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阿季
中学学习的惯性还在，所以大一延续了努力学习的风格，大二开始进入大学倦怠期，谈恋爱，勤工俭学，翘课，老油条，忙着变有钱，忙着蜕变……这天赵广凌收拾了背包，硬着头皮去家教。家教本来是方晓揽的活，大一还在摸索阶段，到了大二，80%的同学都有当家教的经历了，到了大三下学期考研的考研，准备就业的就业，做家教的同学就不那么积极了。获得家教兼职一般有三个途径：1、一段时间腻了不想教转让出去、学生的同学需要家教之类，大家相互牵线；2、通过学校的bbs家教版块，自行联系，合适就对接；3、家教中介，介绍成功交首次家教费用给中介的，大概2个小时家教费用100块。
有的中介干脆在校内的教职工宿舍区租套房，一手对接家长，一手对接有意向接家教活的大学生。方晓在中介这里得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但赵广凌不干了，各种盘问。“入户家教安全吗？”“对方是多大的孩子？”“家里还有什么人？”……问的问题方晓都快答不上。“高一的男生。”“高一的男生已经是大人了。我不许你去。”“我已经答应人家了。”“那我去。”勤工俭学才体会到知识变现的难处。在此之前，赵广凌已经去接翻译的活，给工厂做翻译一天100块，从早到晚。刚开始翻译的时候，工厂销售代表表面笑嘻嘻，内心MMP，一直在桌子底下踢他，催他快一点，他第一次把一门外语付诸实践，只能乱翻译一通。吃饭也要翻译，到了晚上他们去夜总会也要翻译，坐台小姐一小时200块，他从早忙到晚100块，而且结束了工作回学校已经错过末班车了，从酒店打车回学校还要50块，还没进入社会，就已经感受到了社会的毒打。
他是第二次到这个学生家里做家教，第一次去碰巧家里没人，先是解决学生在班级课上做错或者不会做的题目，先讲解明白，接下去提供一些典型性的题目让学生做，做完现场解答和修改。一对一面对面相得甚欢。他一面想着这次还是家里没人该多好，一面坐上了22路公交车。距离学校三站公交车，不太远，下车，过一个人行天桥，穿过一条单行道过一条斑马线就到了标准中产简装的这户人家家中。虽然一路都在心理建设，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开门的正是学生的父亲，好在看起来面善，头发稀疏，八字纹像两条车辙印一样深深地陷了下去，他似乎欲言又止，偷偷地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一会看到我儿子，你不要跟他说他像我，青春期，叛逆。”赵广凌会意地点点头，走进了书房。刚刚坐下来，一声惨叫从隔壁房间传了出来，男的责备声传来：“怎么切个水果都会切到手？昨天闪了腰今天又流血！心不在焉的！”女的说：“可算是有理由不用再干家务了！”男的说：“就你们单位那点破事，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弄得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有这个必要吗？”女的说：“可不是吗？愁死了，最近柜员大面积离职，你说柜台的离职率怎么那么高呢？女的熬不住的、生娃的、回老家的、跳槽的，男柜员更待不住了，尤其现在都是本科生起步，985211谁跟你在柜台耗着啊？明明中专生就能做的事，非要随大流招本科生，根本就留不住……”男的说：“你们那点收入，难！”女的说：“我们又不是没赶上银行业的黄金时期，都是周期性的。今年不良率攀升太厉害了，个贷部说他们进村催收都要两个人同行，村里人彪悍呢，经常是举着菜刀出来，或者是放狗咬人。不过也别怪人柜台走掉，有个新装修网点甲醛检测没问题，但有个柜员还是因此意外流产了，还好我们安抚及时，柜员也没往上闹，这个事情才压了下来。”男的说：“你知道我们那个被禁止进入银行行业的那个员工现在在干啥？在做中医……”女的说：“这有什么？我们行有个人被禁止进入银行行业是因为考银行从业资格作弊。我们行今天可是有大瓜了，银行最近很频繁地6s检查，今天照例是检查桌面的一天，检查人员看到某某桌面凌乱，于是拍照取证，刚好被水房打开水的某某撞见，某某故意用右肩撞击检查人员的右肩，某某的保温杯因此掉落在地，某某拾起保温杯打开盖子就往检查人员身上泼水，这年头的人，戾气都这么重了。”赵广凌边看学生写作业，边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候学生家长进来了，一脸讨好地把果盘搁在了书桌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男的上阳台抽了一会烟，接着打了个电话：“上营业厅门口去喊一声。把第一个应声的活物带来，管它是牲口、骡子还是人，只要会拉信用卡就行！”学生本来就嫌外面吵吵闹闹的，眉头就没舒展过，狂躁不安地转动手中的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嘭地一声把书房的门关上了。赵广凌悻悻的，那么大信息量的瓜，都没得吃了，于是顺手拿起果盘里的一片瓜，嚼了起来，但始终觉得没有外面的瓜好。
回去之后，他很想把发生在象牙塔之外的的经历跟方晓讲一讲，但两个人还处于冷战状态，不得已要沟通的时候，方晓用短信和QQ对话，大概的意思是，既然你沟通不当，我就用不方便的沟通来惩罚你。他只好一直憋着，感觉要憋出内伤了。有一肚子话，却没有合适的对象可以分享，这简直是一种刑罚。从前，杨柳冒出嫩芽，就迫不及待地想拉她一起看；窗前知了呱噪，他觉得她呱噪起来也是这般了，想笑，想告诉她；走着走着，两栋大楼之间悬挂着一轮明月，从未觉得月如此大，内心雀跃不已，可惜没有她并肩一起赏月，眼前美好的画面却已稍纵即逝；冬天的红杉树美到让人哑口，但幸好有她一起静静地看着，蓝天下涂满的火红；……那种时时想和那个她分享的躁动抑制不住。现在无人可以汇报这些，心里空落落的。
这段时间，方晓突然无比轻松，不用去考虑对方三餐吃什么，衣服皱不皱，晚上去哪里浪跟谁喝酒，周末怎么安排，自己也不用汇报行踪，连见面打招呼都省了。两个人的交集之后的所有的故事，就是他们将来的共有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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