你老实说,打算怎么样?

肖叟侯抱拳道:“老沈大哥,兄弟这事就拜托你了!——你别皱眉头,这是私事,称兄道弟没有关系的。”

沈皆儒说我是答应过胡祖毅过问这件事的,现在愿意替你做媒,争取玉成此事。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人家小石不肯,你可不能怨我,更不能恨人家小石。肖叟侯连连点头,说这个自然,否则岂不坏了堂堂肖八爷的名头,不就一个媳妇吗?好说好说!我也不会怨小牛,这是我们有约定的。

对于盛小牛追求石啸漪,原则性很强的沈皆儒有一种受习惯势力影响的看法,说这小子纯属胡闹,我党我军那么多老红军出身的干部还打着光棍,你一个参加革命不过四五年的同志,年纪又不大,就来凑这份热闹了,哪来这样的好事?除非小石同志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他,否则那份报告送到我手里的话,我肯定不同意的。肖叟侯说老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看法有点偏,没有体现出我党人人平等的原则……好,算了算了不说了,否则你他妈的替我说媒时顺便说几句坏话,岂不苦了我?去吧去吧,本局长这边静候佳音。老沈你若旗开得胜,班师回朝后我这里有重赏!

沈皆儒一边摇头嘀咕着我怎么碰上这样一个顽劣主儿,一边出了局长室,朝后面的军犬训练基地走去。此番出马是否顺利,他心里一点都没有底。

第十六章

石啸漪没有想到沈皆儒说来还真马上过来了,她尽管长期旅居英国已经形成了平等思想,但在这位公安局政委面前却始终不敢出现她心目中的“平等”言行,一边表示着感谢,一边利索地替他沏上一杯咖啡,又端上一盘富商老爸刚从省城寄来的西点。

沈皆儒品着咖啡尝着西点,不无感叹地说,这种正宗的英国货,我自十五年前离开南京后再也没有品尝过。时间过得真快。石啸漪知道沈皆儒一向严肃,便按照对方的习惯也严肃地开腔了,把自己对于“二五八团”的疑惑说了一遍,但她没有说肖叟侯那封信的其他内容。沈皆儒知道她不想暴露肖叟侯的秘密,于是主动说,肖叟侯同志刚才已经把你代笔写的那封给陈赓司令员的函件给我看过了。我此番来找你,一是给你解释什么叫“二五八团”,这是我党对于军队中的男性干部接触婚恋而定下的标准,就是必须年满二十五岁、参加革命八年、已是正团级以上的同志才有资格谈恋爱和结婚。

石啸漪听着,一时蒙不过来,正一边回忆一边思考时,沈皆儒又开口说了第二点,肖叟侯同志对于你小石同志很有好感,他委托我前来说媒,问你对他有什么意见,是否可以考虑跟他谈恋爱。对不起,小石同志,我这个人,虽然读过大学,参加革命后干的也是以文职为主的工作,可是不瞒你说还是第一次当媒人,我也不知应该如何当法,表现形式如果有违反民间礼仪常规的,还望你谅解。

石啸漪有点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个突然袭击,因为在这方面她就像沈皆儒当媒人一样,还从未碰到过,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可是,现在人家冷不防把这个人生大题倏地摆放在你面前,该怎么回答呢?她想了一想,忽然想起她找沈皆儒的目的其实是要弄清楚盛小牛有什么思想问题的,于是决定先说盛小牛。

但沈皆儒却像是猜透了石啸漪的心理活动似的,没等她开口就说到了盛小牛的问题,关于肖叟侯同志对你有意的事,我不是今天才知道,而是刚开始时他就对我说过的。小石同志,我沈皆儒今天不是以组织名义来找你谈话的,而是以一个革命同志、长者的身份来跟你进行这次谈话的,所以,我可以以人格向你保证,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具有百分之百的真实性,决无虚言。当时,我还了解到,盛小牛同志对你小石也有着想谈恋爱的心思。你也知道,这两位同志虽说是首长和警卫员的名义,但事实上就像亲兄弟一样亲密无间。当他们知道对方都有这份心思的时候,两人坦率地交换了意见,提出为此进行公平竞争,还订了个约法三章。这件事,前任军管会主任胡祖毅同志也是知道的,是胡主任委托我关心这件事,所以才有我今天跟你的这次谈话。我还听说,陈赓同志对于肖叟侯的个人问题也很关心,当然,至于把你小石同志请到水明州来工作这件事中,是否有着有意让肖叟侯同志跟你有个接触和互相了解的方便的那层意思,我没有问过陈赓同志。前几天,肖、盛二位就这件事交换了意见,盛小牛知道了你替肖叟侯同志代笔写信之事,因为其中有“二五八团”的内容,就失去了信心,这就是小牛同志最近精神不大振作的原因。小石同志,我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不知你是否还有需要进一步了解的?

