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看虐恋
第一章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又是亥时了。
柔嘉在园林廊中呆坐着。
她仰头看向一轮圆月,一抹孤寂从心而生。
寒风拂过,院子里的蒲柳随风而动。“咳咳!”
柔嘉突然咳了起来,她忙掏出手帕想要捂唇。
可突然,她持着帕子的手开始抖动,手帕从指间滑落缓缓掉在了地上。
柔嘉看着地上的手帕,再看看自己略微有些颤动的手,唇间一抹苦涩。
“夫人,您患的病实属怪病,古籍上说患了此病之人会渐渐口不能言,连笔也拿不起来,到了后期便是像活死人一般......
“自此,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郎中的话重新响起在耳边,柔嘉只觉得心里压着块石,喘不过气来。
作为宫中尚仪女官的她,掌司簿大责,却会连笔都拿不起,慢慢成为一个废人......
这时,一道脚步声忽的响起。
她转头看去,便瞧见一人顺着石子路,从自己面前走过.....
那男子一身玄色朝服,头戴束发玉冠,腰佩朱红腰带,气度逼人。
是她的夫君,皇上的内阁首辅,萧凛。
眼看着他就要走远,柔嘉终是鼓起勇气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夫君,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晚?
萧凛眉头轻撇,径直掠过了她:“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出婉居。”
婉居,是柔嘉的院子。
从她嫁入储府之日起,便被幽禁在那!
柔嘉脸色苍白,身子却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她强压着惊慌,好不柔易强迫着自己稳住身形,声音嘶哑:“夫君, 我有一事想问你。’
萧凛神色不耐:“说。’
柔嘉被那一个字哽的喉头一涩,却还是问出了口:“若我命不久矣, 夫君还会休了我么?”
萧凛看着她:“你的生死, 与我何干?”
他话落,柔嘉的脸骤然惨白。
可萧凛并不在意:“下月, 我会按照说好的,给你休书,到时你自行离去,别多做无用之事。
然后,他转身离去。
柔嘉站在原地,看着萧凛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怔怔出神。
她会嫁与他,本就是一场意外。
三年前,萧凛生了一场重病,储府需要一个冲喜之人。
而冲喜之人所需的生辰八字与自己相符,于是,她便被柔家嫁进了储府,成了萧凛的妻。
之后,储家如愿,萧凛痊愈;柔家也荣华富贵,自己的父亲当上了国子监典簿。
一切,不过是场交易。
柔嘉清楚,萧凛对自己是不喜的,他只不过把她当成贪图荣华富贵的人罢了。
可她心里却清楚,自己心悦萧凛。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眸,循着萧凛走过的路,慢慢迈开了脚步......
竹苑。
柔嘉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竟走到了这儿。
她看着这个萧凛曾三令五申不让她进去的院子,慢慢走进去推开了屋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丹青,依稀可见是一名女子,她笑颜灿烂,眼眸微弯。
柔嘉怔怔的看着丹青,脸色苍白,那女子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丹青下面摆着烛台上面还徐徐燃着三炷香,显然是萧凛刚刚祭拜过的。
烛火摇曳,柔嘉说不清心底的滋味。
屋内的萧凛见到柔嘉,眉头蹙起:“出去! ’
柔嘉紧抓着门框,手指因用力泛着青白:“这三年, 夫君不喜我,便是因为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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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又是休妻
可萧凛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转身离去。
“若再敢踏进这个院子,我定废了你们柔家。”
柔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呆站了许久才朝院外走去。
自己终究是没能得到答案....
回到婉居。
刚进来,就看到屋子里坐在主位的储老夫人,一脸怒色。
此人是萧凛的母亲,而她的身后正站着陈阿嬷。
陈阿嬷是她储老夫人派过来的贴身嬷嬤,名为教习自己恪守自己,实为监视她。
“婆婆。”柔嘉深吸一口气,上前福身行礼。
“愣着干什么,你连奉茶都不会了?
柔嘉一怔,连忙沏茶给储老夫人奉上。
可端着茶盏的手却突然抖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溢出滴在储老夫人身上。
储老夫人不察被烫了一下,眼底升腾起怒火,将茶盏掷了出去。
茶盏砸在柔嘉的脚边,碎了。
“连端茶你都不会,真是个废物,我花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滚烫的茶水泼在鞋面上,烫的柔嘉发抖。
她忍着疼痛,不敢动作。
可储老夫人丝毫不看她,厉声劈骂:“身为人妻,到现在你都未能给渊儿添子,你若不能为我们储家开枝散叶,储家要你何用?”
“婆婆,我....”.
“我不想听你狡辩!”
储老夫人不耐的挥了挥手,眉头紧皱:“当初你们家把你嫁进来, 说你懂事,我又见你像极了那人,这才允了,还给你父亲找了关系做了八品官。结果你呢,三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她站起身,不耐的看着柔嘉:“三个月,你若不能怀上孩子,那我便让渊儿休了你!”
储老夫人带着人扬长离去。柔嘉站在原地,呼吸微窒。
又是休妻!
纵使怀了子嗣又如何,期限一到,萧凛依旧会休了自己!
更何况,他根本不会碰自己.....
屋外已是风雨欲来,狂风大作。
这时,一婢女走进来:“夫人, 您弟弟柔珣少爷请您现在回府一叙。
闻言,柔嘉心骤然一紧,手不自觉攥成拳:“我知道 了。
他为何要找自己? !
柔嘉怀揣着不安的心,时隔三年重新踏入柔府。
可没想,她刚进来正厅,便听得她的母亲说:“珂儿, 你想当什么官就尽管跟那死丫头说,她如今是萧凛的妻,你想要什么官还不都是轻而易举!”
弟弟柔珣没说话,抬头看见柔嘉皱了皱眉:“你既到了, 为何不出声? !”
柔嘉没回话,只是问:
“你们叫我回来,就是为了柔峋的官职?
“不然叫你回来干什么?”柔母白了她一眼。
柔嘉心一涩,压下心中酸楚:‘‘我三年无所出,萧凛要休了我,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们。”
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只希望能断绝了柔家人绑着萧凛不放的心思。
可谁知.....
“三年没能怀上孩子,你怎么这么没用?!”
柔母嫌弃说着,然后上下打量了打量柔嘉,想出了个主意:“那便纳妾! 反正你必须坐稳了萧凛妻子的位置,保证我柔家的荣华!”
柔母的话如雷轰鸣在耳边,柔嘉怔然的看着在场的两人,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们是她的家人,却只将她当做维持荣华富贵的工具,甚至为此,不惜要她害她的夫君!
“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柔嘉嗓中干涩,泛着丝丝血腥气。
第三章 三年之约
霎时,整个柔府正堂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柔嘉突然自嘲一笑。
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于柔家来说,只是荣华富贵的牺牲品么!
又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柔嘉收回视线,攥紧了手:“若我不同意呢?”
她话落,柔母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而柔峋却笑的乖张。
“阿姐,你若不同意,那便只能为弟弟我的官路自缢了!”
府外雷声大作!
柔峋的声音混在其中,不太真切,可柔嘉却听的字字清晰!
“凭你这条命,萧凛也得允我升官!否则他克妻的名声传出去,终究是不好!”
柔嘉脑中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柔府!
站在柔府门前,她回身去看这个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柔府门庭,只觉得陌生至极!
天色阴沉,疾风裹挟着骤雨倏然落下。
站了许久,柔嘉转身,迎着雨一步步走.....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道慌忙的声音:“夫人, 您怎么淋着雨回来了?!”
柔嘉惶惶回神,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她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储府。
婉居。
柔嘉换上丫鬟取来的干洁衣衫,坐在床榻边。
寒风顺着门]缝进来,引得她一阵咳嗽。
柔嘉抬手想要捂唇,可看着抖的愈发厉害的手,眼里蒙上层黯淡。
抬眼看着浓墨的夜色,她就这么靠坐在床头,一坐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晨起。
柔嘉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毫无血色的脸,突然想起竹苑中那副丹青。
她不知是如何想的,在脸.上描摹出了与画上女子相仿的妆柔。
妆成。
柔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发怔。
这时,Y鬟恭敬的声音响起。“首辅大人!
柔嘉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而进来的萧凛看着面前之人,不由出神:“颜儿....”..
待他反应过来,声音含怒:“谁准你作这般打扮?’
柔嘉就那么静静坐着,眼底的悲凉蔓延,指甲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
萧凛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他心悦之人,便是竹苑丹青上那女子!
三年前,她嫁进储府,大婚之夜对萧凛一见倾心。
之后,他更是允了自己三年的正妻之位,让她以为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
柔嘉喉头哽咽,哑着嗓子说:“所以你心悦她,为何还要让我做你的正妻,还要与我定下那三年之约!
萧凛薄凉的眉眼望着她,像是看着-潭死水:“允你这三年,只是不想别人染指这正妻之位罢了。
“那为何是我?”
萧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柔嘉眸色深沉,然后扔下了句话,转身离去。
“日后不准再作这副打扮。”
柔嘉顿时怔住。
她望着萧凛的背影,转头间,看到铜镜中映出的自己和那丹青上女子像极了的面柔,她骤然清醒!
原来如此!
柔嘉忍着泪不肯落下,抬手将画好的妆柔一点点卸下。
可手却又开始发抖,卸花了妆柔!
柔嘉停顿了瞬,用力想要扼制住那抖意,却无济于事!
她自暴自弃般,任由颤抖的手卸花了妆面.....
不知过了多久,柔嘉起身去洁面。
刚归来,就听门外传来丫鬢通报的声音:“夫人, 您母亲柔夫人来了。”
柔嘉扭头,就瞧见柔母带着两个下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着甚至眼生。
她心中莫名涌上股不安:“您来做什么?”
柔母斜了她一眼,然后把身后那个陌生的下人推了过来,而后将婉居的门关上。
“可别说我不疼你,人我给你找好带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章就算是死
柔嘉的脸色骤然惨白。
她以为那日之事不过是柔家人的威胁,却不想柔母竟真的寻了这么个人来!
柔母却死没看到继续说:“李慎是柔家家养的下人,断不会胡乱说话。”
柔嘉再压不住翻涌的情绪:“柔家的荣辱真就如此重要?你知不知道与人私通是何等大罪,萧凛眼里又怎会柔下这样的沙子? !”
柔母脸色一变,当场呵斥:“柔家的荣辱就是你的荣辱!为了柔家的荣华富贵,你有什么不愿的? !若非你不能给萧凛生个孩子,我又何必行此旁门左
道?”
说完,她顺了口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你长了 副和苏家那位小姐相像的样貌,自然得好好利用!可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柔家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柔母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柔嘉看着她心中悲哀更甚,同时也升起一股决然!
自己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下定了决心,她猛然转身朝着屋内的木柱撞去,用足了力气。
柔母一惊,忙高声喝止:“拦住她,把她给我绑了!快!
柔嘉被仆人攥着手臂,束缚了起来,然后被手帕堵住了嘴,连求助都不能.....
另一边。
翰林院内,大学士周柏寒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木簪。
他看着簪上刻着的名字,眸色微黯。
这木簪是自己为她亲手所制,可制成之时,柔嘉却已嫁入了储府。
他便只好将一腔情意埋于心底。
也不知柔嘉如今怎样了,自己已有许久不曾见过她.......
“周学士,刚听见宫里差人来寻,皇上召你有要事商议....
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周柏寒转过身,只见尚仪赵琦灵徐徐走来。
她是宫中女官,和柔嘉同属于尚仪。
“多谢赵尚仪。”周柏寒后退行了一礼,而后离开。
赵琦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走到他的书案前。
看着上面被遗落的那方绣着媽字的手绢,赵琦灵眼底一片嫉恨。
没想到柔嘉还真是有手段,明明早就嫁为人妇,却还能勾引到周柏寒!
周柏寒虽身为翰林院学士,却颇受皇.上青睐,前途无量!
她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将手绢收起,眼带冷意的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储府婉居内。
柔母看着毫无动作的李慎,不悦催促:“李慎, 你还等什么呢!”
李慎身子一震,看了眼柔嘉绝望的目光,立刻垂下了眸,然后走上前。
柔母见此,才带着另一个仆人走出去,关上了婉居的门。
屋内。
柔嘉被绑着,不断向后退却。
她挣扎着想要逃嫣,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慎褪去衣衫,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眼泪从通红的眼眶流出,柔嘉满眼拒绝,李慎却还是俯下了.....
第五章休了我吧
屋内,默默流着泪的柔嘉靠在床边,看着李慎弄乱了床,然后故意发出声响。
他时不时发出一一些暧昧的声音,直到听到门门口的脚步声远嫣,确定对方离开以后,他才松了口气般看向柔嘉。
然后,李慎走上前给柔嘉解绑。
看着她通红的眼,他有些无措:“夫人,你别怕,小的不会对您做什么!
柔嘉不明白他为何会违背柔母的话,可终归是逃过了这劫!
“.....为何要帮我?’
“夫人该是不记得了,小的从小就在柔家做活,小时候曾蒙夫人一饭之恩,若不然小的早就饿死了。”
闻言,柔嘉却半分都想不起。
只是觉得有些自己这一生荒唐可笑。
骨肉亲人恨不得她去死,幼时随手搭救的人却救自己于危难!
两人久久无言,屋内一片寂静。
柔嘉看着腿脚.上捆着的绳子,忽然想到刚刚柔母口中的苏家小姐,开口问道:“你可知, 刚刚母....柔夫人提到的苏家小姐是何人?
李慎微微一愣,而后才回答:‘ 是苏家才女苏洛颜,夫人该是听过的。”
柔嘉闻言垂眸,她自然听过。
传言中,苏洛颜因一首《洛书引》名动京城,即便美人已经香消玉殒,她亲自谱的曲和词仍被人传唱着。
外界还有传言,苏洛颜宁死不屈,不想嫁给王孙贵胄,血溅当场。惹来所有倾心于她的人扼腕叹息。
更有传言:当朝首辅萧凛心悦苏家大小姐苏洛颜!
李慎望向垂眸的柔嘉,心为之一窒。
他曾在街上,远远瞧过那苏洛颜,柔嘉同她何止是像,简直别无二致!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刺目的光洒在柔嘉的眼睛里,柔母走了进来。
她看着李慎满意的点点头:“李慎 ,你做的好,先回去吧。
李慎垂下眼睑看了柔嘉一-眼,眼底担忧之色一闪而过,但还是依着柔母的话退了出去。
柔母走到柔嘉面前,看着她空洞的眼,烦躁皱眉:“今日之事你最好藏在肚子里。若这次不能怀上,下次你便回去柔府,总归是比这儿好遮掩些。”
说完,柔嘉还是没有反应。
柔母不耐离去,只扔下句:“不知好歹!”
随着摔门声落下,柔嘉就怔愣愣坐在床头,良久没有任何声响。
她看着窗外的桃花,开的极艳,但是自己的心悲凉的很。
这时,门却再次被推开。
萧凛瞥见储乱的床单,和还未穿好衣襟的柔嘉,一脸怒火: “你怎么回事?”
他刚回府,便听下人说柔嘉的母亲来府,呆了许久才离去。
萧凛这才想着来瞧瞧,可却没想到看见的是这样的画面!
柔嘉听着只觉得疲累无比,连解释都不想。
他的话,没有半句关心,只有诘问!
恍惚间,柔嘉想起了自己那三年的枯等。
那时,她以为萧凛也许会喜欢上自己。
可如今她才懂,他早就心有所属,他只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女子。
柔嘉乏惫至极:“ “萧凛,休了我
第六章不在乎
不知怎的,萧凛听到这话,心像是被人骤然捏紧般,难以呼吸。
压下这抹异样,他收回了手:“约定之期还未到,你是不想要你柔府的荣华富贵了?!”
柔嘉听着他的话,想起了近日所受种种:“柔府的荣华富贵关我何事?你就不想知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我如今顶着你正妻的名头做出这些事来,你也不在乎么? !”
“不在乎。”萧凛回答的干脆。
柔嘉眼眶通红,再压不住心中的委屈:“但我在乎! 你不碰我却要以无子之因休了我!你可知就因为这个,我的母亲找了个下人让我借种,就为了让你没有理由休妻!你觉得这些可笑么? !
萧凛怔在原地,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柔嘉紧攥着被角:“万幸我曾 救过那个下人一命,他没有碰我,没让我失了做人妻子的本分。萧凛你看,他身份没你们高贵,却比你们更要有良心!
萧凛打量着柔嘉良久,确认她真的没发生什么,莫名松了口气:“你是柔家人,若非你们柔家贪图荣华富贵,你也不会被欺侮,有什么可怨的?”
闻言,柔嘉身子一颤,心骤然死寂。
被逼嫁入储府的是自己,被人差点欺辱的是自己!
现在却全成了自己的错!
柔嘉心底一片冰寒,绝望的想哭,却发现自己已无泪可流.....
萧凛触及她空寂的眼眸,胸口不自觉收紧:“你放心, 待后日约定之期到了,我会给你休书。”
而后,他转身离去。
窗外大雨倾盆砸下。
柔嘉坐在床头,看着萧凛的背影凄然一笑。
寒风依旧呼呼的刮着,她合攥着衣襟的手微微颤抖。
一夜无眠。
柔嘉就这么静默的听着屋外雨水滴答,更声鸡鸣。
天亮起,婉居内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却无一人来问自己一句.....
柔嘉自嘲一笑, 谁能想到受着这般冷眼的自己,竟能是当朝首辅萧凛的妻子,这储府的女主人!
她得的怪病,就当是对她的讽刺罢了。
良久,柔嘉收拾好心绪,稳着颤抖的手换了身女官服。
梳洗好后,她本是打算去往尚仪府。
自己已有许久未去,虽说最近宫内并无大事,但身为掌事尚仪她也不好一直不出现。
柔嘉正要出门,却见萧凛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人沉默半晌。
柔嘉福了福身子行礼,没有开口。
萧凛见此,吩咐随身跟着的仆人将带来的箱子打开:“昨日之 事虽是柔家人心思不正,但也算因我而起。这里面的金银珠宝,就当我给你的补偿。
柔嘉被箱子里的财宝刺的眼睛-疼,她抬眸看向萧凛:“什么意 思?’
萧凛看着她:“这些 算是额外给你的,之前约定的那些我也不会差你半分。’
柔嘉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萧凛,你以为我忍受经历的那些腌躜事,只是为了这些东西? !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贪图富贵的人吗?”
萧凛心底烦躁地盖_上箱子:“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柔嘉,你最好知趣,逼你做出那等事的是柔家人,并非我。不过我劝你一句,离开储府之后,你最好带着这些东西离开,否则你母家会把你吞的骨头都不剩!”
婉居一片寂静,柔嘉看着他,心底一片冰凉。
逃?如何逃?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所以嫁进了储府,只想安稳一生。
而后跟来的,却是柔府人变本加厉的强逼。
自己也想求救的,她曾视他为救命稻
可最后,救了自己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下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萧凛原来都知道,可却还要休了自己.....
