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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八字桥

大江大河是世界文明的摇篮。万古奔腾的长江，在中国版图上如一条横贯东西的轴线，出世界屋脊，跨峻岭险滩，纳百川千湖，连接起锦绣壮美的华夏大地，孕育着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回望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无论是炎黄子孙的起源、华夏文明的发祥，社会生产的发展、历史进程的演进，还是思想文化的兴盛、民族精神的淬炼，都离不开长江的哺育和滋养。

本期大讲堂在省委党校图书馆举行，邀请到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原所长，二级研究员，浙江省中青年突出贡献专家，浙江工业大学中国钱塘江文明研究中心主任，浙江工商大学人文学院特聘教授，徐吉军教授，讲授“长江文化及对中华文明的贡献”。

主讲内容

一、长江文化的概念与内涵

（一）长江文化概念的界说

关于长江文化的概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

首先从内涵来看，广义上的长江文化，应是一种以长江流域特殊的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占优势及以生产力发展水平为基础的具有认同性、归趋性的文化体系，是长江流域文化特性和文化集结的总和或集聚。

其次，从长江文化生存的地域范围来看，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在这里狭义上的长江文化的生存空间只包括长江干流区，即传统上所指的四川、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上海七省一市。而广义上的长江文化，则除干流流经区外，还包括支流流经区，其范围要扩大到整个中国南方大陆。因此，从广义上来说，长江文化则是一个以巴蜀文化、楚文化、吴越文化为主体，包含诸如滇文化、黔文化、闽文化、桂文化、淮南文化(或称江淮文化)、岭南文化等亚文化层次而构成的庞大文化体系，即中国南方文化体系。

（二）长江文化的内涵

长江文化的内涵十分丰富，博大深邃，是一个多层次的结构体系。具体来说，它包括政治、经济、艺术、哲学、科技、教育、语言、史学、宗教、民间信仰、道德规范和社会生活习俗等方面的内容，即文化概念中所包含的思想模式、情感模式和行为模式。具体来说，长江文化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文徵明兰亭修褉图卷

1、区域文化

在一个面积达180多万平方公里的流域整体中，文化形态的空间差异客观存在。古代中国，长江流域不同地区的文化差异或大或小一直存在着，并在或长或短的历史时期里形成了具有本地鲜明特征的个性文化传统。

2、民族文化

民族文化是指一个民族由历史积淀而形成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伦理道德、心理结构、价值观念和审美情趣。

长江流域是一个多民族的地区。历史上所谓的“百越”“百蛮”“百夷”“百濮”等民族，大多居住在这一地区。据统计，我国现在的55个少数民族中，有34个居住在南方。这些少数民族，曾在这一片土地上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对中国文化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余杭良渚文化陶罐符号

3、语言文化

语言是文化产生和发展的关键，研究语言文化，对于弄清楚长江文化的起源和发展及其在中国文化发展史上的地位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长江流域不仅早在五千年前的良渚文化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一种比甲骨文更为古老的文字，具有汉字的先行形态，而且前人还为我们留下了至少八种以上的神秘的、无人辨识而有待破解的原始文字或符号。

良渚文化庄桥坟遗址石钺上的原始文字

4、宗教文化

在长江文化中，宗教文化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如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就是在长江流域孕育而成，此后其主要基地也始终设在南方，且其代表人物大都是南方人。佛教在长江流域的传入亦早于文献记载，且存在着一条与此传系统不同的南传（陆路•海路）系统[ 阮荣春：《早期佛教造像的南传系统》，《东南文化》1990年第1—2期合刊。]。明清之际的“基督东渐”（“又称“西学东渐”）更与长江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等人就是在基督教传教士利玛窦等人的影响下，成为中国学习西方近代科学的先驱。至于长江流域地区的民间秘密宗教，更是巫风盛行，奇诡、驳杂。