石啸漪这才完全清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想了想,说沈政委您说的问题,我从来没有碰到过,所以觉得有些突然,是否可以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后再作决定,好吗?沈皆儒点头说,当然可以。婚姻问题是人生最大的私事了,当然得考虑得仔细些。再说,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区坚决提倡婚姻自主,你愿意跟谁恋爱、结婚,这是你小石同志的个人自由,任何组织和个人都无权干涉。我会对肖叟侯和盛小牛交代,不管你对这件事抱什么态度,他们都必须一如既往地对待你小石。如果他们——不管是哪位,因为你不愿意跟他谈论这个问题而对你耍态度甚至搞打击报复的,小石你马上告诉我,我不收拾他就不姓沈!

沈皆儒离开后,肖叟侯就一直在等候消息。他忽然觉得时间的运转又到了独立大队打鬼子埋伏的时候了,慢得几乎到了静止不动的程度。这时武家煌来了,向他汇报昨晚侦破东门那起抢劫命案的情况,他这才来了劲,一边听一边还在他那个标满了天书似的歪斜汉字以及他自己发明的符号的本子上作着备忘录式的记录。武家煌汇报结束,肖叟侯清了清嗓子想表扬几句,忽见沈皆儒正从院门那边走来,便摆摆手说,我让沈政委替我去办一桩私事,现在他来回复了,这表扬话多就留着下次破了案子一起说了,替我谢谢诸位刑警同志。武家煌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肖局长今个儿怎么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私事,而且是专托沈皆儒去办的,而沈皆儒也是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为别人去办私事的。正疑惑间,沈皆儒进来了,于是他就告辞了。

肖叟侯冲沈皆儒作揖:“老沈哥,辛苦!辛苦!请坐请坐!”

沈皆儒坐下,说有好烟没有,拿支给我,我规定自己一天抽3支烟,今天这还是第一支哩。肖叟侯连忙奉上,还破例替对方点燃,又动手替老沈沏了一杯茶。沈皆儒抽了几口烟,又喝了两口茶,这才缓缓开口,把跟石啸漪的谈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肖叟侯倒抽一口冷气,说闹了半天,这事竟是八字还没一撇哩?他妈的,我看你老沈进门来人模狗样的这么一坐,又坦然接受老子的烟茶,还以为你已经把事儿办妥了哪。沈皆儒笑了,说你这小子真是快色迷心窍了,看你这猴急样子恨不得上午说媒,下午订婚,晚上就成亲,一听没有如自己的意,就对我耍态度了。肖叟侯说,你这点倒是说对了,我是想快速度把这事儿解决掉就算了,这倒不是怕小牛那狗日的跟我抢,而是工作实在太忙了,我得把精力用在工作上啊,总不见得一边工作一边还在琢磨着如何对付人家小石同志?你说呢?我还以为你老沈是做政治工作的,替本局长说大媒是旗开得胜,立传喜报呢。哪知登门一开口就像脑子进水似的,你就不会说说本局长的种种优点啊,比如革命意志如何坚决,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无事一般,战功累累军衣都让奖章扎破了,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叫,关心同志——这一点非常重要——比关心自己超过百倍,生活作风他妈的比和尚还和尚,等等,等等。哎,早知道你把事情弄成锅夹生饭的样子,我他妈的就不要你说媒了,我请我师父出场,估计光凭他那名气大概就能镇住小石了。算了算了,算我点错了将,抽烟吧,索性把今天的定量都在我这边完成掉就是了。

沈皆儒被说得哭笑不得,说你要换人也可以,我倒是觉得有点烦啊。不瞒你说,刚才我看小石同志,越看越觉得这妞儿长得是漂亮,一边看一边想着你小子,那副贼头狗脑的样子哪里配得上人家?小石若是嫁给你,是不是有点像平时人们说的“鲜花插在牛屎上”啊?你自己想想吧。那小肖咱就这样说定了?这事你另请高人去进行,你不是看中了丁瘸子吗?那也好,那主儿确实是一块好料,名气也比老沈我响亮得多。

沈皆儒说着,起身就往外走,肖叟侯连忙叫道:“等等!他妈的我叫你走了吗?你接受了老子的酬劳,事没办就想抽身溜了,这不是诈骗犯罪吗?你大概忘了肖叟侯还是水明州公安局长哩,专门负责打击像你这类犯罪行为的!这媒人,你还得做下去,直到成功!”

沈皆儒问:“你不是要换丁瘸子出马吗?”