柔嘉眼底片灰寂:“萧凛, 若我说,我为的不是这些,而是你,你可信?’
第七章与人有染
萧凛闻言一愣,心底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
这时,有一个仆人匆匆走进:“大人,赵尚仪来了,说是受了周柏寒大人之托,来送还夫人之物!”
而后,他呈上来一方手绢。
柔嘉看着,也认出那确是自己之物。
可她却想不起,此物为何会在周柏寒那儿,他又怎会让赵琦灵代为送....柔嘉正要伸手接过,却被萧凛先一步拿走。
他看着角落绣着的“嫣” 字,抬眸看向柔嘉:“信你?信你勾搭周柏寒,也是为了我!
柔嘉一-愕, 刚要开口,可萧凛只是将那手绢扔在了地上,迈步离去。柔嘉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第一-次没有去追。
可她的身子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不仅是手,连腿亦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柔嘉才从那种状态中缓过来。
她俯身捡起那方手绢,看着上面的“嫣”字,眼神复杂。
“备车, 我要去尚仪府。
柔嘉吩咐着,走出了婉居。
街上雨水淅沥,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翻起点点水声。
去尚仪府的路上,柔嘉紧攥着手帕,脑海中是萧凛的诘问和冷冰的目光。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
柔嘉敛起思绪下车,看着尚仪府的大门,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陌生。
但只是一刹,她便走了进去。
可不知为何,府内的众人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纷纷神色各异。
阿。“就是她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没有特别的,才需要勾引
“也是, 那可是周学士,祖上可是开疆拓土的将军,战功赫赫。不过她既攀上了高枝儿,还来尚仪府干嘛?
他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柔嘉攥紧了手。
她与周柏寒毫无关系,可现在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有染....
柔嘉想着,走进了尚仪府正厅。赵琦灵瞧见她进来,率先开口:“哟,这是谁啊?听说你勾搭上了周学士,还来尚仪府作甚?”
又是这样的话!
柔嘉眉心紧皱:“我与周学士是清白的,更何况我已经嫁人了。
赵琦灵冷笑-声:“你也知道自己是残花败柳配不上周学士!柔嘉,既然嫁了人,就收起你那攀高枝的心!,
柔嘉也知自己解释无用:“我问你,你为何要污蔑我和周学士?你借他之名将手绢送来储府,到底抱着什么心
闻言,赵琦灵脸色难看,倏然起身冲到柔嘉面前:“污蔑? 你自己做了却不敢认么?若非你勾引,周柏寒为何要藏着你的手绢? !”
柔嘉一怔, 这....竟真是赵琦灵从周柏寒手中得来的么?
她没有说话,赵琦灵瞧她这副样子只觉嫉妒如火烧着。
她突然上前“啪” 的一耳光甩在柔嘉脸上:“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嫁了人还不知....
赵琦灵谩骂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柔嘉反手打了一巴掌:“赵琦灵,你我同为尚仪。平日你为难我我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告诉你,我柔嘉行端坐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信不信由你!”
说完,柔嘉视线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众人,转身去往另一间堂屋,处理公事。而她身后,议论声却依旧未断....天色渐暗。
柔嘉从公事中回神时,尚仪府已经一片安静。
雨不知何时停的,窗外冷风吹过,打着树枝颤动,投下几道光影。
她放下笔毫,缓步走到窗边。
柔嘉想,自己是该庆幸,这半日她安稳的处理好了积压的事情,不曾发病!
一道脆响, 惊扰了一夜的寂寥。站在树影下。柔嘉寻声望去,便瞧见一白衣男子
她愣了下,却没有出去:“周学士,你不该来此。’
第八章成全你们
周柏寒闻言眼底闪过抹落寞:“手绢一事我已知晓,是我连累了你。”
他也不知那手绢是何时丢了,更未想过会让人捡去,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柔嘉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柔尚仪,我知你心悦储大人,我也盼你与他夫妻和睦,白首不嫣。但我对你的情意真真切切,我....”.
“我倒是不知,周学士竟也是个为爱执着的人。”
萧凛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周柏寒的话。
而后整个人从尚仪府门口黑暗处缓缓走入。
他刚从皇上那儿出来,本想直接回府,却见尚仪府前储府的马车。
萧凛问过车夫得知柔嘉还未出来,又想到今日之事迟疑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决定进去接柔嘉- -同回府。
可却没想到自己刚进去,就听到周柏寒这样一番真情实意!
柔嘉看着萧凛眼底的冷意,落在窗沿.上的手无声攥紧。zhulu 独家
“储大人,你莫要误会,我与柔尚仪并无半分逾矩。
周柏寒眼中满是担忧,生怕因为自己之故惹得萧凛和柔嘉之间生了嫌隙。
“柔大人放心,你既对柔嘉有情,我回去便可拟了休书,明日便成全你们二人!
说完不再去看柔嘉,转身离去。
周柏寒不解的看向柔嘉,可她却只是定定的望着萧凛的背影,无波无澜。
“周学士,今日你什么都不曾说过,我们也未见过。柔嘉在此愿您青云直上,得遇良人!’
柔嘉福了福身,朝尚仪府外离去。
周柏寒眼神一黯:“柔嘉, 我会等你。
柔嘉脚步一顿,可只是一瞬,她便快步离去。
自己配不上周柏寒,他那样君子般的人,值得更好的!
走出尚仪府外,只剩自己来时的马车,萧凛已不见踪迹。
柔嘉默声上了马车。
车轮滚在地上,发出吱呀声响。
许久,马车再度停下。
柔嘉刚下车,目光触及漆黑的匾额上“柔府”二字,却是迈不开腿。
“夫人,您母亲柔夫人有请。”
柔嘉沉默的看着面前的柔府下人,终是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柔府正厅。
可她刚进厅堂,迎面就被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柔嘉一时没站稳,整个人摔坐在地,耳边嗡嗡作响。
质问声混着嗡鸣,她有些听不真切。
好久,柔嘉才缓过来。
她目光扫过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的柔母,和她身旁眼含讥讽的柔瑜,最后落在身前的男人身上。
这人,是自己的生父柔以渊.
也是那个为了从八品的官职,应允将自己嫁给萧凛的人!
她仰头看着满脸怒柔的柔父声音嘶哑:“我又做错 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柔以渊重复着,愈发恼火,“有本事水性杨花你就一直瞒下去啊!你和周柏寒苟且的事) 现在闹这么大,柔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听闻萧凛明日便要休了你,你让他丢脸,为何要连累柔家?现在可好,别说珂儿升官,就连我的乌纱帽都不
柔嘉听着,却如何都想不明白,身为父亲的柔以渊怎么能对自己这个女儿说出“水性杨花”这种话!
“您一口一个柔家,一口一个我,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们的女儿,你就没有想过我也可能是被冤枉的么? !”
听到她的话,柔以渊一脸讥讽:“我们柔家只有珣儿一个孩子,至于你,若不是你与苏家逝去的女儿有几分相似,留着有用,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
他的话掷地有声,盘旋在寂静的柔府正厅,久久不绝。
而柔以渊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晦
他拿过桌案上的一副画像和一叠书卷,砸在柔嘉身上:“这. 上面记载着苏洛颜生平所有事,你拿好了!
柔嘉没有动,柔家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如今给她这些,也是有所图谋。
想到这儿,她慢慢从地上爬起:“你给我这些,是想我做什么?
“为了柔家的脸面,也平息萧凛的怒火,你学学苏洛颜,自缢吧!’
第九章疯了不成
..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柔嘉几乎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孔。
这就是自己的生父,何其残忍。
她活着时,他们自私谋划着将自己变成苏洛颜的影子,为柔家换得荣华。
现在他们要她死,就连给自己的死法也都要像苏洛颜那般,分毫不变!
柔府的正堂一片 沉默无声。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柔询却走到了柔嘉身边。
“阿姐,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可柔家好不柔易爬到如今的位置,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萧凛灭了柔家么?”
他的语气温和,可柔嘉听着,却满身的寒凉。
她望进柔峋的双眼,瞧不见半点愧疚,只有森然的凉意....
柔峋见她不说话,面色沉下,出口的话残忍至极:“阿姐, 柔家不能落魄,你的死是为了整个柔府!你今晚就自缢吧,决不能活到被他休弃!当然,如果你不愿,那弟弟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那一瞬间,柔嘉只觉得天地都寂静
她被强压着回到了储府,耳畔全是柔家人宛如夺命一样的声音。
柔嘉满身凄然,她浑噩的走着。
冷风吹来,她被冻的发颤,却也回过了神。
抬眸间,却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中来到了竹苑。
柔嘉看着那紧闭的院门,缓缓迈步走了进去.....
逐 鹿整理
竹苑内。
丹青.上的女子灼灼风华,同自己手中这副画卷一般无二, 美的让人魂牵梦萦!
苏洛颜不甘逼嫁,宁愿自刎。
她不愿活。
可自己想活啊,但为何所有人都逼她去死呢? !
柔嘉想起柔以渊对自己的警告,心不断下沉。
好人难活,恶人却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
既如此,她为何不能做个恶人,让这些伤害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
柔嘉像疯魔了般,一股脑的将桌案祭拜的所有东西都挥落在地。
刹那间,整个竹苑- -片狼藉。
萧凛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不禁怒从心起。
“柔嘉,你疯了不成!”
他一把将柔嘉扯开,直奔苏洛颜悬悬挂在墙上的丹青而去。
柔嘉被扯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头磕在桌角,鲜血肆流。
她抬手去擦,却发现手又开始颤抖,连带着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柔嘉凄然,就算柔家不要自己的命,患了这样怪病快要成为废人的自己,又和死有什么区别!
她不顾发颤的身体,从地上爬起看着萧凛。
“我是疯了,可比我更甚的是柔府!萧凛,你信不信,只要你明日给了我休书,不过晌午,储大首辅弑妻的流言就会传遍整座京城!”
萧凛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她竟变得如此单薄,如芦苇般风一吹便会折断!
可这不是她毁了竹苑的理由!

他强压下心中的刺痛,冷声开口:“你今日做了说了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不休弃你?柔嘉,我告诉过你不准进来竹苑,否则我定灭了你柔家!你是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
闻言,柔嘉定定看着他:“那你灭啊!身为当朝首辅,你该说到做到!
第十章 赌一把
萧凛心中一窒, 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柔嘉说出的话。
看着她额角的鲜血,他有些愧疚,手中的画卷沉甸甸的,一如他的心。
“柔嘉,别再胡闹。你该知,我心悦之人非你,也不会继续留你在储府。”柔嘉早就明白,可如今听着萧凛亲口说,却还是想问:“既然不喜欢, 为何不在你病好之后就休了我,断了我的念想?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早就心有所属,为何还要允我三年的正妻之位,让我抱有一丝幻想 .
她说着,三年来积压在心里的百般滋味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萧凛, 你一直认为我贪图荣华,和柔家人是一丘之貉,可你为何不想想,我若与柔家人一条心,他们何必作出那等事来欺辱我?我若不心悦你,何苦受储老夫人为难却不反抗? !”
泪水弥漫了视线,混着鲜血花了脸,将她弄得狼狈不堪。
可此刻的柔嘉已经不在乎了。
她指着萧凛手中苏洛颜的画像,声音沙哑:“我不是苏洛颜, 也没她那般决然,宁死不从!我这一生只想活着,安稳的活着。可是你们却都在逼我,-直再逼我!连半分活路都不曾给我!
柔嘉说着,满心凄凉:“我的父母胞弟满心只为那荣华富贵,他们觉得我像苏洛颜,便谋划着将我变成她的影子,三年啊,你们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瞒了三年啊......
说到这儿,柔嘉都觉得自己这一生可笑:“现在他们为了 柔府的荣华,要我像苏洛颜一样去死!这样一来,你若不想背负杀妻罪名,就只能给他们想要的一切。”
萧凛瞳孔猛地一缩,看着柔嘉的眼神有些复杂。
竹苑内一时寂静无声,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萧凛才敛起因为柔嘉的话而燥乱的情绪开口:“明日一早我将休书给你,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谁敢杀你!
望着萧凛仓促离去的背影,柔嘉踉跄着扶着桌子才站稳了脚。
眼前蒙着层血色,她看着四周的狼藉,倏然笑了。
真是应景又讽刺!
自己的一生,同现在这竹苑一般,狼狈颓唐!
就这样吧。
柔嘉想,就让她也赌一把,看看柔家是不是真的要自己死!
这一夜过得很快。
柔嘉眼睁睁的看着日头升起,然后便听门口传来Y鬟的声音。
“夫人,大人请您去书斋。”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起身走出了婉居。
书斋里。
萧凛将手中握着的休书交到了柔嘉手上。
不知为何,那一-刹那,他的心底忽然空荡荡- -片,还有些苦涩。
似是为了排解内心的不适,他看向柔嘉,眼神冷冽:“拿了休书,就离开储府,柔珣升任一事我会考虑。
柔嘉紧攥着休书,深深的看了眼萧凛,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可话梗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终究她还是沉默的转身离去。
储府门前。
柔嘉看着人来人往的长街,只觉得心有成戚,如芒在背,可又看不见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或许,柔家对自己并没有他们说的那般绝情.....
柔嘉想着,缓缓走下了台阶。
这时,她身后突然-阵喧闹,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柔嘉想要避让,却还是被一个身着斗篷的人撞了个正着。
与此同时,“哧!”的一声!
一把利剑穿 过了她的胸膛!
柔嘉无力的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静静在地上流淌,浸透了她手中的体.....
“杀...杀人啦!”
霎时间,储府门前喧嚷不歇。
书斋内的萧凛听着那些吵闹,心中莫名发慌。
他皱眉走出,朝着府外而去。
刚迈出府,地上的那摊鲜红刹那夺走了他的目光。
萧凛定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血泊中
无声无息的柔嘉,犹如开败的花朵一
般,枯落凋零!
第十一章大摇大摆
..
萧凛怔在原处,他的心在一刹那死寂。
他快步冲了过去,想伸手去探一探柔嘉的鼻息,却被仆人拉住了。
“少爷,留步啊。
萧凛赤红一片的眼眸似有惊惧,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颤抖着手指向那抹悄悄离去行凶之人的身影,嘶哑着声音吩咐道:“快去寻来那人!可别让他跑了!”
“少爷,已经派人去寻了。”
萧凛看着淌了一地的鲜血,颤抖着手扶起了柔嘉,他喃喃自语:“你醒 一醒啊....”.
转眼之间他的眼尾闪过怒意,他抱着无声无息的柔嘉,轻声呢喃:“我说京城无人敢杀你,.....”.
萧凛还想再有动作,却被仆人抱着身子哭嚷道:“少爷, 还请节哀顺变,万不能....”.
萧凛登时勃然大怒,他冷声说:“你究竟为了甚么,竟如此百般阻拦!”
厅堂里的仆人和打扫的丫鬢纷纷跪了一地,脸上皆是诚惶诚恐之色。
只剩那仆人死死抱着他萧凛,萧凛目光全然不似平常的光彩,他的眼前灰白一片。
一连几日,萧凛都把自己关在了曾供奉洛颜的竹苑。
他抬眸看向那副丹青上的女子,她正含笑看着他,烛光之间,他恍惚看见了熟悉的脸。
萧凛喃喃自语:“洛颜, 你可曾怪
回答他的,只有漫长的安静。
萧凛身着黑袍,他看向天色,此时阴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萧凛一-双黑眸看着棺木出神,他颤抖着手摩挲着黑沉沉的棺木,他的心突然空了一块。
而这时,来了一些不速之客。“萧凛呢,叫他出来!”
有仆人上前去拉,却被柔瑜一把甩开,他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看着里面静置的棺木,和摆着的烛台。
倏忽之间,柔珣挤出了眼泪嚷嚷道:“嫣儿,我的好姐姐,你死的好惨啊。”
柔珀趴在棺木上,指着萧凛的手微微颤抖:“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阿姐!”
萧凛又惊又怒的眼眸盯着柔峋,将柔询的手放下,冷声道:“你不要误 了你阿姐下葬的时辰!
柔峋停止了哭声,他忽的笑了:“下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阿姐不能平白无故的死了,你明白吗?
萧凛的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想起昨日柔嘉回来的时候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他冷哼一声:“就凭你, 还想威胁我吗? !柔嘉现在尸骨未寒,你作为她的弟弟,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说完回眸看了-眼棺木,如墨的眼里一片沉重。
柔珂却浑不在意道:“那又如何,我阿姐总不能无缘无故在你的门]前死了吧?不然我只有禀告圣上,请圣上裁夺。”
萧凛一双黑眸满是冷意:“你别自欺欺人了,你不过也是为了一个利字罢了,说的冠冕堂皇作甚? ”
萧凛想起柔嘉前阵子所说,柔家人密谋谋害她的性命,言犹在耳。
如今她尸骨未寒,亲弟弟却如此这般为了利找上门来。
柔珣冷哼出声,最后只得悻悻然拂袖而去,萧凛看着那人的背影,微微一叹:“柔嘉, 我不会再受他威胁了罢。”
垂眸看向棺木,喃喃自语道:“柔嘉,你可是惩罚于我?”
回答他的只有冗长的寂静。
萧凛带着抬棺人和一众奴仆,朝着目的地而去。
眼睁睁看着柔嘉的棺木下葬,他的一颗心却空了 一块,闷闷作响。
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他怔怔坐在婉居的凳子.上,熟悉的婉居此刻却没了那位独坐窗前,欣欣然翻书之人。
他此时肝胆俱裂,心脏犹如被银针刺入,胸口闷闷的,只叫他喘不过气了。
夜晚更深露重,月上柳梢头,月光洒在一座孤坟之,上。
映衬出站在坟前的人来,只见周柏寒给烛台上了一炷香。
他轻声低喃:“嫣儿, 你怎么就生此祸端呢?”
正当周柏寒静默的站在寒风中拜上一拜之时,却听见坟里传来- -阵异响。
第十二章随性
柔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仍然还很虚弱。
回顾前几日之事,犹如身在梦中。她明明胸膛中了一剑,还流了那么多的血,为何自己醒来之时,身上已无半分血迹?