5、学术文化

在长江文化的研究中，学术文化的研究非常重要，任务也最为艰巨。在中国哲学史上，这里相继产生了先秦时期的鬻子哲学、老子哲学、庄子哲学、屈子哲学；宋代的湖学、蜀学、湖湘之学、闽学（又称“朱学”）、江西之学（又称“陆学”）、浙学和明代的阳明学。在中国经学史上，长江流域在清代有惠栋为首的吴派、以戴震为首的皖派及承吴、皖二派之余渚以王念孙、引之父子为代表的扬州学派。在史学上，长江流域在清代出现了以黄宗羲、万斯同、全祖望、章学诚等人为代表的浙东史学。在中国文学史上，长江流域先后产生了以屈原、庄周、宋玉为代表的楚辞文学，以曹操、曹丕、曹植为代表的建安文学，以袁宏道三兄弟为代表的公安派，以锺惺和谭元春为代表的竟陵派，以方苞、刘大榭、姚鼐为代表的桐城派等。

孙武像及南宋刊本《孙子兵法》

6、科技文化

科技文化是文化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对人类的文化进化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然而，人们对长江流域在中国科技史上的地位、贡献和作用，缺乏综合而系统的研究。

7、生活文化

生活文化包括人类吃、穿、住、行等方面的文化现象和活动，它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是中国人对世界文化的伟大贡献。以饮食文化为例，在长江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容忽视。众所周知，中国有八大地方菜系，它们是鲁、川、粤、扬、浙、闽、湘、鄂。“八大菜系”南方居其七，由此可见，长江地区的饮食文化在中国饮食文化史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8、艺术文化

在长江文化中，艺术文化绚丽多采。以舞蹈艺术为例，它在长江流域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传统。广西花山崖壁画中的舞蹈场面，反映了原始社会时期长江文化的精神风貌。先秦时期盛行于长江流域地区的芦笙舞、葫芦舞、干戚舞、矛舞、羽舞、徒手舞、铜鼓舞等，都是当时人们思想情感的真实表露，在中国舞蹈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芦笙舞

9、民俗文化

民俗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它的产生有其深厚的社会基础。以婚姻为例，南方古代民族普遍存在着“俗尚赘婿”“不落夫家”“姑家之女，必字舅氏”“非婚生子女地位与婚生子女同”“抢婚”“哭嫁”等文化现象，通过对这些文化现象的剖析，有助于加深对长江文化发展轨迹的认识。

10、体育文化

盛行于广大南方地区的龙舟文化就很值得研究。这种约始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龙舟游戏，到隋唐五代时期达到了鼎盛，表现了长江流域人民好勇斗胜的精神风貌和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而道家创立的导引术，不仅使后人收到祛病强身、延年益寿的效果，而且还使人们从中汲取到一些有益的人生哲理。

11、教育文化

在中国文化史上，教育文化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以科举为例，“如果说，一个民族，一个社会的文化代表是知识分子，那么中国无数代知识分子的面貌、精神，都是由科举制度塑造出来的”。因此，“可以说，科举制度从中国文化土壤中产生出来以后，又再创造了中国文化”。而在中国科举文化中，长江流域更是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12、社群文化

社群文化包括血缘组织（如宗族、家族等）、地缘组织（村落、城镇、会馆等）、业缘组织（如商会、行会、学会等）以及信仰组织的起源，发展及组织结构、地位和作用等方面的内容。在长江文化中，社群文化的内容非常丰富，它包涵着长江流域独特的乡土传统、价值观念、行为习惯及宗教信仰等。

二、长江文化区的划分

长江文化是一种以长江流域特殊的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占优势以生产力发展水平为基础的具有认同性、归趋性的文化体系，是长江流域文化特性和文化集结的总和和集聚。从其生存空间来说，除传统所谓的长江流域包括四川，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上海七省一市外，还应包括云南、贵州、广西、广东、福建等省区，这不仅因为这些地区是长江水系的干流或支流流经区，而且在文化体系上也同出一辙，同属中国南方文化的体系。因此，我们可以说，长江文化是一个时空交织的多层次、多维度的文化复合体。

在长江文化这个大整体中，可以根据流域内局部的和地区的多样性将其划分为相当数量的亚文化区（或称次文化区）。

•吴越文化区

吴越文化区又称江浙文化区，以太湖流域为中心，其范围大致包括今日的苏南，皖南和浙江省。东临大海，西临彭蠡与两湖文化区、江西文化区接壤，北与江淮文化区隔长江相望，南邻闽台文化区。