肖叟侯说:“我又想回来了,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十换九败,咱又何必去冒这个风险呢?再说,这就像做买卖,请我师父出马的话,酬劳就不是两支烟的问题了,人家是名将,屈尊做这种事儿,代价必须花得大,不像你老沈这种边角料,像打发叫花子那样就能打发掉了。”

沈皆儒气得直瞪眼,却拿对方无可奈何。稍停,肖叟侯又向沈皆儒面授机宜,让他隔三差五去找石啸漪聊聊,去的时候聊两句就有咳无咳却咳嗽几下,那妞儿心眼实,良心好,见你老沈带着毛病有点舍生忘死似的关心着这事,多半就会感动,一感动什么话也就好说了。当然,咱自己这边也得表现得好一点,像个君子似的,当然,小石心情好时像当初刚见面时那样要拥抱咱,那也不能冷了人家姑娘的心。如果有进一步的意思,咱也不能不考虑,俗话说:送上门来的肉……

沈皆儒大摆其手:“停!停!停!你小子越说越不像样了。别说了,免得以后发生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小子要声称这是向沈政委汇报过的。我也真是倒霉,怎么碰上你这种主儿!”

两人本来可能还要唠下去的,让军管会打来的电话打断了。电话是通知沈皆儒、肖叟侯立刻前往军管会参加常委会议。于是,两人就结伴前往。一路上,肖叟侯兴致很好,还东扯西聊地乱说着,他不知道这是一次专门对付军犬的于驯化工作大为不利的会议呢!

水明州军管会常委会议由薛兆钧主任亲自主持,他一宣布议题,肖叟侯就一个激灵,暗忖这主儿又要拿军犬驯化工作开涮了?待到薛兆钧一说相关情况,肖叟侯就禁不住暗呼对方是“老狐狸”,后悔自己上了当,竟然心甘情愿地为薛兆钧提供了用于对付他肖叟侯的炮弹。

上次,薛兆钧约见肖叟侯时,让他向军管汇报一份关于驯化军犬经济预算的材料。肖叟侯以为薛兆钧经过陈赓让沈皆儒转告的意见后,对于驯化军犬问题已经转过弯来了,现在要预算材料是为了将驯化工作纳入正规渠道,于是就让石啸漪和他的秘书把这件事做得越细越好。那二位也确实认真,一直详细到把训练场上消耗的细石、沙子、清洁犬舍用水的动力、伙房的木柴、训练器材每年一次的油漆等,全部以市价折算后列入预算。肖叟侯想想自己的脑子当时可能也进水了,竟然没有像在独立大队大队长任上策划对付日本鬼子那样细致地考虑每一个细节,没有发现这是薛兆钧这只老狐狸设置的一个圈套,就乐呵呵地往里钻,还一个劲地夸小石和秘书工作认真哩。

肖叟侯想改善跟薛兆钧的关系,于是就把预算材料亲自送往军管会。薛兆钧对他很是热情,不但请饭,还送了他一条香烟。对于预算材料,薛兆钧略略翻阅了一下说,小肖你们还得补充一下人员成本,你们那个驯化小组在编人员目前一共是38名,这些人员中,属于部队编制不领薪金的有多少?零花钱多少?已经转为公安局编制除了享受部队的供给制还准备要发扣除供给制费用后发薪金的又有多少?总计开支是多少,这都要一一列举出来。否则,军管会讨论时,就无法使每位常委同志充分了解情况。肖叟侯当时是把这话的意思加上自己一厢情愿的琢磨来理解的,结果就理解为这件事的所谓讨论不过是过过场,通过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回去后让秘书连夜加班将补充材料搞出来,次日一早就让警卫员小金专门送到军管会去了。

送去之后,肖叟侯就把这件事忘记了。这倒不是他的记性差,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已经等于是解决了。结果,当现在薛兆钧把这份材料上的数据当众一公布,并且要求与会者结合当前局势以及今后一段时期形势的预测对此充分发表意见时,驻军团长兼军管会副主任丁松就第一个叫起来了,说他妈的我到今天才知道,一条军犬每天光是伙食就要消耗这么多大洋啊,这还养着干吗呢?

以丁松的名望和资格,他一开口,肯定会有人首先附和的,而有人一附和,倒过来又会吸引其他常委附和。那个年代,最要紧的是扩大革命队伍和创建根据地,人们的思维几乎都定格在这两条上面,很少有人会像肖叟侯那样有所谓的“超前意识”。在军犬驯化问题上,最直接的问题就是丁松提的那个大洋的问题!举个例子,就像一个贫民家庭,既缺少家具,吃饭也得站着像练腿功似的,住的房子破漏不堪,每月都得用泥巴糊糊暂时对付着。这时候,有人送给他们一些木料,这些木料的尺寸最适宜的是修理房子了,当然也可以截断了打造家具,但那是糟蹋了。可是,几乎所有这种情况的家庭都会选择那种糟蹋材料的方式,宁可打造家具而不肯留着等凑齐了其他材料后大修房子。

因为常委们有着这种思维意识,所以听说了军犬驯化每天需要支出的费用后,无不都表示赞同丁松的观点。这时的肖叟侯,除了后悔不该上薛兆钧的当,造了那份预算外,还后悔早知丁松会反对,那就设一计使他无法到会。现在,还有谁站出来帮肖叟侯说话呢?