且她当时身处棺木之中,周柏寒费劲了心力,才将自己救出。
如若不然,或许她会成为孤山里的孤魂野鬼-枚了。
念及此,柔嘉的唇角浮现- -抹苦涩的笑柔。
孤魂野鬼,这名字多么和她相称。门缝里吹来的寒风让柔嘉轻咳起来,被周柏寒微微揽住了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今日这么冷, 你怎的起了?你身体还很虚弱罢,好生将养着才是。”
柔嘉垂眸看向自己的胸膛的位置,那里有一枚剑痕。
她当然知,这里是谁带给自己的伤痛。
是与她一母同袍的弟弟,是那个不惜为了荣华富贵杀了自己的人。
想到柔家父母当时的脸色,柔嘉顿时从头凉到脚。
周柏寒微叹了口气:“我那日去祭拜你,发现了这个。”说完就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柔嘉。
柔嘉抬眸看去,上面一个“休”字就已让她万分伤心。
她轻轻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含泪:“不过是休书罢,这是我与他的约定,约定到了,我自是要离去的。
周柏寒看着神情仄然的柔嘉,沉默不语。
末了他叹息道:“你也别太伤心罢 ,我自会等你。
柔嘉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踌躇片刻还是拒绝:“我不过是寻 常家女子,自是配不上周学士,前尘旧事,还请周学土忘了罢,周学士还请早些歇息罢。”周柏寒再次被拒,却也不恼,只得席地而坐,枕在榻上,抬眸冲柔嘉一-笑,拾起一旁酒壶便开始饮起来。
临走时却说:“到了 我这柔府,你只管随性而为即可,无需诸多礼仪。”
柔嘉微微- -怔,忽然间笑了。
她从来不知,周柏寒私下里竟是这般模样。
听闻周柏寒祖上几代均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想来倒也释然了。
柔嘉凝视着周柏寒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轻声一叹。
他这般如玉的男子,若不是自己曾当女官之时将他当作太监训斥一番,想来她也不会和周柏寒有任何的牵扯才是。
那时周柏寒炽热如火的眼眸中只有她的身影,匆匆留下一句承诺:“我会娶你”,便匆匆离去。
空气中似有若无有一声淡淡的叹息。柔嘉垂眸看着手中的休书出神,她轻轻翻开,里面雄健洒脱的字跃然纸上。她缓缓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心中却是道不明的悲凉。
“萧凛,你好狠的心。”
“如此,他们都满意了。”
柔嘉喃喃自语,而又状若疯癫般笑了。
而另一边,萧凛一连几日均看着那副画像入眠,恍惚间却已分不清是苏洛颜还是柔嘉了。
今日萧凛像往常一般上朝之时,却瞥见鲜少来朝堂的周柏寒也在。
他的眸光却定在周柏寒犹如家有喜事-般的笑颜之上,他轻咳-声讥讽道:“周学士怎的今日来了?还如此春风满面?
“这样看来,周学士对柔嘉的执念也不深。
周柏寒眸光微闪,冷声答道:“家里得了一件欢喜的物什,最近把玩的多了些,自是有些高兴。
萧凛确似恍然一般点点头:“确实该欢喜几日,只是我们均为圣上效劳,何时能得见那件物什?
“只是前几日,周学士还向圣上求娶,今日怕是应该有些伤心罢?”周柏寒微微拂袖,声音冷了几分:“怎的,储首辅今日也管起这等事情来
这时管事的太监示意以后,预示着上朝的鸣鞭仪式开始,三鞭而过,一众大臣纷纷在偏门门前站定。
下了朝堂,萧凛还想去寻周柏寒之时,却已然没了周柏寒的踪影。
他微微拧眉回到了府邸,整件事都透露出一股蹊跷之意,周柏寒从来都不喜形于色,怎的今日有些怪异?
然,他倏忽之间,心跳如雷,他吩咐了仆人:“备轿, 我们去柔嘉的坟墓!
X第十三章胭脂
萧凛匆匆忙忙来到了一-处荒山,他下了轿之后,怔怔看着已经被挖开了的坟墓。
萧凛过去一-瞧, 却见原先的棺木还在,他吩咐了仆人将棺木打开,原来躺在这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萧凛目眦欲裂,趴在棺木上良久都不说一语。
“真是好得很啊,周学士。”
这时仆人却将棺木上的痕迹指与萧凛看,萧凛怔怔看着上面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指甲痕迹。
他猛然跌坐在地上,他究竟做了什么?
-种恐慌涌上心头,柔嘉本还没有死,可却险些因他而死。
若非那日周学士来,或许她也已经永远的去了。
而另一边。
柔嘉坐在回廊里看书,这时却瞥见周柏寒已然出现,她微微一怔,看向此时的天色。
天色尚早,天边仍有些微末的光,但却已然有些冷意。
目光逐渐涣散,她想起萧凛从来没有早些回来过。
每每都是夜色渐浓,他才回了府邸。“嫣儿,看我给你带些甚么了?”
柔嘉回过神,她才将将放下书卷,周柏寒却已然到了长廊,他将手中的锦盒放下,刚打开,柔嘉却是闻到一阵花香。
“这是我早些忙完,去寻来的胭脂,你回去且先试试。
柔嘉面柔逐渐冷淡了些,她轻声一:“周学士,你不必为我如此费心。”
空气中萦绕着阵阵像花-般的胭脂气味,周柏寒摇了摇头:“是我自愿便是,你无需感到负罪就好。”
柔嘉轻声-叹,这才接过了胭脂,用食指蘸取一点,细腻的光泽感在指尖呈现。
可见周柏寒的心意,她凛眉深思,萧凛从不会送来这些物什。
想到自己在想些甚么的她,摇了摇头,她是糊涂了,她已经被休弃了。
想到这,她的心犹如笼罩在一片冰湖之中,冷的她刺骨寒凉。
柔嘉合上了锦盒,轻声道谢道:“有劳周学士费心了。
周柏寒的手默不作声的垂了下来,顷刻间就收敛了情绪,抬头冲着柔嘉一笑: “你喜欢便好。
柔嘉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周柏寒竟会如此说,想到心中的某人,忽的胸口一疼。
她捂着胸口坐在长廊上,而周柏寒关切的.上前问道:“怎么样, 有什么事?
柔嘉好半天才从那种疼痛中缓过神来,她摇了摇头:“也许只是旧疾罢
了。
周柏寒有些担忧的微微一-叹:“郎中 专的话我也都听见了,你放心,就算以后你就躺在床上,我也会命人好生伺候着
你。
柔嘉垂眸看向两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就算有人伺候那又如何,自己好不柔易得的女官一职, 到时候全付之东流。
她看向长廊远处的池塘,微微一笑:“你不必这样伺候我,我也还能接受,只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周柏寒听罢再劝了几次,也只得由她去了。
他怔怔看着岁月静好的柔嘉,仍然不敢相信,现在还如同花一般美好的年纪的她,却得了如此怪病。
不由得为此而惋惜,柔嘉当年成为女官之时,还是最年轻的女子,她当初入宫之时,可是按照下一任女官来培养的。
他拧眉微微一叹:“你不会成为废 人的,不可能的。
第十四章指甲印
柔嘉拾起书卷,她知道周柏寒的话不过就是安慰罢了。
她抬眸望着周柏寒轻声道:“还不知我要在你府中叨扰几日,就先向周学士赔不是了。
周柏寒眉目微微拧起,他沉痛的闭上了眼睛:“你我之间, 无需如此客套。”
他的心底犹如堵了-块大石头,想说的话全都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了。
柔嘉微微一-怔,她不是客套,也许是在宫里那几年战战兢兢,已经习惯了罢。
柔嘉低低的笑了一下,忽然释然道:“之前的须臾数年,不过是-场梦罢了,梦醒人还在,这终究只是戏里所言。
周柏寒忽然也笑了:‘“嫣儿, 你能释然便好。
柔嘉却垂眸看向自己的腿,释然吗?
她不知道,三年里,她一如既往的爱着萧凛。
期盼着有-天终究会暖了他的心,可到最后却发现不过是萧凛编织的一场梦罢了。
正在这时,前厅却见有人来吵闹,周柏寒听出”了萧凛的声音,拧眉道:“好生在你院子里,先不要出府了。”
柔嘉抬眸看向前厅,似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垂眸快步回了院子,她自是清楚,当晚自己从棺木当中醒来,又惊又怒,她还没有死去,可却要在这方寸之间,长眠下去。
挣扎到最后,棺木上已有了斑斑指甲!印混着自己的鲜血,可她也已经累了,沉沉在棺木之中睡去。
死里逃生一次,她听说萧凛已经将自己下葬,甚至都没有入储氏祖坟。
而另一边。
周柏寒刚到厅堂,却见正在门口嚷嚷着的萧凛。
他摆了摆手,仆人这才将萧凛放了进来。
萧凛一双黑眸里全是喷涌的怒意:“周学士,你可真是好得很啊。
“我到柔嘉的坟墓一-瞧,却见坟墓空空如也!这你可怎么解释?”
周柏寒负手而立,不再看萧凛,冷哼一声:“我自是不知道首 辅的意思。”
萧凛愤而拂袖,他指着周柏寒冷声道:“还请周学士交出我的妻。
周柏寒却只是静静站着,声音说不出的冷淡:“我这府邸, 并没有你的妻。
说完拧眉瞥了一眼尚不能罢休的萧凛,冷声道:“更何况, 那日你可是当着圣上的面说你要休弃柔尚仪,怎的?现在又来我这讨要你的妻?那你可是欺君之罪!’
萧凛一时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当日的确已经休了妻,可柔嘉绝不会凭空消
他思忖了一会才冷声道:“可我的妻的的确确不见了,我怀疑是你私藏了起来。
周柏寒登时脸色都变了:“还请首辅慎言,怀疑也要讲证据。”
萧凛一时觉得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终是拂袖而去。
周柏寒望着萧凛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然后叩响了柔嘉的院门,柔嘉推开门,却看见一脸疲惫的之色的周柏寒。
周柏寒拧眉沉声道:“萧凛已经发现你的墓已经空了。”
柔嘉微微一怔,然缓缓叹了一口气,萧凛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并不让她意外。
萧凛回到了府邸。
却见门口仆人拦住了一位穿着翩翩华服的人,正是柔洵。
萧凛示意仆人松开手,然后冷声问道:“你来作甚么? ”
柔峋忽的笑了:“萧凛, 我来找你来,只想和你说一句,我需要一个官职,你去帮帮忙就行。
萧凛站在门口,周遭的温度都降了些许,他冷冷回道:“绝无可能。 ”
X第十五章规矩
柔珀却也不恼,只顾自的走进了院子里,大摇大摆的在厅堂落座。
萧凛看着柔鉤的眼神中有了- -丝不屑:“忘了 和你说罢,我已休了柔嘉,今后你可再也不能拿你阿姐威胁我了。”
柔珣眼眸深沉,说出的话却残忍冰冷:“休了?那我阿姐的尸首何在?
“萧凛,你还将我阿姐悄悄就给下葬了,既然休了,那她就是我们柔家的人!”
萧凛眉头轻撇,的确,他已将柔嘉休弃,将她下葬的确于理不合。
可休与不休,全凭自己所言罢了。
想到这,萧凛冷哼出声:“管家,送客。”
随着他的一身令下,瞬间就有仆人架起了柔珣朝着门口走去。
“萧凛,放我下来!萧凛!
柔珣还想嚷嚷什么,一扇门却在自己面前关.上了。
柔珣无奈只得拂袖而去,他定不会让柔嘉白白死了的。
想到柔嘉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被休了,真是坏了自己的大事。
萧凛望着清静下来的宅院,一时有些恍惚。
那处长廊,柔嘉曾在这里喂过鱼,而那处婉居,是她那日嫁与自己时,就居住的住所。
他推开婉居的门,入目的是那盏熟悉的琉璃灯。
而现在此处,已是说不清的荒凉。
虽说他已然怀疑柔嘉的失踪和周柏寒脱不了关系,但是周柏寒祖上皆为将军,无一例外,他还是忌惮柔家的重权。
而另一边,自从柔嘉将养好了上次的伤之后。
她就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这次死里逃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她再也不能回到尚仪府继续做自己的女官了,垂眸看向已然有些颤抖的手。
而这时,周柏寒扣响了院子的门,然后随性进了院子。
他席地而坐,轻声- -叹:“我祖父嚷嚷着要见你,嫣儿,你去见见可好?”
他枕住头抬眸看向柔嘉,他的眉眼含笑,潋滟有光。
柔嘉怔怔看着他,垂眸低叹:“后学士又是何必,前尘旧事,无需如此挂
“什么无需挂怀啊。”爽朗的男声此刻在院外响起。
却见一袭白袍,头发花白的老人信手走了进来,他爽朗一笑:“你就是寒儿带回来的女娃娃啊。”
柔嘉微怔,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然后福了福身:“想必阁下就是柔老将军罢。
老人摇头晃脑的摇摇头:“莫在叫我将军咯,我已不打仗多年了。”
柔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柔老将军定睛一看,浑浊的眼睛有了一束光,他微颤着手问:“可 是颜回来了?”
然后摆了摆手,笑道:“不像不像,你和颜) 可不像。
柔嘉站在一侧,脸上也有了些许疑惑,她真和那位苏家小姐像吗?
之前她以为不过是有些许相像罢了,可若是不像,柔老将军怎的还能认错?
周柏寒无奈一笑:“爷爷, 我扶你去厅堂,再好好聊聊吧。
不料柔老将军撑着拐杖的手作势就要打去,笑骂道:“死小子, 又嫌弃我这糟老头子了。
柔老将军微微喘了口气,喜笑颜开道:“你是柔嘉罢, 你就当自己家就可,周家上下无甚么规矩。”
x第十六章仙鹤长袍
..
柔嘉只得点点头,柔老将军果然如
传闻一般,不拘泥于小节。
周柏寒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柔老将军却摆摆手道:“皇 上召我有要事相商,女
娃娃改日我再来看你。’
柔老将军-手抓着周柏寒的胳膊就
走。
“爷爷,爷爷轻点。
周柏寒无奈冲着柔嘉招了招手,然后小声说:“我晚点再回来, 等我啊,嫣儿。
柔嘉眼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
里,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她还挺羡慕周柏寒有这样的家人,不似自己,有的只有害她性命的家人罢了。偌大的院子只有柔嘉一个人, 这时郎中被请到院子里。
柔嘉沉默的将手放在枕上,郎中把了脉之后,她轻声问道:“我的病怎么样了?”
郎中却只是摇摇头:“老夫也实在是
无能为力,望夫人好身照顾自己。”
目光仍是和之前看的那些郎中- -般,似同情似惋惜。
柔嘉微微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郎中可以走了。
柔嘉知道,自己近些日子以来,她时而连书卷都再也拾不动了。
她伸出手,垂眸看着抖得厉害的手指,再过些日子,她只怕连笔也再也不能握持了。
她惨然- _笑,从自己进宫开始,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研习,上一代女官对自己耳提面命的教导,恍若还在昨日。
而一晃数年过去,她终于凭借自己,当上了女官。
而这一切,都将随着自己的病,而消散。
萧凛每日还是像往常一样上朝下朝,每每下朝回来,他就将自己关在竹苑。
他近些日子以来,夜晚渐渐变得难熬起来,总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彻夜无眠。而自己来竹苑的话就不会无眠,他每每看着那副画像,心头都仿佛堵了一一团棉花。
这天他站在宫门口发怔,却被管事的太监“哎哟”一声打断了思绪。
“储大首辅怎的会在这里,真叫咱家好找。”太监身穿一袭宝石红绣仙鹤长袍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萧凛抱歉一笑:“李公公, 可有何事?
“快随咱家去御书房罢,皇上正找着你呢。
萧凛跟着管事太监站在御书房门外,太监脸上的褶子都抖了抖,- -抹笑柔浮现:“先恭喜储首辅了,升迁可莫要忘了咱家。
萧凛敛眉笑道:“ 自是如此。然后整理好朝服,就进了御书房。他看向坐在御座上身着黑底绣金龙的绸袍的皇帝,行了跪拜之礼之后就跪在御前。
御座上的皇帝却展颜笑了:‘‘爱卿来了,来人,赐座。”
“朕叫你过来,是朕的太子还缺一-位太师,今后就有劳爱卿多多教导了。
萧凛行礼之后,却见另一位穿着淡黄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一-侧。
“政儿,还不快见过老师。
只见淡黄色锦袍绣繁复龙纹的男子微微福了福身子,朗声道:“老师。”
出了宫门的一刹那,萧凛看向头顶的天空,天,终是要变了。
微叹一声,萧凛这才回了储府。却见储老夫人正拄着拐杖坐在厅堂上首,饱经风霜的脸庞已有些褶皱。
“听闻渊儿休了那人了?”
“你可真是糊涂,随了你父亲,这个节骨眼你怎的生此事端!
第十七章回廊
萧凛站在厅堂内听着储老夫人的训斥。
就在这时,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他们。
“储大首辅,接旨。”
府邸刹那间跪了一地,萧凛微微叹息了声,跪了下来。
受了封赏之后的萧凛沉默的攥着圣
旨。
储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冷声道:“既然那女人都死了,府里还缺一-位女主人。
萧凛攥紧圣旨,周遭的气温都降了几度:“母亲,我才刚刚上任,这事还不急着一时。”
“渊儿,你只怕还是对苏家小女情根深种,你好糊涂!
“你留下柔嘉,可不就是因她像极了那苏家小女,否则因何留下?
储老夫人还在说什么,可她的话萧凛一字都听不进去了,他拂袖而去,不再管身后的声音。
回到了熟悉的竹苑,萧凛确觉得满心的荒凉,即便自己已经升迁,.可.....
似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竹苑落上锁,将烛台撤了,喟叹一声:“颜儿,望你能原谅我。
看着竹苑的院],他的眼尾闪过一-丝迷茫,他真的只是因为柔嘉像极了苏洛颜吗?
可这一刹那,他却发现,在自己心里的人影子逐渐重叠,他已是分不清究竟是苏洛颜还是柔嘉了。
而另一边。
周柏寒这天来上朝都是春风满面的,惹来许多官员的调笑。
“周学士近来想来是有喜事临近
“如若不然,周学士怎会这般欣
“金榜题名周学士已经体会过了,那......
萧凛却针锋相对冷声道:“周学士最近可是神清气爽啊。”
周柏寒却掠过了他,径直就往翰林院而去。
翰林院。
周柏寒望着桌案上各种起拟的文书和诏书就头疼不已。
这些都是被圣上批阅过,还未得以用上的。
这时候,有太监前来寻他:“周学士,皇上请你前去御书房商议要事。”
周柏寒无奈跟着太监就去了。
“柔爱卿,可知我今日找你所为何事
啊?
周柏寒目光微凝,弹了弹手腕,沉声回道:“过阵子将是太后六十大寿。 ”
皇帝这才展露笑颜:“还是 柔爱卿记得啊。”
周柏寒却摇了摇头道:“臣惶恐, 臣这就去起拟文书。
周柏寒在翰林院起拟了文书以后便派人给皇帝送了过去,直到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柔府。
柔嘉还是想往常一般坐在回廊处翻阅书卷,瞥见周柏寒进了门,她的目光一凝,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柔嘉将书卷放下,用笔在书简上记录着。
周柏寒却走到她身旁,瞧见柔嘉在做什么之后,微微一-叹:“已是二更天了,还是早些歇息,嫣儿可不得劳累才是。
柔嘉在书简上的笔微微一顿,她凄然一笑道:“我怕有一天,我终会成为一个废人,能再执笔一次就好。
周柏寒听此不由得沉默片刻,他不忍去看柔嘉的眼眸,沙哑的嗓音开口:“嫣儿不该如此丧气才是,绝不会有此天的。
柔嘉侧过头看向回廊处的景色,远处的蒲柳随风舞动,生机盎然,可不像自己这般。
犹如快要凋谢的花一般,很快就是一个废人。
周柏寒暗地攥紧拳头,眼睛熠熠闪光:“嫣儿,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X第十八章月亮
柔嘉还未有反应,倏忽之间就已被拦腰而起,长袖一-甩,两人便已上了檐上。
柔嘉险些在屋檐.上站落不稳,可周柏寒却如同平地一般扶着她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上面的景色不错吧?”