从考古资料来看，吴越文化的渊源可以推溯到旧石器文化时期。

进入夏商时代，作为良渚文化后继者的马桥文化最终与湖熟文化融为一统，使整个吴越文化区的文化面貌趋于一致。

春秋战国时期。吴越文化随着吴、越两国的强大，相继称霸于中原，遂著称于世。青铜冶炼、造船、航海、纺织、稻作农业、渔业等物质文化，都在当时居先进行列。

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双凤朝阳象牙雕片

秦汉时期，吴越文化先后融人楚文化和中原文化之中，其特征逐渐开始淡漠。

魏晋南北朝时期，吴越地区在北方动乱不定之时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局面，故文化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并成为南朝的文化重心，其水平已达到或超过了同时期的中原文化。

隋唐时期，随着大运河的开通和中国经济重心的南移，吴越文化的地位也日显重要，到唐中叶以后已成为全国最重要的文化区。

五代，两宋时期，吴越文化得到了全面的发展。

元明清时期，是吴越文化的鼎盛期，其水平在全国首屈一指，时有“东南财赋地，江浙人文薮”之称。

近代中国文化仍以吴越文化为最盛。梁启超在《近代学风之地理分布》中说：“浙江与江南——江苏、安徽同为近代文化中心点。”“实近代人文渊薮，无论何派之学术艺术，殆皆以兹域为光焰发射之中枢焉。”

浙江余杭良渚出土的玉琮、玉铖

三、长江文化的发展特征

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长江文化形成了一带普遍性、持久性和相对稳定性的本质特征。这些特征尽管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就其本质来看，始终是一致的。

（一）多样性与统一性

首先从长江文化的起源来看，早在新石器时代，长江流域至少就形成了三个文化系统中心。它们是：宁绍平原的河姆渡文化系统中心、太湖地区的马家浜文化系统中心、江汉平原的大溪文化和屈家岭文化系统中心[佟柱臣：《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的多中心发展论和发展不平衡论》，《文物》1986年第2期。]。

其次，从长江文化中各次文化区的地理分布来看，由于自然环境和社会条件的不同，位于不同地区的文化群体会在文化特征上产生一些差异。

再次，从长江文化的发展过程来看，同样具有多元性特点。据文献记载，自夏商时代开始，长江文化的发展就一直受到黄河文化强有力的影响，自愿或不自愿地吸收和融汇了黄河文化的部分因素。此外，它还受到诺如东洋文化、西洋文化及印度文化、阿拉伯文化等的影响。

王羲之兰亭集序

（二）开放性与凝聚性

从长江文化的整体功能来看，它是一个开放型的文化系统。

从历史上看，长江文化是在各地区、各民族文化不断融合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同时它也大量吸收了外来文化的因素（特別是黄河文化）。先秦时期的长江文化就充分反映了这一点。

长江文化的开放精神，长期以来积淀在它的发展机体之中，使其勇于迎击外来文化的冲击，善于吸收和消化外来的优秀文化，以一种自由的精神和理性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不断更新，并向外大量传输自己的文化。

东晋顾恺之《列女图》

（三）对抗性与交汇性

长江文化作为一个自在的文化实体，和一个动态的、历史的、涵盖面很广的范畴，是几千年来在与黄河文化的对抗、融合中形成与发展的。从历史来看，长江文化与黄河文化的冲突和对抗始终贯穿在整个中国文化发展过程中，其形式表现于政治、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

长江文化圈内各亚文化区也同样存在着对抗与交汇的文化现象。

（四）延续性与不平衡性

长江文化的延续性表现在文化传统上具有相对稳定的特性。如封建社会末期的湖湘文化，与先秦的楚文化渊源相通。一是“在文化心理上，两者所反映的楚湘人民心理素质基本上是相同的：激情浪漫，幻想奇丽，执着追求，神思浩缈。”“其气质、性格上，突出地表现刚正不阿，正气凛然，稳重、务实，好胜倔强。”二是“在士民精神风貌、诗文风格上，‘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既是屈原诗歌创作的突出风格，也可用来概括楚文化和湖湘文化的显著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