正这么想着,有人站出来了,使肖叟侯大觉意外的是,此公竟然是沈皆儒。沈皆儒说,关于驯化军犬问题,在座同志可能除了丁团长外人人都知道,最先表示反对的是我沈皆儒,坦率地说,一直到现在我也还不赞同,我也不怕肖叟侯同志说我心理阴暗,如果哪天早上起来,听说军犬全都得了什么传染病一命呜呼了,我肯定非常高兴。但是,事物的发展规律并不是说我姓沈的反对,那件事就做错了。我认为,肖叟侯同志驯化军犬的念头的出发点要说错那是不准确的,这个观点在座同志大概都赞同吧?那么问题在哪里呢?我听诸位同志的发言,是集中在经费开支上。我在公安局担任政委,对于驯化工作可能比其他常委了解得多些细些,我觉得这个问题目前提出来,还为时过早,为什么呢?大家刚才听听预算材料上说的一条军犬每天要消耗多少多少食物,特别是肉食,我们的战士一个月恐怕还吃不到军犬一天的肉食量。可是,一直到目前为止,军犬吃掉了我们多少大洋?这点,预算材料里没有说,我倒是知道的,因为肖叟侯同志不耐烦管财务,就把那个摊子卸给我了,全部军犬到现在为止的伙食开支总共也不过相当于我们一个排战士的一个月的开支。因为军犬吃的都是日军留下的给养,那个仓库我去看过,还很有一些,再吃上半年恐怕也没有问题。那些犬食,是日军特制的专供军犬吃的,在正常情况下不适宜用于人类食用。这就是说,军犬基本上还没有动用我们的革命经费,至少还得半年后日军留下的犬粮吃完了再动用,所以,我们现在以经费问题来终止军犬驯化工作的理由显然是不充分的,是缺乏科学性的,也是不讲道理的。我的意见,以日军留下的那些犬粮消耗贻尽为界限,到那时我们再来讨论究竟是否有必要驯化军犬的问题,因为肖叟侯同志的驯化工作如果有成效,那时就应该已经显现出来了。我的观点,是否正确,还请同志们讨论。

沈皆儒发言后,肖叟侯也开腔了。在薛兆钧、沈皆儒等跟他接触比较多的人的印象中,这是自认识他到目前他最有正形的一次发言了。肖叟侯说,承蒙薛主任看得起,特地对肖某主持的军犬驯化工作开了这么高规格的一次会议。我谈一下对于关于军犬驯化的一个问题,我觉得军犬跟战马是一样的,我们跟鬼子作战时缴获了战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提出要杀了或者放生的,都是养着为部队服务,或搞运输,或供通讯,或者送骑兵部队作战用。其实军犬也是这样,它们在鬼子手里怎么发挥作用的,到了我们手里同样能够发挥什么作用,这有什么两样呢?要是说嫌军犬吃得好了一些,那要看驯化成功后它们所立的功劳来说的,而且,就像我喜欢吃大肉,薛主任可能喜欢吃大鱼一样,军犬跟战马的吃食喜爱不同,这是它们祖先传下来的习惯。刚才老沈同志提出的观点,我觉得很好,所以,请求大家再给我半年时间,如果驯化不成这些军犬的,再作计议也不晚。到那时如果还不见起色,那就算肖某犯了大错误,老子大不了王八变黄鳝——解甲归田,但我会要求把军犬交给我带走。哪位如果认为是八路军的财产不能送私人的,那老子愿意借了钱购买!

沈皆儒、肖叟侯两人这样一发言,大家一时竟然无话可说了。稍停,还是丁松先开了口,他说我听了老沈和小肖的发言,觉得有道理啊,看来我对情况了解得还不够透彻,犯了官僚主义了。我现在认为,再给瘦猴同志半年时间吧,如果军犬驯化成功了,为革命事业作出贡献了,那就可以考虑留着,经费是否承担得起,到时候再说吧,半年以后革命形势肯定已经好于现在了,形势一好,经济上也就宽裕了嘛。到时候也可以考虑分散负担:一部分军犬留在公安局;一部分给我的部队;还有一部分也可以送军区去效力嘛。

丁松这样一说,薛兆钧也表态了,说这样也好,那我们就跟肖叟侯同志约定:半年为限,到把鬼子留下的犬粮吃完为止,如果军犬已经能够为我所用了,大家再讨论今后的供给问题。小肖,你看如何?