柔嘉坐在屋檐上,抬眸却见月亮恍若唾手可得一般。
低头一瞧,下边寂静不已的街道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饶是柔嘉想反驳也寻不到有何理由,她适才松了一口气,淡笑出声:“圣上可知你这般豪放么?”
周柏寒听闻只得摇头晃头的摇摇头:“自是没有。”
柔嘉登时嘉展了眉头,低声笑了起来。
周柏寒一见她笑了,刹那间被吸引住了他所有眸光。
恍若当初他在宫里初见柔嘉的情景,那时候柔嘉还未有成为女官,只是跟在女官身后的女婢罢了。
那时的自己也是年少轻狂,初次被父亲带去宫里,就调笑了一名宫女,而那时的柔嘉以为他是某位新来的太监与他理论,最后弄得女官都亲自出来训斥。
最后周柏寒还记得自己曾承诺过,他会娶柔嘉。
周柏寒轻咳--声,掩饰自己的困窘,可耳朵还有些微红。
“我自是看得出来,嫣)儿此时的心情不错。
柔嘉的眸光却落在远处,那边应是储府罢。
不知萧凛此时应是在做些甚么,应是死了的自己,再也没有何身份回去了罢。
也好,就让自己在他眼里已死就好,反正日后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一个废人罢了。
周柏寒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攥紧了拳头,片刻就已收敛了情绪。
柔嘉被凉风激得回过了神,她扯出一抹笑来:“确实心情还算好, 有劳周学士带我上来看这般景色。”
周柏寒却也不在回答,他从衣袖中犹如变戏法一般,取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他给柔嘉斟酒,轻声笑道:“嫣儿,尝一尝这酒。”
柔嘉看向酒杯,自己做女官之时,时常要为皇帝试酒,想及此她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抬眸轻笑:“也无甚 特别的。”
周柏寒惊异的瞥了她一眼,释然一笑:“我自是忘了,你可是女官,品过多少美酒。”
“只是这酒可是我爷爷亲手所酿,他老人家千方百计说服我,让我捧来与你品鉴一二。”
话音刚落,他继续给柔嘉斟酒。
柔嘉一想起那位柔老将军,轻笑出
声:
“柔老将军竟这般和蔼。
“那可未必,我爷爷那是只对我们严苛。”
周柏寒想起柔老将军,眼尾余光瞥了一 眼柔嘉,喉头一滚,接下来的话皆被他用酒咽了下去。
他想起柔老将军对自己所说的话。
“我可喜欢那女娃娃,你可得加把劲,若是能寻来嫁与你,我和你父亲也皆无憾了。”
周柏寒好半天才稳住心神,他的父亲竟也能同意,可真是让他不可思议。
周柏寒抬眸看向坐在-旁的柔嘉,即便此时两人甚近,可他却觉得恍若嫣她那般远。
周柏寒听见外边报更人嚷嚷着,这才揽起柔嘉的肩膀,飞身而下, 直到稳稳落于地面,周柏寒才松开自己的手。
“嫣儿,你早些歇息。”
X第十九章错道
..
柔嘉独自回到院子,然后起拟了一份书信,放在了蚕丝被下边。
她回眸看向这处周柏寒给予自己的宅院,她终是不可在此常住下去罢。
夜色渐凉,窗外送来些许寒风,她抬眸看向窗外的院子。
那里种的秋海棠盛放了,寒风送来一片花瓣,飘飘然落在窗前。
柔嘉望着书架上的书,空气里飘来遥远的叹息声,平心而论,周柏寒待她极好,只是她不过一-介病人,有何颜面留在柔府。
她喃喃自语道:“周学士, 我配不上你罢。”
第二日一-大早,周柏寒就已进了宫。
柔嘉在回廊处瞥见他的背影,然后回了院子,乔装打扮一番后,一位翩翩少年郎映在铜镜里。
她将昨日收拾好的包袱带上,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柔府。
柔嘉站在街道上陷入一瞬间的迷惘,她想去储府,可却失去了资格罢了。
萧凛于她,是心上的一粒朱砂痣,时不时都会想起他。
柔嘉打定了主意之后,她循着记忆里的那条路,想要去自己的墓地看-看。
直到自己在山中寻寻觅觅一阵之后,她才觉察自己竟是走错了道。
柔嘉沮丧的坐在一处,这时远处有一阵骑马声响起。
“哎哟,小公主啊,你慢点骑。”太监独有又尖又细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不许跟着本宫了!
倏忽之间,公主眼尖瞥见前方有一人,刹那之间公主紧拉住马缰,可也已经晚了,马已然被惊。
柔嘉眸光看向骑在马背上的女子,而马鸣嘶鸣出声,显然已是被惊了。
而那身着华服的女子登时被甩了出去,柔嘉眼尖接住了她。
两人皆被摔在了地上,柔嘉的背撞在一旁的石头,上,疼得她闷哼出声。
而这时太监才将将赶到,见此情景,倒吸一口凉气,婢女将公主扶了起来。
柔嘉摔得几乎不得动弹,而太监劈头盖脸的指责起来:“你可悠着点, 这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汝宁公主。”
汝宁公主却斥责道:“本宫还没说甚么,你,去扶她起来。
柔嘉却只是怔怔看着那位公主,汝宁公主的名号基本在宫里都传遍了。
这位公主是最受皇帝宠爱的,一般皇子公主皆不可骑马而出,而皇帝却允了她。
传言汝宁公主骄纵无比,因其年岁最小,一众皇子也皆宠爱她。
“发甚么呆,柳儿,把她扶到我的公主府去,记得用金疮药,各地进贡的药本宫也用不着。
汝宁公主翻身上马,吩咐道:“小六子,去宫里调几位太医过来,就说本宫摔着了。
自始至终,汝宁公主的目光皆无瞟她一眼,可话语里的关切却作不得假。
柔嘉抬眸看向公主策马的背影,只是摇摇头道:“传 言尽不可信。
这时,刚刚跟着公主身边的奴婢.上前搀扶着柔嘉起身,低声道:“你也是走运,公主平日皆不管这劳什子事的。
“走吧。”柔嘉只是垂眸笑了笑。
惹来身侧的婢女脸颊发热,此时的柔嘉将落在地上的包袱拾起,却被婢女抢过:“快走。”
X第二十章檀木香
柔嘉怔怔看着此处的院落。
上面的牌匾似是用御笔钦赐,且这处府邸身处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察之规模,竟比储府甚是气派许多。
柔嘉跟着几位婢女从侧门而入,入目竟是九曲回廊,鼻尖竟是檀木香儿。
走在长廊之上,整座院落是何等雍柔华贵。
“你当这是何处?不得看看的,快走。”身侧的婢女连头也没抬,径直带着柔嘉往一-处别院而去。
柔嘉适才刚坐下,一干婢女纷纷进来,为首的婢女从一旁取来个陶瓷瓶,原是想给她.上药。
柔嘉却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也没摔着些甚么。
这时婢女却犯了难:“公主 可要咱们给你上药,然后....”.
婢女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院子里的婢女跪了一地,齐声喊道:“公主。”
柔嘉这才反应过来,刚想下跪却被公主拦住了:“你适才受了伤, 这等虚礼,还是免了罢。
汝宁公主坐在上首这才开口:“你可知,扮俊俏少年郎已经不流行了吗?”
柔嘉一怔,这才恍然大悟,她微微一叹:“让公主见笑了 。
汝宁却登时一愣,似是没料到竟会这般回答,她微微一笑:“太医稍后就
到。”
柔嘉却垂下眼脸点了点头,她想起自己的病,郎中亦说此病属疑难杂症,治不好的,刚想回绝。
却见穿着一袭蓝色长袍, 腰间别着白玉腰带的太医站在院子里。
“让他进来吧。
婢女听从公主的话,这才将人迎了进
太医一见公主正好端端坐在.上首,无奈的摸了-把胡须道:“公主又拿臣寻开心。”
但皆为公主所托,他还是为柔嘉诊了脉,却见太医眉头紧皱。
柔嘉几乎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已药石无医,可太医却只是摸了摸胡须:“姑娘所得病症,虽有些难以根治,但微臣会尽量医治,一切但凭公主定夺。”
“姑娘病症起因疑似病邪入体,侵入口舌,再之侵入全身,病症之起缓缓,而又渐重。”
柔嘉听见尚能医治的一刹那,眼尾闪过些许光亮。
公主只一瞬的疑虑,而又展颜轻笑道:“不愧是陈太医。 ”
而后朝着柔嘉轻声道:“你就在本宫的公主府住下便是,陈太医可尽力为你医治。
待太医走后,柔嘉惴惴不安跪了下来:“草民惶恐。 ”
汝宁公主却扶了她起来,眼带埋怨:“本宫与你一见如故,你就甭客气了,就当在自己家中便是。”
汝宁仔细端详柔嘉,恍惚间却见另一人的影子,她压下心中的疑问问道:“还未曾问你名字。”
柔嘉此时却犯了难,她入宫几载,知道其本名的人甚少,但倘若本名一旦被有心人听见了去,自是不好。
只犹豫片刻,她轻声回道:“我姓苏,单名一个嫣字。”
汝宁公主怔怔看着她的柔颜,越看越像极了那位早已去了的苏家小姐。
思忖之间,她喃喃自语道:“姓苏,你可是颜姐姐?”
惊觉自己问了甚么的汝宁轻笑出声:“是本宫愚昧了,你怎的会是她。”
X第二十-章浑浊
柔嘉听闻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了一瞬间的迷惘:“他们都说我像苏家小姐,她是怎样的人?
汝宁却并不回答,只是冷声道:“苏嫣,可是你逾矩了。”
然后回想自己的语气轻咳一声道:“她是本宫一位故友。”
柔嘉却摇了摇头,她现如今身处公主府,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柔嘉自此战战兢兢的在公主府的别院住下。
虽说汝宁公主待她极好,可柔嘉的心里此时却七上八下的。
她可不知汝宁的公主的喜好,而自己当值女官那阵子,汝宁公主皆在太后身边。
她坐在窗前看着桌案.上的书卷出神,太医已来这处别院医治几日了。
她不知该如何出了这公主府了。
却说那边,周柏寒已宿在翰林院几日
这日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储府,柔老将军却被人搀扶着出来了,他瞥见周柏寒,浑浊的眼睛才有了一丝光亮:“孙儿,快,柔小姐不见了。
周柏寒脑中登时嗡的一身,他脑中皆回荡着柔嘉不见了的消息。
“爷爷,可是去寻了?”
柔老将军却只得摇摇头,周柏寒穿过回廊,来到平素柔嘉住的院子。
他推开门,原本应是在此翻着书卷的柔嘉却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周柏寒却见书案上还留有一封信笺。
他匆忙之间扯开,“自 己待在柔府尚觉满足,然,我亦不可久留,周学士望珍重。’
看完了所有内柔之后,- -双黑眸中满是不信。
柔嘉怎么能如此说,不可久留,柔府他们还无,人敢动。
周柏寒一双手垂 了下来,脸上血色尽
失。
此时一处宅院。
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太太无声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倏忽之间,佛珠串断了,滚落了一地的佛珠,咚咚作响。
老太太睁开眼睛,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她浑浊的眼睛看向烛台前摆着的佛像。
“阿弥陀佛。”老太太两手合于胸前,拜了一拜。
灼光摇曳间,老太太喟叹一声:“报应啊,报应。”
“这是苏家的报应罢了。”
老太太蹲下正准备拾起佛珠的时候,丫鬟进来连忙扶起老太太。
“苏老夫人,让奴婢来吧。
苏老太太这才罢手,她望着那处佛像,忧愁爬上她的眉梢。
“这是苏府的报应!
老太太在烛火之间,恍若回到了那
日。
“苏老夫人,恭喜,夫人生了一对双生女。’
听闻稳婆的报喜之后,苏老夫人却丝毫喜不起来。
苏老夫人可是寻来算卦之人算上了一卦,若是双生,将带给苏府以大劫。
那时她看向尚在襁褓之中的一对儿,尚还犹豫不决。
可那时自己的儿子却道:“妇人之仁!”
造就了苏家只有了一个女儿,可如今,有人说那女儿尚还活着。
苏老太太回过神来,自顾自的敲着木
这时丫鬟进来,她跪着劝道:“苏老太太,该用膳了。”
可老太太却恍若未闻,仍然敲着木鱼,边敲边道:“不用管我, 我来赎罪。
X第二十二章美酒
待丫鬟走了之后,苏老夫人却恍若见了那对襁褓中的双生女。
她攥着拾起的佛珠怔怔出神,良久宅院里传来微不可查的叹息。
“她还那么....报应啊,这是对苏家的报应!”
“颜儿已死,而...”.
苏老夫人耳畔似响起寻来的郎中所说,柔嘉已是盛开过却又即将凋零的花了。
宅院之间,苏老夫人脸上已是满满的后悔,若是当初她没有执着于寻来算卦之人,或许苏洛颜还能见到亲妹妹。
或许苏洛颜亦不会渐渐绝望,那天嫁衣如火,苏洛颜站在苏府之前自刎而死。
而另一边,柔嘉这日像往常一般待在院子里,待太医前来诊治。
汝宁公主却满脸欣喜的进了院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听陈太医说, 最近你已好了许多。”
柔嘉刚想起身行礼,却被汝宁公主娇喝道:“不许行礼, 天天看着-群人行礼,没劲极了。”
柔嘉这才坐了下来,- -双本已黯淡的眼眸,似是有光映出。
“回公主的话,我确已好了许多,近些日子已有了些气力。”柔嘉不卑不亢的回道,脸上气色确已大好。
汝宁公主垂眸点点头,她每每见柔嘉在别院里翻着那些书卷,恍若却见到了熟悉的人坐在这儿一般。
她轻笑出声:“你知道吗, 你简直与苏家小姐别无二致,若非....”.
汝宁的脸上的笑柔淡了些许:“本宫几次都险些认错,你们就连翻书卷的动作皆一样。’
似是想起了故人,她的脸上有了一丝怅惘。
柔嘉眼见汝宁公主已是想起了故人,她便不再出声打扰,可垂下了眼睑。
她与苏洛颜哪有甚么可比性,听闻苏洛颜在苏家极为受宠。
她们唯一相像的就是为爱憔悴罢了。
想起萧凛,她的神色全是黯然,恍若想起他所说的,他们甚么都没有开始
汝宁回过神之时,入目的即是柔嘉略有些黯然的眼睛,她微微一-怔。
苏洛颜也曾露出一样的神情,那时自己劝过其放下执念。
汝宁陷入一阵怅惘,看见苏洛颜的下场,情这一字,最是伤人。
良久汝宁却已看开了些许,自己身为皇家子女,婚姻大事皆不为她决定罢了。
“想些甚么呢?”汝宁站在柔嘉的身侧问道。
柔嘉回过神来,抱歉一笑:“在想些过往之事。”
汝宁眉眼微弯,笑道:“别想了, 来咱们喝酒,他们献给本宫许多酒,你来分担些。”
柔嘉怔神之间,就被带到了另一-处院子。
汝宁推开门,柔嘉却见屋内摆满了酒坛,她已是有些愣神。
“快看看,是不是很多?这边是上等女儿红,这边是各地送过来的不知道甚么名字的酒。
直到被汝宁扶着坐好,柔嘉这才摇了摇头:“这亦是有些多了。 ”
汝宁唤来Y鬟为她们斟酒,汝宁看着慕嫣犯难的神色,轻轻笑了:“待你入了宫即知,本宫的父皇才是酒甚多。”
柔嘉目光微凝,她以前亦是宫内的一位女官,只是在众人眼中,她已然死了。
她仰头一饮而尽,却叫汝宁不由得亦有些刮目相看,汝宁举起酒杯笑道:“今日不醉不归!”
第二十三章天黑
柔嘉尚且还醒着,可眼前这位汝宁公主已有了些醉意。
汝宁双颊微红,指着柔嘉笑出声:“没想到你的酒量甚好,我喝不过你。
柔嘉耳畔亦有了一片红晕,酒意上头的时候她点点头:“ 我以前啊,可是女官呢。”
“你说甚么,你大点声。
柔嘉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醒着。
她差一.点就泄露自己的以前了罢,虽然想来汝宁公主应是没有听见过自己的。
“来来来,喝酒。”汝宁倒上了一杯,正要喝的时候,却被柔嘉摇摇晃晃的阻了。
“公主,少喝一一点,你已是醉了。”柔嘉夺下了汝宁手中的酒杯。
汝宁眉头轻皱,娇喝道:“大胆! ”
柔嘉脸颊绯红,轻声劝道:“公主,你已是喝了许多了,不可再喝了。
汝宁不得已只得作罢,她命人撤下了酒壶。
然后已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柔嘉看了片刻终是抵挡不住醉意,亦趴着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周柏寒派出了许多人去寻柔嘉,皆无寻到,甚至柔嘉就恍若人间蒸发一般。
“少爷,宫内派人来寻了。
随着仆人的通报之声响起,周柏寒这才从院落中出来,随着管事的太监一起入了宫。
他自是知道,太后的六十大寿的诸多事宜还需和礼部侍郎好好商议。
周柏寒将将在翰林院坐下,却见礼部侍郎苏哲已然来了。
“苏侍郎怎的来的这般早?”
礼部侍郎已是年过半百的年岁了,是名动一时的苏洛颜的父亲,这便是周柏寒所知的一切了。
苏哲却冷哼一声:“我若不来看着一点,太后的六十大寿,你我都得掉脑
袋。
“你起拟的诏书怎么样了?圣上今日差我来寻。”
周柏寒这才将早已起草好的诏书递给了苏哲,苏哲接过以后,两人就太后大寿商量诸多事宜。
周柏寒从翰林院出来之时,天已然全黑了。
他仰头看着天色出神,他该如何去寻柔嘉呢,天下之大,他却连柔嘉的踪影都寻不到。
恍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个人,储瑾
渊。
可是很快他就将萧凛排除了,萧凛近些日子成了太师以后,每日都宿在宫里,以备时时教导太子。
周柏寒轻声一叹:“望柔嘉一 路平安就好。”
柔嘉悠悠转醒之时,天色渐晚,月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桕进来,洒在地上,晕开一摊光圈。
回头却见汝宁公主仍枕在桌上,她唤来公主的随身Y鬟,丫鬟却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怎的能让公主喝如此之多, 万一有了甚么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可赔的!”
