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望城算八字
3月30日，长沙市岳麓区学士街道枫树山。大颗的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树上，小路弯曲，旁边有高低不一的农村自建房。除了雨声，这里静谧得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沿着小路往前走，再爬上一段缓坡，就到了肖惠娟的家。中午12时许，父亲肖建军和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着，肖惠娟像小狗一样窜进来，调皮地拍了拍父亲。奶奶见状要教训惠娟，她又挂着坏笑，冲出厨房。
雨渐渐小了。肖惠娟穿着桃红色的套鞋，撑一把粉色的伞，在前坪跳舞。两个马尾辫一跳一跳，一双大眼睛仿佛能说话。
然而事实是：肖惠娟并不会说话。至少，并不能流利、流畅地说话。2020年，肖惠娟时年5岁的姐姐肖可坠井后，父母亲捐出了她的眼角膜。将近一年过去了，这个失去大女儿的家庭，生活还在继续。
△近日，肖建军和小女儿肖惠娟在位于长沙市岳麓区的家中
悲痛之余，他们决定捐出女儿的眼角膜
2020年2月24日，肖建军记得这个日子。那天午饭过后，肖建军正在二楼准备睡午觉。仅仅十分钟没注意，当时5岁的大女儿肖可不见了。
“我，我老婆，我妈，我们到处找，”肖建军告诉记者。“后来在我家那口井里找到了。”他带记者往外走，视野里出现了一口盖着石头盖子的井：井上已经长出了翠绿的青苔。
△肖惠娟的玩具等杂物放在自家房子的前坪
肖可不慎坠井去世后，肖建军夫妻俩决定：捐出肖可的眼角膜，让她还有某样东西留在世界上，“继续看世界”。
那个时期无疑是悲痛的。肖建军回忆，“不敢回家，不敢在家里呆。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直想着她。”
失去肖可后，肖建军的妻子南下深圳打工。她回来的频次少，甚至没回家过年。肖建军理解妻子的心情，夫妻俩从不过多地讨论，甚至刻意避开大女儿的话题。平时，他在望城一家餐馆做厨师，晚上睡在租住的房子里，很少回家。
但让肖建军放不下的，还有小女儿肖惠娟。惠娟患有听力障碍，直到4岁都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但苦于家庭经济实力不济，一直没有戴上人工耳蜗。2021年6月，肖建军凑了3万余元，给惠娟配了一对助听器。
有了助听器的惠娟，开始上康复学校学习说话。康复学校的学费不便宜，加上幼儿园的学费、祖孙俩的房租，肖建军感觉压力很大。
回忆这些时，肖建军坐在他母亲带肖惠娟睡觉的房间里，嘴里叼着烟。被子没来得及叠，电视里正在放动物类科普节目，旁边摆着两排沾着泥土的鞋子。肖建军两手攥着，脚尖向内成内八字。
“昨天是我的40岁生日。”肖建军在烟雾里眯着眼睛。
△肖惠娟在家里
生活在思念中继续
2021年10月，肖惠娟和奶奶不慎被开水烫伤。尽管现在已经痊愈，但惠娟的手臂和腿上留下了数道凸起的深红色疤痕。
肖建军揽住惠娟，要撩起她的衣袖，“看看你手上的印子。”他没有选择说“疤”这个字眼。但比同龄的6岁孩子稍娇小一些的惠娟，还是抻开身子挣脱了。“她知道这个印子难看，不愿意给别人看，”肖建军说。“我们想给她去医院做掉这个疤痕，但是太贵了。你说小女孩哪有不爱漂亮的？她本来就不会说话，我们怕她更自卑。”
惠娟看起来很天真。她穿着以前在家这边上幼儿园时发的校服，衣裤上都沾满了泥；脑袋两边绑着绿色的头绳，留着碎刘海——她对自己的发型要求很高，头发是肖建军为她扎的。父女俩长得很相像，肖建军的发型似乎也精心设计过，是时下流行的偏分背头。
肖建军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大女儿的一些证件和材料。“一级残疾”，那本绿色的证件上清晰地写着。惠娟站在一旁，小手拨弄着耳朵里的助听器。
问惠娟，她是否对姐姐的离世有概念？肖建军点头。他打开手机相册，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大女儿肖可生前的照片——“之前存在微信收藏里的，怎么找不到了？”肖建军已经不常翻看肖可的照片。最后他退出了微信收藏，在很久以前建立的QQ空间相册里找到了。
肖可的脸比妹妹要圆一些，黑色的头发披肩，眼神里没那么多顽皮，看起来是个文静乖巧的孩子。看到姐姐的照片，惠娟安静下来，指着照片，又指了指自己，咿咿呀呀地说：“妹妹。”
肖建军把头别过去，眼里隐隐有了泪水。“我家大的和小的性格很不一样，很听话，很乖巧的。”
△肖建军
事隔两年即将下葬，他们打算去看看女儿
3月30日中午12时许，惠娟家准备吃午饭。肖建军下厨，奶奶在一旁帮忙。
厨师是肖建军的本行。虽然家里只有简单的锅和灶，但他和奶奶将青菜清洗得干干净净，仔细地把自家熏制的腊肉切成薄片，腊鱼也剁成细小的块。肖建军炒菜时，肖惠娟像小狗一样窜进黑乎乎的厨房，调皮地拍了拍父亲。奶奶见状要教训惠娟，她又挂着坏笑，冲出厨房。
△肖建军在家里准备做饭
简单的炒制后，一家人的午饭就做好了。藠头炒腊肉、炸青椒、猪血汤、腊鱼、青菜，端上餐桌。
惠娟吃饭时也并不老实——她不坐在板凳上，而是趴在餐桌旁，时不时围着餐桌绕圈。肖建军宽容她的调皮，偶尔训斥也只是吓吓女儿，舍不得真动手。
清明节即将到来。肖建军盘算着，和当初捐献大女儿眼角膜的志愿者联系一下，“因为她的遗体也捐给医疗机构进行实验了，今年估计会火化下葬，安葬在明阳山。”他打算在最近，去明阳山看看女儿。
午饭过后，肖建军和奶奶坐在堂屋里。肖建军在抽烟，奶奶往屋外吆喝，催促肖惠娟赶紧去练习写字，为下半年入读小学做准备。屋外的雨渐渐停了，母子两人的剪影背后，肖惠娟还是撑着那把粉色的雨伞，在前坪里跳来跳去。她小小的轮廓，格外清晰。
潇湘晨报记者任弯湾 实习生张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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