肖叟侯点头,说那就这样吧。不就破几个案子吗?哪天军犬心绪好了,说不定牵出去遛遛时就顺便逮个敌特分子呢!薛主任,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肖叟侯破天荒地叩开了沈皆儒办公室的门,冲沈皆儒抱拳作揖,对他在军管会常委会上的仗义执言表示由衷的感谢。沈皆儒把肖叟侯让进来,一边让座一边说,小肖同志你这样做是否有点庸俗?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不讲原则的附和是不干的,什么事情要我赞同,那就得我自己想通。当年在苏区肃反,我奉命起草过几份处决AB团分子的报告,那都是我自己想通了后才做的。后来换了领导,说杀错了,给予平反,这就不是我的权了,但我一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那些材料的真假,因为可杀和平反的材料都是上级提供下来的,截然相反啊!

肖叟侯见这位老兄又提起了AB团的事,便连忙把话头儿岔开,因为以他的性格,一说错杀同志就会骂老沈,这当儿这样做就有忘恩负义的嫌疑了。沈皆儒可能也意识到了,也就不说了,话题一转告诫肖叟侯:这件事,是水明州军管会领导核心中间的重大机密,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对盛小牛、小石他们乱说,得严格保密,否则,我要找你的事。肖叟侯说老沈你也真神了,我倒是准备明天开个会,专门传达这件事,当然不是为了出某人的洋相,也不是为了替你老沈同志评功摆好,而是为了激发大伙儿的工作热情,加快驯化步伐,争取早日获得成绩。现在你既然关照我了,那我就照你的意见做吧,也算是给你一个面子还你一份情。

沈皆儒听着又好气又好笑,说跟你这小子说话得时时留神才行。肖叟侯又换了个话题,询问是否去催过小石了,她怎么个说法。沈皆儒说没有那么快的,得让人家考虑稳妥才是,否则,即使成了,也像是有点逼婚的嫌疑。好了,你的拜访到此为止吧,我还要起草一份军管会的文件哩,你可以走了。眼睛别滴溜溜打转,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顺的,除非治病的药。

肖叟侯大笑而去。他不知道,当天晚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一起谁也料想不到的特大意外事故,也有可能是一起案件——

当天晚上,担任夜间值勤的一位驯导员在午夜过后进行犬舍例行巡查时,发现有几条军犬比如河上真、平山活、大作永等跟平时有点异样,没有侧卧地上打盹,而是或蹲或站,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态。他感到有点奇怪,但又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考虑一下,认为没有发生不测之事的可能,也就没去唤醒宿于兽医室的石啸漪。

不一会,犬舍里发出了军犬的吠狂声,驯导员再次前往,这次是群犬全都发作了,特别是他负责的那条军犬,竟是两条前肢扒在笼舍栅栏上冲他叫吠。驯导员这下不敢大意了,硬着头皮去叩响了兽医室的门。石啸漪已被犬吠声惊醒。也觉得反常,正穿衣服要去犬舍察看。察看下来,没有弄清楚军犬为什么反常。石啸漪正琢磨时,外面岗哨鸣响了报警枪声——位于军犬训练基地训练场后侧的犬粮仓库已是火光冲天!

北方的初冬时节已是天寒地冻,气候干燥,这天晚上风又大,加上救火人手少,又没有专用器具,结果当肖叟侯、沈皆儒等公安局的头头脑脑闻讯赶到时,整个仓库都已经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片废墟。肖叟侯大怒,把所有值勤人员点着名骂了一通,又指着武家煌道:“你是刑警头,给老子立刻进行调查,查明起火原因后即刻报告!他妈的,查出是哪个狗日的放的火,老子亲手毙了他!”

火灾原因还没查清,又出了一桩令肖叟侯瞠目结舌的事情:金铁被捕了。

火灾发生后,肖叟侯让沈皆儒以公安局名义向军管会书面报告了。报告送去后的次日,薛兆钧的秘书丁正琛给肖叟侯打来电话,说薛兆钧让其通知要肖叟侯立刻去军管会见他。肖叟侯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薛兆钧抓住基地犬粮仓库被烧毁一事,以经费紧张为由下令停止驯化军犬,便悄悄向丁正琛打听是否跟此事有关,丁正琛说不是,是另有事儿,这事还有点好。肖叟侯还要问下去,丁正琛已把电话挂了。

肖叟侯于是放心前往,心中已有主意,如果薛兆钧问起那事,就说此事由沈皆儒负责向军管会报告的,两人有过约定,他不得擅自发表意见,一切以沈皆儒说的为算。他妈的,先躲过了眼前的风头再说吧。

薛兆钧见到肖叟侯后,竟然没有提着火之事,军管会主任看上去很忙,匆匆向肖叟侯交代了事情就把他扔给丁正琛。薛兆钧交给肖叟侯一桩差使:水明州下面的大达县明天要成立民主政府,要求上级军管会派一位领导前往祝贺,自然还要代表军管会讲讲话,薛兆钧扳着指头排了一下,决定派肖叟侯去。