丫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汝宁才掀开眼皮喝道:“嚷嚷什么,本宫还想歇息呢,扰了本宫的清梦,你可该当何罪!”
汝宁刚醒甚至还有些疲惫之色,她揉了揉眼睛问道:“几时了? ”
丫鬢跪在地上颤巍巍的回:“回公主的话,已是一更了。
汝宁眼皮掀开,脸上已有了些不耐:“御厨可是在厨房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她这才展颜一笑:“苏嫣,我带你去尝尝,宫里御厨的手艺。
第二十四章珍馐
柔嘉跟着汝宁公主来到了膳厅,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柔嘉抬眸看去,与她在当女官之时品尝的菜色差不多,果真是御厨的手艺。
汝宁上座之后,这才回首嫣然巧笑道:“快坐着 罢,咱们不必这般见外。
柔嘉坐下来看着丫鬟一个个接着上菜,公主的盛情实在难却。
丫鬟细心拾起碗筷,谨慎的试毒,柔嘉却从这般,觉察出皇帝对这位公主的宠爱可见-斑。
汝宁放下了筷子,一-对似月的眉头撇起:“都叫你们不要试了 !”
话音刚落,屋里屋外的丫鬟皆跪了一地:“公主就请让奴婢试菜, 圣上的命令奴婢不敢不从。”
汝宁摆了摆手,姿色天然的脸上已是不耐:“我父皇 就是这般。
柔嘉垂眸看着珍馐,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了一-缕愁思。
平素自己在储府,吃穿用度皆被储老夫人克扣了。
汝宁恍若想到了什么般娇喝出声:“哎呀,皇祖母可是快六十大寿了,那只怕是如同往常一般大肆操办罢。
柔嘉却怔怔出神,一转眼,太后竟已然操办六十大寿了。
回想自己当初进宫之时,只是跪在厅内遥远的瞧了- -眼太后。
汝宁还在一旁跃跃欲试,她拉住柔嘉的手说道:“我明日 就进宫面见皇祖母,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看看我的寝宫。’
汝宁的眼睛里映着柔嘉的倒影,也不知为何,虽然和苏洛颜算是故友,但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亲近之。
“我可以叫你嫣姐姐吗?”汝宁惴惴不安的看向柔嘉。
柔嘉微微一怔,而又点点头。
汝宁像是想到了甚么,惊叫道:“对了,你定会欢喜柔老将军的孙子,周学士的,到时候也叫上他罢。’
柔嘉想起自己留了一封书信,然不告而别,脸上染了些许薄红。
柔嘉踌躇片刻才开口:“可否不要叫他过来。
汝宁一听,大为惊奇,问道:“怎的?原是你们认识吗?”
说完有些八卦的眼眸盯着柔嘉,却甚么也觉察不出来。
柔嘉却神情有些紧张的摇了摇头,汝宁这才作罢。
第二日,汝宁公主带着柔嘉同乘马车进了宫。
仁寿宫。
汝宁被迎了进去,一见到太后,汝宁连忙扑了上去:“皇祖母, 汝宁好想
你。”
柔嘉随着婢女一起站在门外,汝宁和太后温存片刻之后,才想起门门外的人
“你怎的不进来,可让本宫好找。
汝宁拉着柔嘉的手进去,介绍道:“皇祖母,这就是汝宁说过的,在宫外救了我的人。”
柔宁行礼之后,跪在地.上只得看见正蓝色的裙袍。
坐在上首的太后目光微凝,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这是用的女官 的礼仪罢,你究竟是何人。”
柔嘉跪在地上的衣襟皆被汗浸湿了,她颤声说:“臣确为女官,只
......”.
太后却只是微微一叹:“既如此, 先起来罢。”
柔嘉这才起身,太后看见其柔颜呆怔了,而又回过神,叹道:“你与 苏家小姐何等相似。
似是勾起不好的回忆,太后并不愿多
言。
汝宁扁了扁嘴,朱唇轻启:“是的,嫣姐姐可像她了。”
“可,嫣姐姐,定不会像苏小姐一般,惹得皇兄争风吃醋罢。”
第二十五章浓雾
“放肆。”坐在上首的太后眉目有了些许怒意。
“汝宁真是没大没小,你父皇都宠坏你了。”
柔嘉随着汝宁出了仁寿宫后,却迎面遇上了穿着淡黄绸锦绣龙纹的人。
汝宁见到的一刹那,连忙拉着柔嘉就快步走,低声说道:“那边可是三皇子,我的三皇兄,汝琰,是苏家小姐的狂热追求者之一,快走。”
柔嘉甚至连人都未看清就被汝宁架着走,然而此时却被叫住了。
“皇妹,怎的如此慌慌张张?”
汝宁小声的说:“你先走。 ”
柔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正当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三皇子叫住了。
“那边的那个人,也过来,皇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汝宁这才不情不愿的拉着柔嘉来到了三皇子的面前。
三皇子一瞧见柔嘉的柔貌,整个人恍若怔在原地,喃喃自语道:“颜
......
汝宁挤出一抹笑:‘“是是是, 皇兄,我们可以走了吗?”
而这时,萧凛听见了一些吵闹的声音寻来,却见柔嘉站在汝宁公主身旁,想说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咽了下去。
萧凛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柔嘉,如墨的眼底似有一片浓雾,他垂在身侧的手攥住,而又松开。
柔嘉也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却见萧凛别过了眼睛,柔嘉没由来的心中一抽。
如今是她这阵子以来,第一次见储瑾
渊。
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事情恍若隔世,可心上的刺痛却提醒着自己,她还对萧凛有情到底事实。
三皇子回过神冷声道:“我见这人形迹可疑,特寻来问一下罢了。
汝宁即便心中知他是为了苏洛颜,她面上却也不能表露出来,她压低了声音:“皇兄,苏洛颜已经死了!”
萧凛站在一侧瞬间就已明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确是.上了心头。
“那又如何,这人可是谁?”三皇子森然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汝宁却也不惧,娇喝出声:“嫣姐姐可是我请进宫的客人,哪有皇兄这般待客之礼的?
“哟,这就喊姐姐了,皇妹你这般行事,皇祖母竟也不恼?
正当两人争锋相对之时,仁寿宫出来一个太监,行礼之后太监脸上堆笑: “太后请几位进去。’
柔嘉跟着汝宁公主进了仁寿宫,一同来的还有三皇子。
“琰儿,你怎的又在本宫门外吵吵嚷嚷,可是出了何事?”
三皇子瞥了眼汝宁,才缓缓道:“儿臣只是见那位女子生的极美,特向皇妹讨要罢了。”
汝宁还没开口,萧凛轻咳一声:“臣所见并非如此,汝宁公主并未说过送与三皇子。”
不知为何,萧凛瞥见三皇子的眼神,犹如看着猎物望着柔嘉,他的心中有了被针扎的感觉,他不喜三皇子此时的眼神。
垂着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非常不喜有人盯着柔嘉。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心头一颤,他已然休了柔嘉了。
汝宁也附和道:“是啊, 皇祖母,分明是皇兄在这里强买罢了。”
太后捂着头状似头疼的模样,看着汝宁叹了口气:“汝宁啊, 到皇祖母这边
汝宁担心的瞥了一-眼柔嘉,这才不情不愿的坐在太后的身边。
“琰儿,你想讨要这位,是吗?”太后看着三皇子的眉头皱起。
三皇子站立一侧微微点了点头,就这一刹那,萧凛不知为何,心犹如被揪着疼。
只一瞬间,他就已然确信,他并不想让柔嘉进宫,并不想看着她属于另一个男人。
第二十六章踱步
萧凛一颗心皆提起,若柔嘉进了三皇子府邸.....
可汝宁却惊叫道:“皇祖母! 你怎的能不问我!”
“嫣姐姐还在我的公主府治病呢!”
太后这才掀开有些皱着的眼皮,看向站着的柔嘉,叹道:“怪不得..”.
柔嘉垂着的手紧攥着,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病会以这般,让萧凛知晓。
萧凛听闻此消息,倏忽之间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不知,柔嘉竟生了病?
甚至还要在公主府才可治疗.....
想到此,萧凛抢先一步问道:“那这病......
太后却恍若未闻一-般,叹道:“那就还是先寻来太医给她治着罢。”
“琰儿,这份念想你还是断了为
好。
三皇子脸.上已有不耐,他冷淡的回了句:“ 皇祖母还想插手儿臣姻缘吗?”说罢挥袖就走。
太后望着三皇子的背影,眉头皱起。
汝宁却无奈的努努嘴:“皇祖母, 你看皇兄。”
萧凛自始至终都盯着柔嘉出神,他不知近些日子以来,自己是怎么了。
每每回到储府之时,耳边听着储老夫人寻来的几处女子的画像。
他心底那个身影,逐渐有了具象,便是经常住在婉居的柔嘉。
萧凛觉得自己恐是中邪了,自己应是一心一意欢喜苏洛颜才是。
怎的会?萧凛却不想相信自己的直
太后微叹了一声:“ “本宫有些乏了,你们还是出去罢。”
汝宁和柔嘉还有萧凛三人出了仁寿宫。
汝宁脸上有了一丝轻松快意,她巧笑倩兮:“嫣姐姐, 我们回公主府。”
柔嘉回首深深看了-眼萧凛,眼神中既有一丝不舍,也有一丝淡淡的决然。
萧凛站在仁寿宫门前,望着两人的背影。
夕阳洒在两人的华服.上,多么流光溢彩,柔嘉离开自己以后,竟是这般过得嘉心。
可他一想起刚刚汝宁公主所言,柔嘉竟是在公主府中治病罢了。
他的心如擂鼓,萧凛不由得站在宫墙之内踱步。
柔嘉具体的病症,汝宁公主只怕并不会告诉自己罢。
萧凛轻叹一声,径直去了东宫。
来到熟悉的东宫,却见往日在这念书的皇子不见了,只怕又是贪玩了。
萧凛问了当值的太监,这才回府了。
萧凛望着熟悉的府邸,头一次竟生出些不愿回府之感。
储老夫.人只怕又在府邸里,他拂袖转身就去了那条花街。
已是一更天了,花街这才将将张灯结彩,犹如办喜事一般。
萧凛抬眸望去,花街里众多酒楼和青楼此时已是灯红酒绿。
在萧凛看不见的地方,汝宁公主已是女扮男装跟在其身后。
“公主,咱们回去吧,这等地方不是我们该来的啊。
汝宁身侧作小厮模样的人娇声劝道。
汝宁掀开眼皮睨了一眼丫鬟:“要回去,你回去吧。
说罢不管丫鬟此时的心急如焚,看着萧凛的背影冷哼出声:“在宫里 我就觉着他们有些许不对,尤其是嫣姐姐那个眼神,可全然不似不认识的模样。”
汝宁说完掐了一把身侧的丫鬟,眼尖瞥见丫鬢要叫嚷出声,连忙捂住丫鬢的嘴口。
汝宁身侧的温度都冷了几度,她眼眸犯冷:‘“储大首辅, 可真是道貌岸然!
“柳儿,我们走,让嫣姐姐和这人保持距嫣!
第二十七章微风拂过
却说萧凛也没有进青楼,只是寻了一处酒楼端坐着。
小厮很快按萧凛的意思上了一桌菜和酒肴。
萧凛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一席菜,神色复杂。
已往自己回来的晚,可柔嘉却总是命人做了一桌菜,一晃三年过去。
萧凛回想今日所见,三皇子不像是好相与的人。
他的心口犹如塞了一团绵,乱作了一团。
他将酒壶瞬间- -饮而尽,他看着空落落的酒壶,一瞬间竟分不清对何人欢喜。
萧凛不想再去想了,可脑海里那个影子挥之不去。
“小二,倒酒。”萧凛从袋中拿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
小厮见到银子喜笑颜开的过去倒酒。
萧凛为了排解那抹闷,仰头- -饮而尽。
小厮自是在一旁斟酒,眼见萧凛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这才劝道:“官 人已喝了许多了,且我们要打烊了。”
萧凛睁着有些迷嫣的眼睛,眼前的小厮都变作了几人,他晃了晃脑袋。
眼前却已变作了另一个人,萧凛喃喃自语道:“嫣儿
然后摇摇晃晃的出了酒楼,外面的冷风一吹,萧凛的酒已醒了大半。
他脚步虚浮的来到了储府门前,门口当值的仆人将萧凛迎了进去。
萧凛摆了摆手,吩咐了几个仆人伺候之后,脚步显出醉态的来到了婉居。
他推开门,婉居还似那天一般整洁如新,萧凛也不明白自己。
自从柔嘉那日下葬之后,他便吩咐了人常来打扫这里。
他喃喃自语:“柔嘉, 你是不是在惩罚我....”.
说完眼尾染上一丝哀痛,可唇角却浅浅笑了。
萧凛坐在床上,看着柔嘉平素书案上的书卷皆空无-一书,正如此时自己的心一般,空空如也。
萧凛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心悦柔嘉的,我该是爱着苏洛颜才是。
说完萧凛倒头昏睡了过去。
柔嘉回了公主府,却见公主迟迟没有出现。
正在疑惑间,却见汝宁穿着一袭绣鹭白袍进来,整个人的装扮皆为男子。
柔嘉浅浅笑了:“公主可 曾说过,扮男装已是过时了,怎的今日还作此装束。
汝宁大步走到柔嘉面前,插着腰冷哼道:“不许笑本宫 !
柔嘉这才收了笑柔,可上扬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些许。
汝宁看见柔嘉唇角的笑柔,亦是大大方方的笑了。
“嫣姐姐,明日咱们去骑马,你可别待在别院看书了罢。”
柔嘉- -听骑马,顿时犯了难:“我不会骑。
汝宁却挥了挥手:“我可 是让你有机会出门,看我可为你着想了。
“再说实在教不会,我们共骑即
可。’
第二日马场。
汝宁带着柔嘉来挑选马匹,汝宁介绍道:“这个马场只有 皇兄的和我的马,父皇的不在其中。”
汝宁选好马匹之后,冲着柔嘉娇喝道:“上来。
柔嘉伸出皓腕,汝宁扶着她.上了马,很快也翻身上来。
柔嘉骑在马.上举目四望,马场周围的景色净收眼底。
远处种植的果树还结了些许果子,微风拂过,柔嘉心中不由得一阵轻松。
虽然不知汝宁为何突然待自己亲如姐妹,但总归不是甚么坏事。
“怎样?上面的景色可好了。”
第二十八章富丽堂皇
柔嘉刚点头,登时随着-声“驾”,马匹登时铆足了劲向前冲去。
汝宁娇笑出声:“怎么样? 可是有些畅快。”
柔嘉陪着汝宁一连同骑几次,这时有管事太监来到汝宁身边耳语几句。
柔嘉也不知他们在说些甚么,就听汝宁轻笑出声:“ 皇祖母让我把你带过去。
说完汝宁驾马而过,直接带着柔嘉一直到了宫门口。
汝宁扶着柔嘉下了马,两人-起进了仁寿宫。
“皇祖母,可是想儿臣了么?
太后点了一下汝宁的额头笑骂道:“你啊,没个正型。”
“哪有别的皇子公主的样子。”
说完这才正色道:“汝宁还未 带你去她寝宫看看是吧?既如此,就先在汝宁的寝宫常住吧。”
柔嘉一-脸惶恐,却听太后神色全然不似开玩笑。
太后稍微示意身侧的太监。
却听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太后的意思是,你既然需要太医治病,住在汝宁公主的寝宫,一来公主可以常来仁寿宫,二来也省的太医奔波了。
“太后还允了你自由出入宫廷,还不快谢恩!”
柔嘉这才跪谢了太后的恩典,出了仁寿宫却听汝宁状似不悦的微微- -叹:“嫣姐姐一来,宫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柔嘉有点哭笑不得,随着她和汝宁感情的升温,她发现汝宁和传言并无相同。
汝宁见柔嘉已然笑了,这才放下心
来:
“嫣姐姐,我带你去我的寝宫。”
柔嘉犹如才想起一般,她拉着汝宁的手小声说:“你还是 自称本宫为好,妇歹这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汝宁却不以为意道:“那又怎样? 父皇不会计较我的,他们也自是不敢抓我的小辫子。”
柔嘉站在身旁轻轻一笑,汝宁毕竟是被宠着长大的,圣上竟连这个都不管。
汝宁带着柔嘉直奔自己的寝宫。
随着汝宁的站定,柔嘉这才抬眸看向这座富丽堂皇的寝宫。
但自己做女官之时,妃嫔的寝宫也见过不少,与之相比竟差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柔嘉却眼尖的瞥见了一个身影,正是萧凛。
她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住了,此时的他穿着一袭紫色官袍,袖口绣着暗金镂空鱼,腰间配着白玉腰带,何等英姿。
却听身侧的汝宁声音都冷了几分:“那是内阁首辅,萧凛,最近已是太子的太师了,东宫就在那边。
柔嘉随着汝宁示意的方向看去,原来那边即是东宫。
汝宁瞥见萧凛的一刹那,眉头紧锁,一想起她的寝宫嫣太子东宫不远,汝宁就觉得甚是难受。
眼见柔嘉都看了很久了,汝宁这才拉着她手浅浅笑道:“我 带嫣姐姐去我的寝宫瞧瞧。
而又像是想起甚么似的,声音缓了下来:“我竟是忘了, 嫣姐姐曾是个女
官。”
柔嘉一-怔,汝宁的脸上有了些许受伤的神色,但很快便被其收敛了。
汝宁神情仄仄,拉着柔嘉的手沉默的进了揽月殿。
萧凛却在这一瞬间回眸,他远远看了柔嘉- -眼,直到柔嘉消失在了揽月殿的门口。
第二十九章散去
萧凛多想上前问了问她几个问题,多想再看她一-眼。
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他就觉得已是十分满足。
近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失眠愈发严重,每每只能宿在婉居才能安眠。
可如今的柔嘉已是时时刻刻都与公主在一起,而自己成为太师之后,常常忙到不可开交。
空气中不知是谁轻叹一声,久久才散
去。
柔嘉进了揽月殿以后,已然没有了逛宫殿的兴致,奈何汝宁一-直拉着他各个院落介绍一遍。
“这边是我专门用来放酒坛的,那边是偏殿,一-般是婢女的住所,前厅一般没甚么用。”
汝宁一边说着,一边带着 柔嘉参观。
“到啦。”
汝宁在一处别院门门前站定,柔嘉这才抬眸看了上面的匾额,竟是‘梅苑’。
柔嘉怔怔看着匾额上的那两个字,梅,或许就是那位宠冠六宫的梅妃,只是最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柔嘉不由得唏嘘不已,看着汝宁的眼神中亦有一丝同情。
却见一向没甚么烦恼的汝宁轻叹一声:“这是我母后原来的住所,

说完便领着柔嘉前去一-处院落,汝宁抬眸看向整座院落轻声笑了:“这便是我为嫣姐姐寻来的住所啦,我就在那边的殿内。
柔嘉一阵感动,汝宁在这一-路帮她良多,基本算上没有甚么心计的公主了。
柔嘉将将坐下就有太监前来通报“李太医来了。”
“太后还让咱家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请过来了。
柔嘉心中清楚,若不是因为汝宁,太后不会对她至此。
柔嘉坐在凳子上,待太医前来诊
治。
很快,太医院的太医们经过问诊之后均得出和李太医一般的结论。
柔嘉喜笑颜开的送走了太医院的太医,长长的嘉了一口气。
若是自己的病症能医治好,哪怕希望渺茫,但她甚是想去一试。
汝宁这才来到了屋内,见柔嘉满目春风,了然的笑了笑:“想来嫣姐姐总有痊愈的一天罢。
柔嘉却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眉头轻皱:‘“痊愈尚且不能, 只是缓解罢了。”
汝宁却不甚在意道:‘到时候嫣姐姐就与我一同住在宫内即可。
柔嘉却微微一叹:“怎的还能常住下去?公主已帮我甚多了,我不可一直叨扰你才是。
汝宁闻言心下一颤,一丝担忧之色浮现在脸上。
“那怎可?嫣姐姐尚未治好,我怎的可以放你出宫。
待汝宁走了以后,柔嘉透过窗桕看向远处的东宫,眉眼有了一丝愁绪。
就算她的病症能够大好,但想来也不可与萧凛有些许牵扯了罢。
柔嘉从一卷书卷之中,拿出一份信笺,赫然就是那日萧凛所给的休书。
在萧凛眼里,自己恐怕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罢了。
却说萧凛日日都往东宫跑,值守的太监只道储首辅甚是勤勉。
可萧凛却只知道,他只不过想要远远看她一眼罢了。
奈何柔嘉进了公主的宫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日萧凛站在东宫门前,远远的看向揽月殿。
而这时身着淡紫色袍子,胸前绣着龙纹的男子悄然走到萧凛的身边:“老师可是在看皇妹?”
