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说命硬是什么意思
我是八尺沟人,说得准确一点,是在南八尺沟出生长大的。
我母亲头胎是双胞胎女儿,因为月份不足,生下来就双双夭折了。母亲第二胎还是女儿,她就是我现在的姐姐加玉。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兴化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我奶奶特别想抱孙子。所以,母亲一怀上我,奶奶就请算命先生给还未出世的我算命算命先生给母亲搭脉之后,便将两个铜钱放在手心,口中念念有词地来回搓着,最后把它们抛向空中……
“这胎十有八九是个男的。”算命先生一边弯腰捡起铜钱,一边对我奶奶和母亲说。“不过,这孩子的命硬,如果不是单月单日生,恐怕养不大……”
奶奶和母亲先是高兴,接着就开始担心了:这孩子万一不是单月单日生呢?
从此,烧香拜佛成了她们每天必做的事情。
不知道是算命先生测得准,还是真的有菩萨保佑,反正到了农历三月初五早上,我的母亲突然肚子疼了,而且越来越厉害。此时,我的父亲正带着村里的男人,奋战在百十里外的京杭大运河邵北段的水利工地上。等我大妈(婶婶)把老娘(接生婆)叫过来,我的小脑袋已经露出来了。
老娘是大妈的母亲。附近几个村庄妇女生孩子,都找她接生。
奶奶对老娘说:“今格(天)三月初五,单月单日,日子不错,孙子落地时,太阳正好出来。可算命先生说他命硬,我不大放心呢,婆奶奶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孙子将来一帆风顺……”
“这个好办呐!”老娘手脚麻利地剪断脐带后,到灶房间抓了一把稳子(稻壳),放到装有胎盘的脚盆里,对在场的奶奶、大妈和母亲说:“稳子,稳子,这孩子肯定会平稳一生的……”她边说边把脚盆的东西倒进马桶,吩咐我家里人三天后挖个坑埋掉。
满月的时候,奶奶挨家挨户送红蛋,爷爷则给我起了个大名叫“许家稳”。第一个“许”字是我的姓,这是没法更改的;第二个“家”字,是我的辈分——在八尺沟,“家”与“加”经常混用,所以跟我平辈的,有的名字中间写“家”,有的则写“加”,有时候我也把“家”写成“加”;第三个“稳”字,主要来源于老娘抓的一把稳子。“家稳,家稳,孙子稳住了,家不就稳住了吗?”
爷爷挺得意,父母也很高兴。
“许家稳”这个名字一直伴我度过童年、初中和高中,直到我离开八尺沟。

1978年3月,我到杭州郊区红军团红三连当了一名战士。因为经常要写决心书、请战书和学习体会,我嫌“家稳”两个字笔画太多,写起来麻烦,就简化成了“加文”。调到团政治处报道组不久,前来采访的新华社记者白青山听了我的自我介绍,说:“小许,你可把名字中间的‘加’改成‘佳’,一来二字同音,二来可以鞭策自己多写好文章……”
于是,我的名字从“许家稳”到“许加文”,最后变成了“许佳文”。
如今,我离开家乡已40年了,名字也改了30多年,但每次回到八尺沟,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叫我“稳儿伙”、“许家稳”。
也许正如算命先生所说,我的命硬,竟有好几次大难不死——
在村里打谷场上,我学大人翻空心跟头,谁知没翻好,“咔嚓”一声,头直接栽下去砸了地上一个坑,我两眼直冒金星,一下晕死过去;年底坐船到县城洗澡,眼看对面的船要撞过来,我拿起篙子去阻拦,结果对方的船碰到篙子后将我悬空落水,两条水泥船把我夹在中间,差一点儿撞到我;骑自行车到报社上班,在斑马线上与出租车相撞,我被扭头腾空重重地摔下来,趴在路上足有半个小时起不来,而出租车左侧则起了一个巴掌大的包……

最让我后怕的是,1984年12月9日,我在云南老山前线,先后挨了越军的三发炮弹,第一发离我几十米远,爆炸时将一棵大树连根拔起,第二发打在我身边、第三发打在我脚下,但均因是哑弹而没有爆炸!
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我名字中带了一个“稳”字?我不相信迷信,也不相信名字能给人带来好运。我只想珍惜生命,好好活着。因为对我这样的参战老兵来说,活着就是幸福,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2018年8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