肖叟侯平时是很喜欢做这类事情的,登台讲话他不怕,时间可长可短,出出风头也是好的。但此刻正由于犬粮被焚之事弄得心绪不畅,所以就推托,说薛主任这件事该由老沈出面最为妥帖了,还是叫老沈去吧。薛兆钧说小肖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老沈。可是后来考虑下来又觉得不妥,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去大达县又没有公路,只好骑马,有一段路程据说还只能下马步行,老沈的身体只怕难以胜任啊,所以,我最后还是考虑让你辛苦一趟。

肖叟侯听下来,意识到这活儿是没法推却的了,于是就答应了。薛兆钧就把他扔给了丁正琛,让丁把写好的报告辅导肖叟侯熟悉一下,念不下来的字就注上别字,别字无法注的,就让肖叟侯自己画上图案符号。一切都弄好后,又让肖叟侯把讲稿念了两遍,弄得完全妥帖了,这才放他离开。

大达县把肖叟侯当作钦差大臣般地接待,这当然仅仅指精神方面,物质方面也不过是喝了些地瓜酒。肖叟侯原本没有多大劲头,没想到那边的公安局长竟是从他独立大队受伤后回到地方上去的一位中队长,老战友相见,自有一番滋味,再说又是同行,又加了一些劲头,结果就多喝了二两,又闹了个脑涨头痛,不得不打消了当天结束后就动身返回水明州的念头。

金铁,就是在这天深夜于其寄居的名医易郎中寓所被捕的。来执行逮捕的是四条汉子,一律身穿八路军制服,腰佩手枪,敲开门后二话不说,掏出绳子把金铁绑了就走。易郎中急了,说你们是哪方面的,怎么胡乱抓人哪?来人说你若是怀疑,就向公安局报案吧,说着就把金铁带走了。易郎中真的立刻往公安局打了电话,要求直接跟肖叟侯通话,说有要事急报。得知肖叟侯去外地开会了,易郎中就没谱了,只有对着话筒叹气的份儿。

次日午后,肖叟侯带着警卫员小金返回水明州,一路上他惦念的是军犬,不知自己离开一天多了是否出现什么问题。回到公安局就直奔军犬基地,见到的却是石啸漪、盛小牛一副哭丧的脸,便问发生了什么事,闻讯大惊,连珠般地发问这是谁批准的?谁执行的?金先生现被关押在哪里?盛小牛说他整个上午都在打听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

肖叟侯二话不说抄起电话话筒要通了看守所,命所长跑步前来接听电话,问是谁把金铁押解去的?对方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局长您说的是谁呀,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呢。肖叟侯定定神,便问昨晚到现在你们看守所是否收押过人犯,对方说没有。肖叟侯说,郝所长你给我听准了,水明州公安局是老子当家,肖叟侯同志是党政一号首长,胡子眉毛一把抓,你如若敢有所隐瞒,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看守所长不知肖叟侯今天犯了哪门子邪,停顿了片刻便说,要么局长您派人来查看一下。肖叟侯真的指派盛小牛去看守所查看,结果确实没有。

肖叟侯接到盛小牛的电话后,又把武家煌、张明翰召来,因为公安局捕拿人犯,离不开这二位的。可是,他们却是一问三不知,竟然连听也没听说过。肖叟侯又打沈皆儒的电话,不在。他想了想,当即飞马直奔军管会。

水明州军管会的会议室里,薛兆钧、沈皆儒正召集水明州地方开明绅士举行座谈会,薛兆钧手里拿着个洋铁皮土扩音喇叭作着讲话。忽见肖叟侯一脸怒色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不禁愕然,便朝沈皆儒使了个眼色。沈皆儒走到门外,低声问肖叟侯发生了什么事。

肖叟侯大声道:“我找薛主任说话,不关你姓沈的什么事!”

薛兆钧于是匆匆结束讲话,出来问肖叟侯怎么啦。肖叟侯说薛主任你也不要再装蒜了,本局军犬训练基地的顾问金铁先生的下落你肯定知道,烦请告知本人,金先生犯了哪门律条?是谁批准捕拿他的?为什么不跟本局联系?金先生现在被关押在哪里?薛兆钧说小肖原来你是来打听这事的,那就请老沈告诉你吧,他知道些情况。

沈皆儒于是招呼肖叟侯去了另一间屋子,压低了声音道:“肖叟侯同志,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发一通火呢?告诉你,金铁的案子来头大哩,是延安方面直接派人来水明州抓人的,已经连夜押解出城,送往何地关押哪里就不清楚了。”

肖叟侯大吃一惊:“金先生究竟犯了什么事啊?”