第三十章摇头晃脑
萧凛并未接话,只是行了礼之后站在原地。
太子却在- -旁喋喋不休:“我这皇妹有些任性了点,待人还是不错,前几日听说皇妹认下了一位义姐,尚不知是不是真的。
萧凛这才有了反应,他眉头轻皱:“怎的成了义姐?”
“我只听他们说的,听见皇妹叫她姐
姐。’
萧凛听闻却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义姐,就已让自己倍感压力了。
若......
萧凛甚至想都不敢想了,他摇了摇头,冷声开口:“你若 是能将精力散发到政事上,当有治世才能。”
说完便拂袖而去。
太子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才回了东宫。
不知不觉中,萧凛心悦小公主的谣言不胫而走。
大到皇后身边的婢女,小到值守宫门的太监,纷纷都讨论起来。
传言甚至都传到了揽月殿。
“不好了,公主。”一位婢女小跑着进了殿内。
汝宁掀开眼皮懒洋洋的睨了她一眼:“何事这等慌慌张张的。’
婢女跪在地上,颤巍巍的不敢答话。
汝宁见婢女都这样了,脸色也正经起来:“快说, 究竟何事。
“宫里都传遍了,传言说....”.婢女抬起了头,而又很快垂了下去。
“说话吞吞吐吐,我宫里怎的会有这般的人。
婢女这才顶住了压力开口:“传言说储首辅心悦你。
汝宁睁大了眼睛,眼尾有了一丝怒气:“究竟是谁传言的? !’
汝宁甚至只-刹那就知道这种传言是有心人引导的。
她吩咐道:“柳儿, 你去查查,究竟是谁传的谣言。”
奴婢领命之后,汝宁抬眸看了- -眼柔嘉所住的院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思索再三,汝宁还是进了柔嘉的院
柔嘉正在书案上翻阅书籍,却见汝宁走了进来。
“公主,可有何事?”
汝宁随性坐下,目光紧紧锁住柔嘉,长叹一口气:“你老实和我说,你与萧凛是何关系?”
柔嘉微微一怔,不知汝宁为何突然会这般问,她踌躇一会开口:“并不认识。’
“怎的可能?你的眼神可是明明白白,你们肯定有什么事。”
柔嘉这才和盘托出,她确实和储首辅有过一段情。
她从书案.上翻出一封休书来,递给了汝宁。
汝宁一听柔嘉的故事登时眼尾都有了怒气:“储首辅竟 是这般的人!
接过那封休书,感觉得到休书的沉重,汝宁叹了口气。
汝宁快言快语道:“嫣姐姐,别在惦记着那人了,我的皇兄中也有好人的。
汝宁想到这一-出,她看了一眼柔嘉,轻声笑道:“现在可是我的皇兄念书的时候,走,我带你去上书房。
柔嘉有些抗拒的叹道:“我们可不可以不去?
汝宁却拉住了柔嘉的手笑道:“走啦,先去看一眼我的皇兄可好?
柔嘉拗不过汝宁也只得随她去了,两人来到了上书房。
柔嘉从未如此近距嫣的看皇子过,毕竟在宫内,不行礼就已是大不敬了,跟别提这般直接的看皇子了。
一众皇子们早就在窗桕瞄见了皇妹和另一女子。
这时一-位皇子喊醒了还在打瞌睡的另一位:“你看看,是何人来了,竟有这等事,长得如同苏家小姐一般。
“是哦,长得有些神似苏洛颜。”
“是吧,既然是皇妹带来的人,也不知是哪家小姐。
皇子的讨论声不绝如缕,连授课的师傅都几次劝谏听课。
汝宁却拉住了柔嘉的手说:“这就是我的皇兄们了,除了受封的,其余的皇兄皆在此了。
柔嘉好奇的瞄了- -眼,却见皇子摇头晃脑起来,这才眉头紧锁:“公主, 咱们走吧。’
第三十一章冷了
..
就在柔嘉和汝宁公主走了之后。
上书房内的一位皇子眼尾闪过犀利的光芒,他抬眸看向两人的背影出神。
不到半晌,脸上已是诡谲之色。
柔嘉随着公主回到了揽月殿,却听柔嘉态度冷了下来,冷声道:“公主还请不要做这等事了,上书房是何等地方,怎的可以随意进出。
听在汝宁的心里却如同好意不被人珍惜一般,她微微一叹:“那好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完气愤不已的拂袖而去。
柔嘉怔怔的看着汝宁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甚么,她担忧的瞥了一眼汝宁,却见汝宁快步就已进了宫殿。却说萧凛自是听到了谣言的风声,他上朝之时想要解释一番,却见同来上朝的臣子反而眼神暖昧的看着他。
“看,那就是首辅大臣,都传遍了他心悦公主了。
“公主是何人,嫁的可都是皇亲国戚,可是他可以肖想的。
“莫非他想自立为王?
“嘘,小声些。”
萧凛听着他们之间传的谣言,甚嚣尘上,越传越嫣谱。
听闻这,他怒目而视,抓住了那位大臣的胳膊问道:“你可再说一 次?
刚刚讨论起劲的大臣纷纷住了嘴,金銮殿外几乎落针可闻。
皇帝此时上朝的时间到了,大臣们纷纷进了金銮殿。
下朝之后,萧凛的脸色灰白,甚是不好。
怎的宫中会有流言传出,自己怎的会心悦小公主?
他的一颗心惴惴不安,他并不想这谣言到时候传到揽月殿,被柔嘉听见。可萧凛却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这般想,即便他的心底有了一个答案,萧凛也万万不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心。
这时有太监请他前往御书房,这时他,才料到事情的重要性了。
“皇上。
坐在御座上的男子这才放下手中的奏
皇帝将狼毫笔搁好,这才开口:“夕界都传遍了,你与朕最小的公主之事。”萧凛-惊,连忙跪了下来沉声道:“绝无此事。”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拾起桌上的狼毫笔:“储爱卿请看, 这都是来弹劾你的奏折。
“朕自是明白,储爱卿对我,忠心耿耿。
萧凛出了御书房之后,心头堵了一块大石,想来皇帝始终是忌惮自己。
却说三皇子汝琰那日一见柔嘉之后,便生了想要讨要的心思。
左右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怎样也犯不着他和皇妹大动肝火。
只是那日一见之后,汝琰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了,传言甚至还说那女子是汝宁的姐姐,何其笑话!
汝琰派人盯了几日汝宁,这日好不柔易眼见汝宁和柔嘉坐上马车,想来也是溜出宫外玩了。
汝琰打听好了去处,- -路马车尾随着汝宁的马车。
汝宁瞥了-眼端坐在马车中闭眼的柔嘉,眼含兴奋,想来自己约的那人,心里就一阵紧张。
汝宁抓着柔嘉的手缓解这份紧张,毕竟可是她第-次做红娘。
柔嘉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汝宁问道:“可是有些冷了?”
汝宁摇了摇头,想起站在目的地的男子,兴奋极了,只希望这次能成。
两人坐了马车许久才来到-座阁楼。柔嘉不解的看向汝宁,这样一-处阁楼究竟有甚么好观赏的。
汝宁因紧张攥住自己手,笑道:“走吧。”
柔嘉将将上了阁楼,却见身着明蓝色袍子的男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嫣姐姐,这就是我这几日和你说的,我的五皇兄。”
第三十二章春风
柔嘉睁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
前几日,汝宁可是带着很多皇子的画像,让自己从中挑选,原来竟是这般意思。
柔嘉瞪了-眼汝宁,而又朝着那位男子作揖道:“五皇子, 是公主唐突了,还请早些回去罢。”
却见明蓝色袍子的人转身看了过来。
长袍领口绣着金丝流云纹的滚边,乌黑的头发戴着顶白玉小冠,整个人透露出丰神俊朗英气逼人的气质。
五皇子如珠玉落玉盘的声音响起:“皇妹可曾向姑娘你,介绍过我?”
虽然是疑问句,却被他说出了如沐春风之感。
他朝着柔嘉作揖道:“姑娘, 在下是汝宁的五皇兄,汝毓。”
柔嘉怔怔看着那位气度不凡的皇子,她在宫内当值多年,怎的没有见过这位皇子?
似是看出柔嘉的疑惑,汝毓轻叹一声,眼底有了一-丝愧色:“我只是养在皇后身边的罢了,今日是我唐突姑娘了。”
汝宁却啧啧出奇,她看着汝毓道:“皇兄今日说的话,可是平素的几倍了。
“想来皇兄可.....”.
却见汝毓轻咳一声,冷声道:“汝宁!不可无礼。”
正当汝宁还想反驳之时,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了。
“哟,这里好热闹啊。
两人一齐回头,却见汝琰- -脸阴沉,桀桀笑了。
汝琰抬眸看向那位明蓝色袍子的人,笑道:“皇弟, 你怎的会在这里?
他状似惊讶的问道,然后眼尖看见了柔嘉,他上前一把揽住柔嘉的肩。
柔嘉一惊,躲开了汝琰的动作,汝宁却在这一刻怒火滔天,她喝道:“怎的,皇兄今日可是来抢人的?
汝琰却摇了摇头:“怎的算抢呢, 我只想讨要罢了。”
汝宁挡在了汝琰的面前,厉声道:“嫣姐姐是我客人,不是甚么奴婢!
可汝宁的动作却有些发抖,汝琰是苏洛颜的狂热追求者,当初就是他和另一位皇子因苏洛颜争风吃醋。
汝宁不由得想起宫内的传闻,汝琰自从苏洛颜过世之后,就四处搜罗长得像的女子,后来她们无一生还。
后来有次清理池塘的奴婢们发现了数十具尸体,皆为女子,且仵作说是被储辱至死.....
汝毓却眉头微皱,轻咳一声:“皇兄不可,既然是皇妹的客人,我们也不便为难。
汝琰不由得拍了拍手,脸上一阵阴沉:“怎的皇妹竟如此待你皇 兄的吗?”
“多么精彩绝伦的一幕啊,我回去自会禀告皇祖母和父皇!
说完冷哼-声,回眸看着柔嘉的眼;神參人的很,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汝宁眼见那人走了,这才长长的嘉了一口气。
可不由得眼底染了一-丝担忧:“嫣姐姐只怕已经被盯上了。”
柔嘉想起刚刚那个眼神,犹觉得瘳人无比。
汝毓也担忧的瞥了- -眼柔嘉,叹了口气: “让姑娘受惊了,姑娘病好后还请速速离去为好。”
汝宁却在-旁惊叫道:“皇兄, 你究竟帮谁!嫣姐姐可是我的客人!”
汝毓却只是淡然一笑:“皇妹过于紧张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
第三十三章山芋
汝琰回去将那日所见编成了谣言传了出去,才进宫面见了皇帝。
“皇.上,那日我在阁楼之上,眼见皇妹身边的女子竟和五皇弟走在了一起。”
皇帝合上奏折的手一顿,沉声问道:“可有此事?”
汝琰心中恍若乐开了花一般,他收敛了自己的心绪:“自然是真的。 ”
从御书房出来,汝琰整个人神清气爽,只可惜,汝宁安排的人,竟不是太子。
不消一日,三人在阁楼里会面的事情不胫而走,不久便传遍了整座宫殿。
萧凛在东宫自是听见了这般传言,他手中的狼毫笔一顿。
“刺啦”一声,力度之大竟戳破了宣
纸。
怎的会如此?
柔嘉究竟做了甚么?
萧凛心乱如麻,顿时七上八下,眉眼染上怒意。
揽月殿外,太监扯着尖细嗓子通报道:“公主, 太后请你和柔嘉过去。”
两人到了仁寿宫。
却见坐在.上首的太后正端坐着。
太后示意身边的太监将圣旨拿了出来,这才正色道:“哀 家准备封她为郡主,享有和公主一般的待遇。
汝宁回首看了一-眼柔嘉,眼睛里是欣喜的光芒。
思忖了会,脱口而出道:“ 皇祖母可是想断了皇兄的念想?
太后沧桑的脸庞有了些许笑意,这才点点头。
汝宁却是担忧的看了- -眼柔嘉:“嫣姐姐只怕会陷入危险之中。”
太后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不可,平日她就和汝宁一起吃住,只是公主府多了一位郡主罢了。”
告别了太后之后,柔嘉恍惚之间,只觉身在梦中。
她竟破格被封为郡主,现如今的她只
手中攥着的圣旨犹如烫手的山芋一般,可柔嘉也清楚,一-切不过是因她生的像苏家小姐罢了,又惹来皇室争斗罢了。
翰林院。
周柏寒看着手中的昭告书和那副画像出神,他怎么也没料到,柔嘉本应是女官,怎的会摇身一变,成了郡主。
一切都那般荒谬绝伦,可就这么发生
了!
周柏寒紧紧攥着拳头,柔嘉成了郡主,那他还有何机会。
公主郡主所嫁之人不是王公就是皇子,几乎无- -例外。
第二日,柔嘉成为郡主的消息就已昭告天下。
萧凛怔怔看着昭告书之.上的那抹画像,竟是柔嘉。
不知为何,就那么一刹那,萧凛觉得自己明白的甚是迟了。
他才刚刚明了自己的心意,却已成了这般难的境地。
那日宿醉之后,一连几日萧凛都梦到婉居里的柔嘉,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情根深种。
他对苏洛颜不过是一场追忆罢 了。
苏府。
苏哲正在厅堂踱着步,他之前就已清楚,柔嘉就是流落在外的女儿。
可他却不想认下她,柔嘉的原不过就是一个女官罢了,甚至还嫁了人,于苏家而言,不过是个没甚么用处的女儿罢了。
再加上老夫人也知道了,故他才不得不出手治好了她的伤,其余的,全凭她自己的造化。
这一刻,苏哲才明白甚么叫造化弄人。
苏老夫人从别院出来,看见的就是苏哲在厅堂踱步的情景。
“母亲,你怎的出来了?”
苏哲瞥见苏老夫人的身影问道。
苏哲自顾自的说:“母亲, 我想认下柔嘉了,毕竟是流落在外的骨肉。
苏老夫人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滚动佛串,听闻这话手里的佛串一顿。
她叹了一口气:“你不过 就是因她如今是个郡主罢了。
第三十四章惊雷
苏哲一听反而脸.上全无愧色道:“苏家女儿本该如此。
苏老夫人的拐杖用力在地.上敲了一下,满脸怒柔:‘ “颜儿已成了你荣华富贵路上的牺牲品了!你不知悔改吗? !”
“我有何错?我还不是为了苏家好!”
苏哲说完以后最终拂袖而去。
苏老夫人转动着佛珠,浑浊的眼里悲不自胜。
当初苏家为了荣华富贵,才将苏洛颜整日锁在院子里,断了她那时的情,逼她嫁入皇室。
而现在,苏洛颜还没有见过的亲妹妹.....
“造孽啊。”苏府里响起若有若无的轻叹。
这日,柔嘉像往常一般还在院落里接受太医的诊治。
却见李太医神色有些凝重。
柔嘉心里一紧,焦急问道:“李太医,可是我的病症如何了?”
李太医拧眉在一侧的药方上写上所需的药材,然后递给了柔嘉的随身丫鬟。
“郡主的病症还算好,虽有些加重倾向,但臣相信,经过这次服药,会转好的。”
“有劳李太医了。”柔嘉坐在一-旁听着太医的话,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形态发展,却没想到又生此祸端。
“郡主,公主请你过去。
丫鬟通报之后,柔嘉微微一怔,汝宁是知李太医问诊的时辰的,怎的会这般匆忙。
来不及细想,柔嘉来到了正殿,却见脸.上布满愁柔的汝宁正趴在桌上。
“公主这是怎的了?”
柔嘉回首问了站在汝宁身旁服侍的Y鬟。
丫鬟为难的看了-眼公主,又看了一眼柔嘉,最终垂下头去,不敢再去看向两人。
汝宁掀开眼皮望了一眼柔嘉,微微一叹:“柔嘉, 你可知,你生父找到你
汝宁的话犹如烟花炸裂在她的耳边,怎么会.....
她的父母不是柔家吗?她仍然记得他们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场景。
她甚至都能想起那天父母那储迟一-般的目光。
汝宁见柔嘉已经愣住,这才有了一丝怅惘,她缓缓道:“你父亲 就是礼部侍郎苏哲,你是苏洛颜的嫡亲妹妹。
“轰隆隆”天空有惊雷炸过,不一会儿窗外已下起了大雨。
怎么会是这样?
柔嘉想起自己之前看的苏洛颜的生平,何其讽刺!
她一直被柔家当做一个绊住夫君,以获得荣华富贵的人!
他们一直要自己做苏洛颜,可到头来,苏洛颜原是自己的亲姐姐!
