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易批八字173
东北藏书的历史,比较久远一些能够追溯到辽(契丹)太子耶律倍(899-936)建立的位于医巫闾山顶的望海堂,但是望海堂虽然也可以说是私人藏书,耶律倍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长子,十七岁即被立为皇太子,后被封为东丹王(东丹为辽灭亡渤海国后在其地设立的一个属国),以其地位之尊,财货之富,单从望海堂所能够凭借的财力物力看,说它是一个官方的藏书机构也不为过。

(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东丹王出行图》,被认为是耶律倍亲笔创作)
毋庸讳言的是,当清朝江南著名藏书家和大藏书楼相继竞起,达到鼎盛之势的时候,东北整体的私人藏书比较沉寂,私人藏书家寥若晨星;但这个局面在清末民初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东北的政治、经济繁荣了起来,促进了东北文化事业的发展,东北地区在官办藏书机构以外,也开始出现了雨后春笋般的私人藏书楼。
在萌发而开始茁壮成长的私人藏书楼中,以稽古山房最为著名,稽古山房的主人就是长春人董耕云先生,董先生是长春地区乃至吉林省、整个东北,民国初期重要的革命家、藏书家。
董耕云,字话年,清同治元年(1862)出生于长春。他既是吉林省清末民初重要的革命家,也是当时长春市仅有的两个私人藏书家之一。

(长春图书馆)
董耕云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家中本有一些祖上留下的藏书,受父辈训导和家庭环境的熏陶,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后来他追忆少年时代:
余自束发读书,不喜帖括(科举八股)。每嗜训诂,志在考古探源。(《稽古山房藏书目录弁言》)
因此他搜罗家中藏书读之,但当时他家藏书不多,也不是很富有,藏书的存量和增量都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和博览群书的志向,据董耕云先生后来回忆,除了科举用书,其他经史子集的古籍只有零星的一些,“概仅见焉”。
有志读书、乐于读书,又无书可读,对董耕云来说可以算是莫大的遗憾,后来他开始藏书,和这种心理代偿效应,恐怕不无关系。
稍长,董耕云进入养正书院学习,在书院里,他看到了张之洞的《书目答问》,后来又看到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等书,对古籍和读书之道的眼界豁然开朗,董耕云自称从此“于读书致古少窥门径”,也从此对目录学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长春养正书院建于清光绪十年,由长春厅通判李金镛在城北以东购地捐建)
也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董耕云按照《书目答问》所列的书目,一方面逐一进行研读、探讨,一方面开始搜集相关的图书。
但是董耕云其人并非一个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光绪二十年(1894)他肄业于长春养正书院,1905年后,他投身长春地方经济建设,出资入股新式工商业;
渐渐富裕发达之后,他也不是一个只知道赚钱的暴发户,他参与新政、立宪活动,带头兴办地方文化教育,逐渐成为地方名士。
宣统元年(1909)董耕云加入中国同盟会,成为同盟会第一位长春籍会员。

(同盟会成立场景)
这时,吉林同盟会尚未建立,董耕云担荷起孙中山先生委托的建设吉林省同盟会的重任,奔走号召于白山黑水之间。
后来,董耕云出任吉林省支部部长,1913年又被选为众议院吉林省众议员,但是董耕云先生并没有革命成功自己安享尊荣富贵的想法,民国6年(1917)之后,他毅然抛下产业到广东参加孙先生的护法运动。几十年间,后人评价他:
始终追随孙中山,不顾个人安危,坚持传播革命真理,倾己所能培植吉林同盟会之力量,且不受重利所动,抵制袁世凯专权擅政,同内部一些不义之徒做斗争……

(同盟会主题相关油画)
在董耕云数十年的革命生涯中,他始终没有忘怀自己藏书的宏愿。
虽然勤劳国事、席不暇暖,有时甚至环境险恶莫测,有性命之忧,但是董公每到一处,都尽可能留心于古籍,有时不惜重价购买,有时甚至不顾劳累亲自抄写。
这样,积十几年之功,他搜集了大量珍本善本古籍,为了更好地保存,他自辟“稽古山房”藏书室,并亲自整理编目,撰成《稽古山房藏书目录》供世人查阅。
“稽古山房”藏书量居民国初年长春第一位,被《长春县志》赞为“亦长春文粹之所在也”,其藏书总量224种,不仅居于当时长春私家藏书之首,也超过了当时的官方图书馆长春图书馆(约173种)。
224种中,经部约97种285函,史部32种129函,子集合计36种83函,医书6种12函,其他丛书、类书等53种174函,用现在图书馆动辄几十万册几百万册的藏书量相比较,稽古山房藏书的数量虽然在当时名列前茅,似乎也不算多——其实,这是一个误读,稽古山房所藏的书,版本皆极精,有许多“殿版”书(又称“殿本”,清代武英殿官刻本的简称,所刻书籍以刻工精整﹐印刷优良著称)如《朱子全书》、《孝经衍义》、《康熙字典》、《周易折中》,还有日本刻《千金翼方》、写刻《江村消夏录》,都是典雅珍贵稀缺的珍本善本。

(殿版《周易折中》书影)
更为令人称道的是董耕云对藏书的态度。他将自己用毕生精力收藏的藏书公开,为大众和桑梓所用,以期武装国人的头脑,拯救学术之风气,从而实现自己富国强国的中国梦。
其实在我的偏见看来,藏书家的性格中多少有一些囤积病和强迫症,贪嗔痴三毒与众生一般无二,甚至更为强烈。

(没错,我就是在说我)

(不知道何时会读懂的书就是不借你们)
从这个意义上,董耕云先生这种“坐拥书城,牙签满架,不惟私有”的大格局、大胸襟,是令人心悦诚服也无比赞叹的。
倾尽家财收藏国宝,在建国后又将这些无价之国宝悉数捐给了国家的张伯驹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
予所收藏,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
虽然董耕云先生和张伯驹先生时代地域所经营专注的门类都不相同,但这种公而忘私,重夫所忘,忘夫所重的精神境界,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的。
董耕云先生打破藏书必须子子孙孙世守的陈规,以藏书学术为天下之公器,为长春市乃至吉林省早期的现代图书馆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为传统意义上的藏书楼向近现代图书馆的转型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长春市成为如今的科教文化重镇,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包括董耕云先生在内的先人们一灯即明、薪尽火传的伟大精神和人格力量,无疑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