沈皆儒说这个可不知道,不但我不知道,就是薛兆钧也不清楚。我也是刚才来军管会开开明绅士座谈会时听薛兆钧说的,我当时就问了这个问题,薛兆钧也摇头。按照我在苏区肃反时的办案经验,估计十有八九是政治性案件了,估计不是军统就是中统,再不就是潜伏的国际间谍了。反正肯定是大案,否则哪有延安方面派人过来直接抓的?小肖,你听我一句劝,这事,你不要打听和过问了,你管不了。我说得再透彻一点,就是陈赓同志也管不了,因为这不是他那条线上的事和人。

肖叟侯倒抽一口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是牵着马慢慢走回公安局的,一路上边走边想,对于薛兆钧派他去大达县开会和金铁被捕一事的巧合总觉得似乎隐藏着蹊跷。

金铁被捕后,留下的三条昌化犬成了问题。

据易郎中说,那天晚上延安方面来人逮捕金铁时,三条昌化犬要从它们待着的那间屋里冲出来营救主人,被金铁喝住了。金铁见来人已经拔出了手枪,担心他们顺手冲犬开枪,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门外走,这才保全了三条犬的性命。

但是,这三条犬从这时起,就拒绝吃喝,只是拼命挣扎着要脱了铁链往外冲。易郎中一看势头不对,急中生智当即配制了“迷魂散”,用打滴滴涕的喷筒对准昌化犬喷了一阵,硬是把三条犬弄得昏睡了。易郎中把药下得重了些,三条犬一直到下午才苏醒过来,醒来后又是狂吠着要挣脱铁链,把脖颈都弄得鲜血淋漓。易郎中见之害怕,自忖已经无法可想,就只好给军犬基地这边打电话。

电话是石啸漪接的,一听大吃一惊,放下电话便不住声地责怪自己:只顾想着金铁先生的被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忘了那三条昌化犬呢?盛小牛听见了,一问是这事,也是一阵自责,当即传令让小许带几个战士随他去易郎中家把那三条昌化犬接到基地来。石啸漪说不行,因为不能让军犬察觉昌化犬出现异常的信息,否则肯定会对业已有了成效的驯化工作造成不良影响。还是我们去一趟易郎中那里,看了情况再说吧,我把药箱带上。

昌化犬的智商不在秋田犬之下,三条犬平时通过观察已经感知石啸漪跟金铁的关系,此刻在金铁不在的情况下,见了石啸漪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一齐扑上前来,叼着她的衣服往外扯,意思是要她带领着去寻找金铁。石啸漪心疼而难过地抚摸着它们,三条犬见状,以为石啸漪没有领会它们的意思,竟然滴落了眼泪。石啸漪目睹此情此状,再也控制不住,泪如珍珠一般地滚落下来。

这时,肖叟侯也闻讯赶来了,手里提着一兜肉包子,送给石啸漪让喂犬。但任凭石啸漪如何劝说、诱导,三条犬就是坚决不碰食物。易郎中的妻子送来了冲好的奶粉,三条犬还是闻都不闻一下。肖叟侯看着,心里非常难受,问小石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进食饮水吗?石啸漪没有回答,扑闪着眼睫毛,掉下了一长串晶莹的泪珠。

肖叟侯望着三条犬,沉思片刻,对盛小牛说,你马上去看守所走一趟,对郝所长传我的命令:立即对全所在押人犯进行动员,如果有谁能够使这三条犬恢复正常饮食的,算作重大立功表现,犯下死罪的免死一次;犯下非死罪的立刻释放。如果有这样的人犯,小牛你立刻给老子带到这边来。

盛小牛答应一声,匆匆奔出去了。肖叟侯对石啸漪解释,我听说在押人犯中藏龙卧虎,有异技者不少,我想试一下,没准瞎猫撞上死老鼠,正好有人行哩!石啸漪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也燃起了希望之火。眼睁睁地看着电话机。

片刻,电话机铃声大作,盛小牛打来电话,石啸漪抢着接听,小牛说郝所长拒绝进行这样的动员,因为这是没有先例的。肖叟侯大怒,一把抢过话机,大吼道,他妈的叫姓郝的来听电话!看守所长是原决一旅的连长,随着八路军接收水明州的部队进城后,因工作需要就留下来担任看守所长了,这是一个党龄不会比肖叟侯短的老资格,只是职务低些,他先前已经被肖叟侯在电话里损过了,心里窝着一股火,这会儿认为道理在自己这边,有点底气,开口就对肖叟侯说政策和规定,话未说完就被肖叟侯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你小子竟敢违抗本局长的命令,这不是反了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狗日的知道吗?老子于地方行政而言,是公安局长,正好管着你那破看守所;于军队编制来说,是军管会常委,正宗正团级,也管得着你这个小连级!你小子再敢说什么“政策、规定”之类,老子立马撤你的职,把你送进禁闭室去。你若敢反抗,老子就以拒捕的罪名突突了你狗日的。你信不信?小牛你给老子监督着,不!你亲自对全体人犯进行动员,就说是代表我肖八爷肖局长的。

盛小牛亲自出马进行动员,倒是真的有两个叫花子出身的强盗声称愿意响应肖八爷号召试一试,于是他们就被押到易郎中家,但昌化犬理都不理他们。他们担心肖叟侯发火,但公安局长却没有责怪他们,还称赞他们相信共产党的动员报告,每人给了两个肉包子让战士押回看守所。