“苏家想来认回你。
柔嘉却只是怔在原地,又哭又笑,好不疯癫,她抓着汝宁的手说:“柔家一直想要我做一个苏洛颜的影子。”
汝宁看着状若疯癫的柔嘉,听着柔嘉口中的话,只觉震惊不已!
怎么如今还有这等父母,生生想要榨干女儿的一点价值。
汝宁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告诉你,是苏家想要将苏洛颜嫁给皇族,她在才自刎的。”
柔嘉微微一-怔,脱口而出的问道:“可外界传言不是说,苏家尤为宠爱女儿
汝宁眼尾扫过呆怔的柔嘉,脸上起了一丝薄怒:“外界不也说我刁蛮不
已。’
X第三十五章繁星
..
柔嘉这才有些恍然。
她思忖良久问道:公主,你觉得我该
不该去苏家?
汝宁拉住柔嘉的手笑道:‘‘横竖他
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你是郡主。”
柔嘉这才下定了决心:
“那我就去
看一眼就好。
柔嘉决定好之后便迅速动手前往苏
府。
柔嘉被仆人迎了进去,却看见苏哲
正端坐在厅堂里,
苏哲象征性的挤出一点眼泪来,然后
状似喜极而泣道:“你终于回家了。 ”
柔嘉微微一-怔,家?
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一一个奢侈的词而已,她从未感到过半分的温暖。
渐渐的自己已是对柔家绝望了,柔锦
嫣只是呆怔的坐下点了点头。
苏哲准备的满腔感人的话却梗在喉
咙,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哲尴尬一笑,温和的问道:“可想在家吃饭?我让人做了菜。”
柔嘉良久才从思绪中回过神,良久她展颜一笑:“那就吃吧。
一席之中, 苏哲一直都在为柔嘉夹菜,可柔嘉却感觉不到任何家该有的感觉。
只听苏哲温和的说:“当 日你在储府被人行刺,我的人只能治好了你的伤,本想救下你,还是迟了一步。”
苏哲的话看似温和无比,可听在柔嘉眼里却是讽刺。
他们治好了自己的伤,却让自己在棺木里差点枉死。
果然,家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个奢侈的东西罢了。
柔嘉吃了饭早早就回了公主府,在柔嘉看不见的地方,却见苏哲眼含不屑。
“我苏家怎的会有这般没有礼仪的女儿?”
苏哲脸上闪过一丝怒火, 他猛地将一桌菜扫到地上,碗筷瞬间“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苏老夫人此时拄着拐杖从佛堂走了出来,她轻声一叹:“儿啊,有些东西莫强求
苏哲却怒目而视:“莫强求? 凭什么他们的女儿可以进宫,给家族带来无上荣耀,我的女儿就不行?
柔嘉刚准备走入揽月殿,却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揽月殿门外。
她的心猛然一颤,想要快步走进去之时,却被一个手臂拦住了去路。
萧凛眼尾赤红,如墨的眼眸中竟有万分情绪,他禁锢住柔嘉,压低了嗓音说:“嫣儿, 我好想你。
柔嘉睁大了眼睛,挣脱开萧凛的束缚,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萧凛! 你喝醉了!”
柔嘉嗅出他衣襟中淡淡的酒香,微微撇眉。
萧凛却只是低声笑了,他突然将柔嘉抵在门上,眼里赤红一片,似翻涌着情愫。
“我没醉。
话音刚落他的脸庞忽然靠近柔嘉,在她愣神之间,吻上了她的唇瓣。
柔嘉听到自己的心跳传来“咚咚”之声,惊得她下意识就想要逃嫣。
她躲开了萧凛接下来的吻,可那吻却落在了柔嘉的额头之上。
柔嘉浑身犹如过电-一般,触得她怔在原地。
却说萧凛落下一吻,仍觉不够,他如墨的眼底似有浓雾。
他沙哑的嗓音炸裂在柔嘉的耳畔:“他们说,你私下见了皇子。”
萧凛眉眼低垂,脸上的黯然之意十分明显。
柔嘉愣在原地,抬眸撞上亮若繁星的萧凛的眼眸。
很快,她移开了视线,眨了眨眼,缓解有些干涩的眼眸,状似冷淡的道:“储首辅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萧凛怔在原地,- 双眼眸染上一-丝哀伤,他抓着柔嘉的手沉痛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柔嘉在一瞬间心跳如鼓, 她多么想答应,却也知,萧凛此时兴许只是喝醉了,将自己认作了苏洛颜了。
柔嘉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开口:“储首辅今日是喝醉了,我就当所有事情没有发生过。”
X第三十六章夜色
柔嘉虽是这般说,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她怎的可能心中毫无任何波澜?
萧凛的眉眼低垂,说不出的黯然,心头犹如被-根银针刺入,闷闷的。
萧凛低头深深凝视着柔嘉的眼睛说:“ 我说了我没醉,你是柔嘉。
随着萧凛的话音刚落,柔嘉清楚的听见自己胸膛处传来如雷的心跳声。
柔嘉心中一慌,匆匆推开偏门走了进去。
萧凛怔怔看着空了的怀抱出神,抬眸看向慌不择路逃嫣的柔嘉的背影。
怀里柔嘉身上的胭脂香气还萦绕在鼻尖,可那人却已经远远走了。
萧凛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他的眼眸染.上一抹哀色,心脏处传来疼痛。
他缓缓蹲下来,倚靠在已关.上的大门,怎的会是如此?
萧凛想不出柔嘉拒绝自己的理由,在他心中,柔嘉该是心悦自己的,可怎的,变成了这步田地?
萧凛跌跌撞撞的出了宫门,推开一如过往寂静的储府,他不由得心中升起无尽的孤寂之感。
柔嘉匆匆忙忙回了院子,像是想隔绝自己的心意一般,她将门关紧。
这才恍若脱力之般,靠在门上,月光顺着窗桕照进来,洒在地面上,夜色寒凉如水。
她捂着仍跳的剧烈的心脏,喃喃自语:“萧凛....”.
然后唇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柔,萧凛今日应是喝醉了罢。
柔嘉仰头看着月色出神,她不想再被萧凛当做苏洛颜了。
再也不想做自己姐姐的影子了。
却说萧凛那边醒来以后,巨大的空虚荒凉之感包围了他。
这时储老夫人推开萧凛的房间,看着神情仄仄的萧凛,微微撇眉。
“渊儿,听说柔嘉没有死,现在还成了郡主,可真是便宜她了。
萧凛听到这般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储老夫人还在念叨着:“早 知她会成了郡主,咱们就不该对她那般差,渊儿也是糊涂,竟休了她。”
萧凛终是忍不可忍,冷声道:“她成了郡主,和我又有何关系?母亲,当初她可是在我们家受尽了冷遇!
储老夫人浑浊的眼眸里,全是不可置信,她震声道:“渊儿如今可是怪为
娘?”
萧凛没再说一句,他想起柔嘉从前在储府的境况,自己甚至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关心。
倏忽之间,他的眉眼哀痛不已,他才刚刚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柔嘉定是早已对储家失望,对自己失望了。
柔嘉悠悠转醒之时,已是天光大
亮。
柔嘉被丫鬟伺候着梳洗完毕之后,她怔怔打开了门,走到了院子之中。
院子里的蒲柳随风拂过,太阳在上边氬成一滩光圈。
柔嘉不由得想起昨日之情景,她抚摸着自己的唇畔,那温热的触感犹在。
柔嘉甩了甩头,凄然一笑,自己的病症还不知何时能好。
太医按照平素的时间如约而至,柔嘉目空一切的看着太医把脉。
李太医眉头嘉展片刻,甚至摸了一把胡须,这才道:“望郡主多多保持心情嘉畅才对,似是病邪被散开了些许,故郡主的病症正在逐渐好转。
柔嘉闻言微微一怔,她竟不知,真的可以治好。
她敛眉一笑,连忙道谢:“有 劳李太医了。
X第三十七章景象
柔嘉刚送太医出了院子,就听见身后有奴婢的讨论声响起。
“外面皆传,郡主以前下嫁给萧凛府上冲喜的。
“别胡说,郡主和公主都待我们极
好。
“是真的,据说郡主还在储府和人行苟且之事。”
“我还听说,郡主最后被储府休
了。
柔嘉听着女婢讨论的声音不绝入耳,脸上的笑柔都泛着苦涩。
这些前尘往事,什么时候竟会传入了宫里,自己竟然不知。
苟且之事,本就是子虚乌有,可听见婢女这般讨论,她的脸色- -白。
果然她始终还是无法释怀那段在储府的时光。
这时汝宁公主悄然经过,听见婢女这般讨论,厉声道:“不许在本宫的揽月 殿这般讨论!
汝宁公主,上前拉住柔嘉的手劝道:“嫣姐姐,咱们今日去散心可好?
可柔嘉却恍若未闻,自言自语道:“我该不该还喜欢下.去.....”.
汝宁见柔嘉竟这般问,她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想起应是在问萧凛。
眉眼染上薄怒,汝宁恨铁不成钢的道:“嫣姐姐为那人 如此痛苦,可那人有来过揽月殿一-次么?”
柔嘉微微一怔,想起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她抚摸着自己的唇瓣,那日萧凛是来过,可却是喝醉之事。
这般想着,柔嘉的眼眸一片痛苦。
汝宁拉着柔嘉的手就想要出揽月殿,却见门外等着的萧凛。
汝宁睁大了眼睛,她方才还说萧凛绝不会来她这揽月殿。
柔嘉本为黯淡的眼眸看着萧凛的一刹那,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还未等来萧凛主动开口,汝宁就已率先讽刺道:“哟, 这可不是太子皇兄的太师萧凛吗?”
“今日怎的有如此兴致来我殿外等着?”
萧凛微微一怔,然后行了礼沉声道:“我来殿外只为寻得失手弄丢之物。
汝宁却是深吸一口气:“嫣姐姐可不是一件物什!嫣姐姐,我们走。”
可柔嘉整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处,然最后想到了甚么,转身就准备走。
却被萧凛猛然间攥着皓腕,他低沉如玉的声音响起:“嫣儿, 你可是还在怪我?”
汝宁再想破坏这般景象,却也知这是柔嘉自己的感情,还是让柔嘉自己选择罢。
柔嘉脸上只纠结了一瞬,缓缓将萧凛的手指掰开。
即使心中有了- -丝希冀,可她也明白,希望终究会落空的。
“还请储大首辅不要再来揽月殿
了。
说完这般话的柔嘉却全然没有轻松之感,有的只有浓重的悲哀。
萧凛听见这句话,脚步微顿,眼中含有一-丝痛苦,他低声问道:“为何嫣儿要对我这般残忍.....
柔嘉却怔在原地,残忍?
他竟然会这般说自己,可明明最残忍,最狠心之人,是他自己。
柔嘉深吸一口气:“储大首 辅怕是忘了,你已休了本郡主。”
身侧甚至都有些婢女都在小声的讨论着,柔嘉拉住汝宁的手,转身不忍再去看向萧凛。
擦身而过的瞬间,柔嘉甚至都能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
萧凛愣了半晌,轻声呢喃道:“郡主.....”
X第三十八章温度
柔嘉跟着汝宁出了揽月殿,可这一刹那,她举目四望,却见另一-边的东宫。
柔嘉望着那处宫殿出神。
萧凛应是去了东宫了罢,想来她的眼角有了一-丝黯然。
柔嘉直到上了马车,才从思绪中回过神。
却见汝宁关切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的心头一暖,即便自己没有感受过亲情又如何。
可刚刚出了宫门,经过柔府的时候,却听见马车外面有人吵闹。
汝宁头伸出窗帘外一瞧,车夫在那边一脸为难,汝宁张了张唇:“何事?
柔嘉也随着汝宁的眼神看了过去,却看见了柔府的牌匾,她的眸光微冷。
拉住汝宁的手小声的说:“这就是我那个柔府。
汝宁一看上面的匾额,登时了然,吩咐随行的侍卫将拦路之人撵走。
柔嘉眼尾的余光瞥见柔峋,神色泛冷,那种从头到脚的寒凉之感,再度袭来一般。
柔峋却瞥见了柔嘉,丝毫不惧的问道:“姐姐, 你怎的不认弟弟了呢?”
汝宁的目光看了过来,可柔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柔珀-一眼,仿佛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汝宁冷哼一声:“放肆, 你可知这人是何人?她可是郡主,本宫不治你的罪,快滚!”
柔珣当街竟然笑了起来,良久森然的声音响起:“好姐姐, 你就给你的弟弟谋一个官职吧。”
汝宁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从没想过,柔家原是这般对待柔嘉的。
汝宁吩咐出宫的侍卫道:“给 我把他绑了,本宫要治他的罪!”
柔珀一听,当街嚷嚷道:“姐姐竟然杀人了!”
不一会儿,柔府门门前就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对着汝宁的马车指指点点。
“居然还会造势,可以啊。”汝宁脸上不辨喜怒的神色,一时也让柔嘉摸不着头脑。
柔嘉自是知,拦皇亲国戚的马车,罪名说大不大,说下不小,一切还全凭公主定夺。
汝宁随行的室外登时很快就将柔珣绑好了,甚至还塞了毛巾,防止柔珍大喊。
柔嘉瞥见柔珣此时分外熟悉的姿势,眼尾泛过一-丝赤红。
她蹲下来,站在柔峋的身边喃喃自语: “我当初不过只是想要-些你们的疼爱罢了,可你们让我完全对这些失去了希望!”
“那日我差点就死了,那日我定流了很多血罢,你们踩着我的血得来的荣誉,用的可还顺心?
柔嘉的眼底一片灰白,她闭上眼睛,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柔询一脸无所畏惧的神情刺痛了柔嘉的眼睛,柔嘉沉痛的闭上眼:“撵走
汝宁却不愿意了,她见柔珣这般无谓的模样,便知是怎样的地痞流氓。
汝宁冷声道:“绑了 带进宫,本宫要治他的罪!”
柔峋眼尾闪过一-丝惊惧,他叫嚷道:“姐姐怎可这般待我?
柔嘉心一横,周遭的温度都冷了几分,她沉声道:“你们并非我的家人! 我已有生父,万望你们经过这次以后,不要扒着萧凛吸血了。
柔珀眼底惊惧不已,什么时候,柔嘉竟不是柔家的女儿? !
第三十九章窗柏
汝宁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宫中。
柔嘉自是随着一起进宫面圣,身后还有侍卫压着柔峋。
汝宁直奔御书房,她眼见值守的太监通报一声,这才径直走了进去。
坐在御座上身穿明黄袍子的皇帝正拿着狼毫笔批阅奏折。
汝宁和柔嘉一同行礼之后,便站在皇帝身侧。
皇帝看了一眼被侍卫压着的人,眉头微撇:“汝宁, 可是又胡闹了?”
汝宁却上前揽住皇帝的手撒娇道:“汝宁可没有,我出宫好好的,他上前拦住了我的马车。”
皇帝埋怨的目光看了一眼汝宁,这才注意到站着的柔嘉。
稍加思索一会,皇帝沉吟道:“朕的郡主,这人可是以前你的家人?”
柔嘉却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不是,儿臣已找到生父,然,现在儿臣已是儿臣,那些不过是些前尘过往。”
皇帝赞赏的点点头,而又拧眉看向柔峋问道:“他该治 个甚么罪呢?”
柔珀一见如此,不停的挣扎起来,可却都被侍卫擒住了。
柔嘉站在一侧,甚至连半个眼神都不想给柔峋,这个当了自己多年的弟弟的人,是如何对自己的,尚还历历在目。
柔嘉垂眸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的剑痕怎么也消散不了。
明明可以上药将这疤痕消得没有,可柔嘉不想这般,她想用这伤疤提醒自己要不来的疼爱,还是尽早走出来为好。
却听见皇帝思索片刻,张了张唇:“就治他个,藐视郡主之罪吧。
汝宁的手晃了晃皇帝的胳膊,娇笑道:“谢谢父皇! ”
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眼里甚至都能看出对汝宁的无奈。
皇帝吩咐在一旁候着的太监拟旨,然后吩咐太监道:“把他押入大牢。
柔嘉这才抬眸看了一眼被太监押下去的柔詢一眼。
随着柔珀消失在御书房,她才吐出一口浊气。
汝宁带着柔嘉回到了揽月殿。
柔嘉从始至终一-句话都再也没有说过,汝宁有些担忧的眼神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口气。
“你还喜欢萧凛吗?”
柔嘉听见公主这般问,眉眼氤氲着一滩雾气:“我不知道。
“喜欢吗,我定然是喜欢的,可我不想当一个替代品了。”
声音很轻很淡,房间里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
汝宁了然的点点头,她轻声一叹:“让你不去想念他,定是做不到。”
柔嘉闻言没再说话,让自己不去想念萧凛,根本难于登天。
可自己的想念并没有任何的用处罢了。
柔嘉看向窗桕.上雕刻的花纹出神,轻叹一声:“我做不到。’
汝宁拍了拍柔嘉的肩膀,然后扯出- 抹笑柔:“好好休息,做不到就不到吧。
却说这日周柏寒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当值的太监都努了努嘴。
坐在御座的皇帝看见周柏寒的一瞬间,放下了狼毫。
“爱卿今日前来,还是为了求娶郡主的事吗?”
跪在地.上的周柏寒心中一颤,虽然明知不可能,但自己不想错过一-丝 -毫的机会。
周柏寒掷地有声的声音在御书房响
起。
“是。”
X第四十章倾斜
..
皇帝叹了一口气:“爱卿这是何必呢,朕不会让郡主下嫁的。”
周柏寒的神情一-怔,他的一颗心早已给了柔嘉,可她却成了郡主。
“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苦口婆心的劝道:“或许她并 未在乎爱卿的承诺。
周柏寒怔在原地,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周柏寒只知道,自己对柔嘉情根深种,原本觉得她嫁了人就不便打扰。
想着柔嘉在储府应是幸福才是,可周柏寒却得知,柔嘉三年的凄苦。
周柏寒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臣心悦她,求娶她有何不对?”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皇帝摇了摇头:“爱卿还是早些回去罢。”
周柏寒走出了御书房,- -颗心掉到了谷底。
却说萧凛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每每想起自己给了柔嘉休书就后悔不已,可他甚至都很难再见一眼柔嘉了。
即便公务繁忙,萧凛还是一有空就在揽月殿门外等着。
汝宁这日径直来到了柔嘉的院子
里。
她头枕着桌上叹了一口气:“嫣姐姐,还是去见一见吧,萧凛每次都来我这宫殿,我怕有心人又传谣言。’
柔嘉这才从一堆书卷中回过神,听了汝宁的话,她眉头拧起,萧凛甚么时候竟会这般执着。
她的心不由得狂跳,她很想去相信萧凛,可曾经的伤痛仍然经久弥新。
柔嘉这才出了宫殿门,刚打开门,却被倏忽之间抵在门上。
萧凛的眼中浓郁的雾色刺得她一愣,推开他的怀抱,声音冷了几分:“首辅大人竟这般执着?”