这样,要想维持昌化犬的生命,只有让石啸漪给它们打点滴了。石啸漪说看来这三条犬的情况跟当初足清健、足清敏的绝食情况不同,它们是为主人被捕而绝食,所以看来金铁先生不回来的话,它们是不肯恢复进食的,现在只有先打点滴维持着,老肖你能不能想办法过问一下金先生的事。肖叟侯说小石你说得有道理,我是准备做一下的。

肖叟侯返回公安局后,寻思这事看来只有找胡祖毅打听了。胡祖毅奉命离开水明州后,去了太岳纵队出任副参谋长,曾给肖叟侯打来过电话。肖叟侯于是就让秘书通知总机接通胡祖毅的电话,但始终无法接通。肖叟侯无奈,只好去驻军司令部向丁松要求电台支援。丁松对于驯化军犬没有肖叟侯那样的热情,所以听说了金铁被捕的事情也很平淡,说你狗日的参加红军时已经在长征路上了,不知道当年苏区肃反情况,那时候逮人杀人就是这样的,你那金顾问没准已经执行了也难说啊!肖叟侯说,难说就是吃不准,所以我想打听一下,师父你总不能眼看着弟子为此寝食不安吧?

丁松那天心情正好着,便点了头,叫来机要股长,让他根据肖叟侯的意思起草了一份电报,加密发送太岳纵队司令部胡副参谋长亲收。

傍晚,丁松打来电话让肖叟侯过去一趟。肖叟侯到得那里,丁松说回电已经来了,遂让机要股长把胡祖毅的来电念了一遍:经查询,该案由延安社会部直接办理。你宜相信组织,勿生嗔念。此事到此为止。

这样,肖叟侯不得不断了营救金铁的念头,但他心里对此总感到疑惑。石啸漪知道情况后,说昌化犬绝食事麻烦了,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肖叟侯只好安慰她,说明天驯化小组大伙儿开个会,商议一下,群策群力,也许能够找到解决的法子的。

可是,肖叟侯的这个想法来不及实现了。当天晚上,三条昌化犬趁看护人员瞌睡时从易郎中家里逃了出来,要去寻找金铁。不幸的是,它们在城墙上转悠着寻找出城途径时,和城防部队的夜间巡逻小组遭遇,并且发生了冲突,结果被巡逻人员击毙。

肖叟侯是事情发生后一个多小时被看护人员的紧急电话惊醒的,他顿时惊出一头冷汗,寻思要出事。几乎来不及考虑,便拨打了负责城防警戒的挺进团二营营长钱万里的电话。钱万里还不知他的手下打死三条犬的事情,但老上司半夜三更紧急来电肯定是大事,于是便说我马上了解,一有消息,立刻报告就是了。肖叟侯点了支烟,抽着等候消息,还没抽掉半支,钱万里就打来电话,说老上司你打听的那三条狗惹下了大祸,伤了我两个人,有一个可能不行了。狗,已经被打死了!肖叟侯“啊呀”一声,手指一哆嗦烟就掉了下来。定定神说,打死的犬呢,给我留着,我马上派人来取。钱万里说老首长你总不能独吞吧,见者一半,你又不在现场……话没说完就让肖叟侯给骂断了,说狗日的让你留着就留着,哪来这么多废话!钱万里很少见肖叟侯发这么大的火,觉得很是奇怪,就不吭声了。

肖叟侯派盛小牛去把昌化犬的尸体取回,天一亮就叫上石啸漪、盛小牛和另外几名驯导员,出城前往当初跟昌化犬相遇的那个无名高坡,把三条犬埋葬在那块巨石前,让石啸漪拍摄了照片。

肖叟侯回到公安局,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了半天,唤来秘书,让他记下口述内容——

江南名犬抗日功臣生是勇将死为义犬秘书记录后念了一遍,然后问:“局长,这……干什么用?”

肖叟侯说:“明山那个无名高坡上葬着金先生的那三条昌化犬,我要给它们立个碑,碑石是现成的,那块巨石便是,这是碑文,你替我去当地找个石匠刻上去,涂上红漆。费用,我给小石打个电话先向她借一借,你去找她拿就是了。”

沈皆儒知道后,闯进了肖叟侯的办公室,说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金铁的情况还没有结果,那三条犬又是伤了人惹下大祸的,你竟敢为它们树碑立传?

肖叟侯淡淡地说:“老沈,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别管了。你的好意,我领情了。”说着,竟撇下沈皆儒径自出门了。

沈皆儒望着肖叟侯的背影,微微摇头,心说小肖还有大的烦恼事儿正等着你呢——军犬马上就要断粮了!(未完待续)

--本文转载自《逐木鸟》“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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