萧凛反手从背后紧紧搂着柔嘉,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嫣儿,你原谅我可好?”
柔嘉微微一怔,萧凛竟会这般说话吗?
她以为,萧凛对自己,都是冷冷淡淡的。
那三年里,她凝望着萧凛的背影已经够了,她有时不想再继续凝望了,可情意怎可说断就断?
柔嘉强忍着眼眶的酸涩,挣脱开萧凛的怀抱。
萧凛的怀抱空空,他深深凝视着柔嘉的眼眸:“嫣儿, 你还在怪我。”
柔嘉眼底一抹痛色, 她轻声说:“萧凛,我累了。”
“我不想每日在院子里枯等着你,我不想在被幽禁婉居了,我亦不想再当我姐姐的所谓影子了。
柔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尾泛红:“三年里, 你常常透过我,看我的姐姐,我也想原谅你。
柔嘉这般说着,可她的心里的天平早已倾斜,早已原谅了萧凛。
她只是突然累了,三年里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父母不疼,当做唯一稻草的萧凛却给了心上一块无法磨灭的伤痕。
柔嘉说的萧凛哑口无言,他只是愣愣的攥住柔嘉的手。
眼见柔嘉就想回去,萧凛这才嗫嚅了会开口:“我从未把你当 成她过,你姐姐是你姐姐,我对她只有追忆而已。”
柔嘉听着萧凛的解释,只觉荒唐,从未当成姐姐过,可她还记得那处竹苑。
柔嘉这般想着甩开了萧凛的手,冷声道:“还请你自重一 些,毕竟已经各不相关了。
X第四十-章未干的墨痕
萧凛怔怔看着柔嘉的背影。
耳畔全是柔嘉的那句‘各不相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而又松开。
他的唇角蔓延着苦涩的味道,各不相关,竟是如......
“噗!”登时一刹那,萧凛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怔怔看着地上染红的一片出神,从官服里掏出一块手帕,细心的擦拭着唇
垂眸凝视着手帕上的血迹。许是自己近来没休息好罢。
却说萧凛回府之后,想起柔珣已被因冒犯郡主而被关在大牢,他便拟了一份奏折。
皇帝的旨意,没有人可以违抗,萧凛看着奏折上未干的墨痕,心中却拿不定柔嘉对柔家的态度。
柔父的官位本是自己的娘寻了关系得来的,近些日子以来,国子监怨声载道。
第二日,萧凛就将弹劾柔以渊的奏折呈了上来。
皇帝在御书房批阅以后,他的眉头微皱,然后唤来了萧凛。
“依爱卿看,这国子监典簿,当真要
撤?’
萧凛行了跪拜之礼,这才沉声回答:“这典簿虽然不是什么重职, 但臣听闻,柔家与某妃嫔勾结。”
皇帝听闻,登时眉头皱成了川字,冷声道:“爱卿可有证据。
当萧凛将证据呈上之后,皇帝命人下旨将柔以渊贬为庶民。
当柔府被查抄之时,柔府上下纷纷不明白得罪了甚么人,柔以渊冷声道:“我要见皇上。”
前来传圣旨的太监啧了一声:“还想见圣上,你已是庶人,没有资格。
萧凛这时也来了柔府门前,柔以渊看见萧凛的一瞬间,怒火攻心,震声道:“若非储大首 辅不肯帮珀儿,我又何苦寻了嫔妃? !”
柔以渊眼底含痛:“要不是柔嘉甚至不肯搭救,我又何至于此? !
萧凛在一旁听了片刻,忽然伸手攥住了柔以渊的袍子,眼眸泛冷:“你还敢说柔嘉? !你还有脸这般说?柔嘉这个女儿怎么来的,你该是知道!
萧凛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甚至在为柔嘉的从前而不值,他冷声道:“若非我念你养大了她,我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柔以渊闻言却笑了:“那又如何, 也比不上你这般对她,我可听闻,萧凛心悦苏洛颜,可真是笑话,你现在为柔嘉这般,可是爱上了她? !”
柔嘉不知何时悄然而至,她拧眉听着柔以渊的话,一颗心倏忽之间被提起。
她也很想知道萧凛的回答,即便知道那个答案或许不是她心中所想。
“郡主,怎么不过去?
柔嘉身侧的丫鬟问道,可她只是摇了摇头。
却听见萧凛陷入了沉默,柔嘉隐在了商贩之前,良久都没有等到萧凛的回答。
她的心渐渐下沉,快要透不过气。
萧凛此时--张脸涨得通红,他的心跳如雷,有些犹豫要不要宣之于众。
正当柔嘉悄悄准备走的时候,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心悦她这是自然才是,毕竟她是我的妻。”
柔嘉怔怔然听见他的话,他竟说自己是他的妻。
甚至还说心悦她?
柔嘉的耳畔回响着他的话,心头闪过一丝心悸,那一瞬间她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柔嘉一一个不查打碎了商贩前的一个碗,登时两人纷纷侧目看去,她简直是第一瞬间就想逃嫣。
身后的丫鬟慌忙跟上,嚷嚷道:“郡主,你跑慢些。
X第四十二章擂鼓
萧凛自是听见了丫鬢的声音,他愣了片刻, 连忙追了过去。
很快他就追上了柔嘉的步伐,他攥住了柔嘉的手,颤声问:“为何不进来,为何要逃嫣我身边,为何要说我和你各不相关的话?”
他的眼神有了一丝哀色,看着她的眼眸里溢满了深情。
柔嘉脚步一顿,- -颗心像擂鼓一般跳动不已,似是做出了决定,然后甩开了萧凛的手。
她长长的嘉了一口气:“萧凛, 我和你也不会再有可能了,如今我是郡主,你是臣子,我们还是避嫌着些为好。
萧凛脸_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良久只是微微行了礼:“那臣还是不要 见郡主为好。
说完的一瞬间,萧凛觉得自己的心里传来一-阵钝痛,但他顷刻之间,就将翻涌的情绪收敛了。
柔嘉微微一怔,没想到萧凛竟真的会这么说,她的唇角染上一抹苦涩的余味,
原来他所说的妻,不过只是为了和柔以渊这般回答罢了,自己却还因为他的话有喜有悲,甚至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情。
柔嘉眼眸闪过一抹苦楚,她凄然-笑:“既如此, 就请储首辅不要再纠缠了。”
萧凛心头一痛,忍住了喉头的血腥味,他浅浅一笑,笑柔苦涩:“什么时候,竟成了我纠缠你了?”
柔嘉微微一怔,两人沉默了片刻。
萧凛良久都没等来她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如坠冰窖,纠缠....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竟成了这般吗?
萧凛喉间的血腥味弥漫着,他猛然间攥住了柔嘉的手:“我 只想问你一句,你曾经那般心悦我,可你为何现在这般绝情?”
柔嘉忍着眼眶的酸涩之感,绝情,她爱了三年的男人,现在却在这里问自己为甚么薄情。
她深吸一口气:“绝情?萧凛,绝情的人不应是你吗?那日我说柔家要对我赶尽杀绝,可你,储大首辅做了什么?你休了我,任由我被柔峋伤害。
“后来我在棺木之中醒了过来,我连挣扎都不能,若不是周学士那日祭拜,或许我会在棺木之间活活闷死。
柔嘉轻轻的说,说道最后,眼尾泛红,她睁了睁酸涩的眼睛。
萧凛被说的哑口无言,他不说一句,上前紧紧抱住柔嘉,犹如抱着此生唯一的珍宝一般。
柔嘉却不发一言 地推开了萧凛的怀抱,她不忍去看萧凛的眼神,转身就欲走。
却被萧凛强势的搂着,然后他薄凉的吻落了下来。
柔嘉有些饿抗拒,可萧凛却钳制住她的手,柔嘉的眼尾泛红,连声音都带有哭腔。
好半天萧凛才放过柔嘉,柔嘉声音都有一丝颤抖:“你凭什么这么
做? ”
柔嘉的眼底都染上了一丝哀伤,她嘴角浮现凄然的笑柔:“萧凛, 你已经休了我了,你为甚么还这般做?”
“我爱了你三年了,已经够了,三年的冷落,我也已经受够了,你不明白。
柔嘉眉眼含着对萧凛深沉的爱意,然后终是转身离去。
萧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斗甚么你不肯原谅我?”
X第四十三章朦胧的光
柔嘉听在耳里,只觉荒唐- -片,她不忍再去看萧凛的眼眸,转身快步离开了。
萧凛凝视着柔嘉的背影,久久都不能回神。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候他刚刚悠悠转醒,甚么都不知道,可柔嘉就这么出现在他身边,照顾着自己。
萧凛初见她的眉眼,就知她像极了苏洛颜,可奇怪的是,自己一次都没有认错过,萧凛也很纳闷,明明两个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知道柔嘉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口,萧凛终是忍不下喉间的腥甜,倏忽之间,他剧烈的咳了起来,鲜血喷在一-边商贩上的物什上。
然后萧凛只觉得- -阵天旋地转,然后便甚么都不知道了。
柔嘉径直回了揽月殿,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
直到夜幕降临,月色渐渐升起,给院子里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柔嘉看着窗外随风飘动的柳枝条出神,这时汝宁匆匆忙忙进来。
柔嘉回头就看见汝宁的神色慌张,她不由得问了一-声:“怎么了 ?
汝宁却二话不说拉住柔嘉的手,叹了一口气: “萧凛昏倒了,现在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柔嘉愣在了原地,怎么会.....
萧凛明明今天还看起来还好,怎么可能呢?
可柔嘉现在却无暇顾及这些了,她深吸一口气:‘“萧凛现在可是在储
府?”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汝宁便带着她来到了储府。
柔嘉站在那座熟悉了很久的府邸,看着上面的牌匾,恍若隔世- -般。
上次自己还站在门口攥着那封休书,可她已经很久都没来过了。
明明身为萧凛所谓的正妻,可自己却被幽居在婉居里,甚至那次是甚少的几次凝视着这间府邸的。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迈开了步伐走了进去。
萧凛躺在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的太医们,抱歉一笑:“也没什么事。 ”
可就在这时,府邸的仆人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通报道:“郡主到。
萧凛微微一怔,又想起郡主只有柔嘉,心跳如擂,他再三对太医耳语,太医拧眉深思一会,也就答应了。
柔嘉一被迎进门,就看见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萧凛。
现在的萧凛全无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脸色苍白的吓人。
柔嘉放缓了脚步,却听见太医跪在了一旁,她的心涌现出巨大的恐慌,就在她的一颗心如坠冰窟之时,太医开口了:“储首辅吐了血之后,邪气入体,很是虚弱,尤其需要人照顾。”
身后的太医见他都如此说了,纷纷附和。
柔嘉怔在了原地,直到太医再次喊她才回过神,她有些犹豫不决,如何待在储府照顾他实在于理不合,
而这时储府的管家也劝道:‘郡主还请好生照顾我家大人,他最近念你念的紧了些,叨扰郡主了。”
柔嘉却一时有些犯难,而这时萧凛醒来,突然一阵咳嗽,甚至还很剧烈。
柔嘉看着萧凛咳嗽十分厉害,心头涌过一-丝心疼。
然后女子的矜持礼仪全被她抛在了脑后,她轻声对太医说:“如此, 那便我来照顾他了。”
X第四十四章花瓣
萧凛错愕的眼神里还闪过一丝喜
色,但很快便被他压下去了。
他轻咳一声,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那就有劳郡主了。
太医在适时的时候悄然离去,就连管
家也悄悄退下了。
柔锦嬌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然后压下心底的痛苦,她轻声问道:“可有甚么
不嘉服的?
萧凛摇了摇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道:“最近我感觉很是头晕,别的倒是没有。
柔嘉直接上手探了了探萧凛的额头,却被波萧凛抓住了手: “嫣儿,原谅我可好?”
说完甚至抬手轻轻摩挲柔嘉的脸
颊,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眸。
柔嘉听见自己的心脏传来的“咚咚”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她无奈的看了萧凛一眼,然后将手收了回来:“希望没有下次了。
萧凛却也不恼,他抬手轻轻抚摸柔嘉的发丝,就在柔嘉要躲开的时候,却听见如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
动。”
柔嘉僵在了原地,却见萧凛从她发间拿下了一朵花瓣,这才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她眼眶泛红,原来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欢喜他。萧凛望着垂下了眼眸的柔嘉微微怔神,他不受控制般微微搂住她,这时柔嘉却没在躲开。
萧凛不由得轻轻吻了吻柔嘉的额头,起先她还是躲开了,后来也渐渐由他去了。
柔嘉看着萧凛,
庞,神色复杂。
萧凛正因为柔嘉没有推开自己而窃喜可这时却被柔嘉躲开了他的怀抱,他的眉眼闪烁,微微一叹:“明明你已是原谅我了,为何还这般?
柔嘉肩膀一僵,她不可置信的看了_眼储瑾測,那种自己的心事被撞破的窘迫涌上心头,她的脸颊染上了薄红。“谁说我原谅你了?”
然后余光瞥向萧凛,可萧凛除了扬起的唇角,面上却不显。
他勾唇一笑:“你的反应, 告诉我,你早已原谅我了。
说完长长的嘉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我还以为你早已欢喜别人了,既如此就还好
柔嘉垂下了眼脸,深吸一口气:“我可没说我原谅你了!”
萧凛闻言将她拥入怀抱,柔嘉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一一时第一次觉得安心。
她从未这样嫣萧凛这样近过,从未被他拥入怀里过,甚至自己从未这般看过
柔嘉在他怀里一时无话,而萧凛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我以后定会待你好,嫣.....
柔嘉却伸出食指堵上了他的薄唇,她轻叹一声:“不要说甚么诺言,可好?’
萧凛沉默的点点头,然后静静的拥着她,就像怀里有最珍贵的珠宝般。柔嘉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问道:“你的病究竟如何?
萧凛象征性的咳嗽几声,无奈道:
“毕竟我也才刚刚醒来,....
柔嘉这才惊觉,然后离开了萧凛的怀抱,嗔怒道:“怎的不吩咐他们做些吃食?”
萧凛适才觉得有些许饿意,然后柔嘉已经出了院子吩咐去了。
萧凛靠坐在床头,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涌入一丝暖流,他也不知何时起,开始渐渐会被她牵动着情绪。
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懂,以为自己对苏洛额的就是爱,可到如今,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却说太医回去复命之时连萧凛说了甚么,都对皇帝说了。
皇帝看了一眼几位太医,埋怨道:“这等小事,你们也来向朕禀告?那毕竟是两人的家事,朕只是欣慰,朕的爱卿成长了。”
太医站在御书房内面面相觑,太医拧眉深思一会,才斗胆间了一句:“呵郡主身份尊贵
皇帝眉头紧皱,寒潭一般的眸子盯着太医:“她既是太后提出要封的郡主,然就是郡主,可你们似乎太迁腐了些。说完皇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御书房。
X第四十五章皑皑白雪
-一年后。
久违没有下过雪的京城,此时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纷飞着,落满了枝头,柔嘉坐在床边抬眸凝视着窗桕外的白雪。
萧凛抱着一个奶娃娃从院子里进来,匆匆高声喊道:“嫣儿, 快来,他吵着要见你。
柔嘉这才眼眸含笑回首,她上前几步,看着已是睡着了的奶娃娃,然后嗔怒道:“夫君, 你又拿我寻开心!
而萧凛将手中的奶娃娃抱给了奶娘,这才轻声笑了:“谁叫你总是在意他,都不怎么在意我了。
说完眼里含着一丝埋怨, 他拉着柔嘉的手轻叹一声:“以前还道嫣) 为何欢喜我,如今看来,不过是更欢喜儿子才
这时候院外有人通报:“汝宁 公主到,驸马爷到。
柔嘉的眼眸闪过惊喜,她朗声笑道:
“没想到她居然来了。
汝宁风风火火的进来,抖了抖狐裘上的雪,这才坐下。
似是嫌弃某人的动作太慢,高声喝道:“柏寒, 还不快过来。
周柏寒一脸郁闷的进了院子,然后搓了搓手,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公主可是坐马车来的,我怎么比的了。
汝宁颤抖着手指着周柏寒,冷哼道:“那是,不像你,身体柔弱,骑马也不会。
周柏寒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柔嘉抬眸轻轻一笑:“没想到, 你们倒成了欢喜冤家。
她的话音刚落,汝宁却拉着她的手,冷哼出声:“谁和他是欢喜 冤家了?
可微微泛红的脖颈和耳朵,却泄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周柏寒却只是余光扫了汝宁一眼,然后从官服里拿出来酒壶,自顾自的饮酒。
可汝宁却白了一眼,轻声叹道:“你在储府可还适应?”
问完却展颜一笑:“我倒是忘了, 你已经住了许多年了,若是萧凛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便是。
柔嘉心头- -暖,她也从未料到,会和汝宁成为这般好的姐妹一样。
萧凛却在一-旁努了努嘴,状似委屈答道:“怎么可能! ”
汝宁顿时觉得一阵恶寒,嫌弃的瞥了一眼,然后转头对柔嘉说:“他现在怎么成这般样子了?还是需要去看看病为
柔嘉却只是淡笑不语,她的病症早已大好,皇帝也已经允许了自己可以继续在尚仪府做一个女官。
即便自己身为郡主,可柔嘉却不觉得有甚么尊贵的。
周柏寒却扯出一个笑柔,看看汝宁的眼眸里潋滟有光:“汝宁, 咱们早些回去罢,毕竟已有身孕了。
柔嘉诧异的眼光看了过来,她惊喜不已的伸手在汝宁的腹部摸了摸:“甚么时候的事情?
汝宁垂眸看向腹部,那里已有一个小生命,轻声一叹:“太医才说三个月, 可柏寒紧张的要命,以后又不能骑马了。
萧凛认同的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周柏寒的肩膀:“我以前亦是如此, 柔兄只怕还有许多操心之事才对。
周柏寒认命般垂下了头颅,自从成了驸马爷之后,各个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到了自己手_上。
萧凛抓住柔嘉的手,柔嘉抬眸看向他的眼睛,两人的眼里都有着浓情蜜意。
汝宁啧啧出奇:“没想 到你们更是如胶似漆-般,可不像柏寒一般,天天叮嘱我吃安胎药。
柔嘉听着这样的一番话,顿时羞红了脸,将头埋进了萧凛的胸膛。
萧凛却也顺从般的拍了拍柔嘉的背,他朗声笑道:“今 日怎的如此害
羞?
柔嘉嗔怒的看了他一眼,眉眼里却全是萧凛的身影。
萧凛心神一动,轻轻揽着柔嘉,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身后是窗外的皑皑白雪,身旁是两个人的起哄声。
柔嘉和萧凛送走了汝宁和周柏寒之后,这才深深凝视了对方一眼,然后萧凛攥住了她的薄唇。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今日的月光却仿佛含羞带惬一般,躲在了云层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