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八字是填房命

图片来自少年天子剧照
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嫌猜。
笑弄竹马情,
共饮菊花桑。
——《戏竹马》
我叫陆芷,后来,我改名周芷。
我是周家的童养媳,我却不是周家的童养媳。
从我记事以来,我就在周家,但是,周家年长一些的佣人告诉我,我原是清河县鱼贩陆穷的女儿,五岁的时候,作为童养媳来到周家的。
周家在清河县是有名的大户人家,更难得的是,周家世代行善,品行端正。
用外人的话说,耳濡目染,就算是周家的家仆,也是极善之人,好名在外,挤破脑子想进周家的姑娘,清河县十有八九。
周家有二子一女,长子周文生早些年娶了书生文流胡氏长女,两人恩爱无隙,二子周安生有些放荡不羁,如果非说周家有个别的污点,那就是周安生了。
周安生十岁之前是不会说话的,为此,周家对他宽纵一些,他便不像周家其他人那般沉稳内敛,还有些纨绔的恶行。
我五岁那年,周夫人在市集上遭了贼人惦记,一路尾随,我把周夫人拉到阿爹的鱼滩位跟前,撒着娇让周夫人买鱼,然后偷偷跟她说有人尾随着她,甚得周夫人喜欢。
周夫人大手一挥,给了我一笔价值不菲的报筹。
我娘不但没收下那报筹,反而拉着周夫人的手,亲昵的说,“周夫人,二少爷都八岁了吧,还不能说话,虽说周家家世好,可终究很难给他寻一门合心意的亲事,为何不挑个小女孩做童养媳,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以后才会相互扶持。”
周夫人看着机灵的我,第二天就上门要了我的生辰八字,听说我命里旺夫,周夫人便用五百文钱把我买回去。
可是,我分明瞧见,阿娘给那算命的先生塞了一锭银子。
全清河县的人都知道,陆芷是周家的童养媳,我是周安生的媳妇。
七岁那年,我在周家失足落水,周安生惊惶失措,竟然开口喊了救命,我得救了,是周安生的一声救命,救了我。
周安生会说话以后,周老爷看到我,心里就没谱,周家高门大户,怎么能娶一个鱼贩的女儿,还是童养媳,周家书香世家,说出去会让人笑话周家的。
最后,周夫人耐不住周老爷的唠叨,把我送回陆穷那里。
我记得,那时的天,是灰蒙蒙的,闷得我喘不上气,我也记得,天空中的一片乌云,把陆穷家里那一间草房死死的压着。
我更记得,我娘对着周夫人刻薄的说,“周夫人,你是大户人家,怎能出尔反尔,当时我们说好的是买断,签的是死契,现在你把人送回来,算是怎么着,清河县上下都知道,芷儿是要进你们周家做媳妇的,以后谁还敢要她。”
周夫人是个温善的人,面对阿娘的刁钻,她有些窘然,“陆大娘,这不,当时想着我安生不会说话吗,现在安生会说话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怎能结成亲家呢,再说了,周芷现在才七岁,不过是在我家住了两年,哪里说没人要的。”
见我阿娘不让步,周夫人拿出一沓银票,“我们也自知理亏,作为补偿,这些钱,你们就拿着。”
见到银票,陆穷两眼发光,刚伸手想去接过来,阿娘把他的手打回去了,阿娘人穷理壮的样子,“周夫人意思,是我们想讹你的钱了,这钱我们不要,芷儿也不能回陆家,既然你们觉得芷儿配不上二少爷,那将来给她做个小妾填房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反正你不能把她推回来。”
周夫人拗不过阿娘,只好把我带离陆家,我只记得,我离开的时候,阿娘对阿爹骂骂咧咧的,“有点志气好不好,就这么点钱干啥啥不行,以后芷儿嫁入周家,那才是大钱。”
为了这句话,周夫人再也没提送我回陆家的事,也给我改了名,叫周芷,周芷不再是周安生的童养媳。
我还在发愣,慧娘拿了一盘核桃酥过来给我,“周芷,生辰快乐,过了今天,你就十七岁了,夫人说起过,要给你说亲,你跟慧娘说说,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慧娘是周夫人房里的大丫环,算半个主子,我在周家身份尴尬,每天伏小做低的,就是怕突然有一天,周夫人厌弃了我,就把我赶出去。
我冲着慧娘婉笑,“全凭夫人作主。”
我知道周夫人的心思,二少爷心性不定,还没娶妻,她怕将来过门的二少奶奶忌讳我的存在,所以想先把我许配出去。
去年的时候,周夫人给我说了两门亲事,都给周安生破坏了,周安生逢人便说,我是他的媳妇,谁敢对我动心思,他就让谁在清河县呆不下去。
周安生说到做到,去年,他砸了城东三个店面,城北两间屋子,为此,周安生纨绔的恶名,盛传于清河县,再也没人敢上门给我说亲。
慧娘拉着我的手,温和的说,“周芷,你要体谅夫人,为了把你留在周家,老爷跟夫人经常呕气了,你若还留着,夫人也是为难。”
我咬着一口核桃酥,笑意盈盈的说,“慧娘,我知道的,夫人待我向来极好,我相信夫人也会给我选个好人家,这次,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嫁的。”
慧娘抚着我的头,她满目温慈,轻声叹息,“丫头,为难你了。”
我摆着头,慧娘离开的时候,我咽着那口核桃酥在嗯喉里,吃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只是目光灼泪。
我是周家的人,生死去留,全凭周夫人一句话,有什么好可怜的。
周安生从我后面跳出来,我吓了一跳,死活的把那口核桃酥吞进去,有那么一瞬间,我换不上气过来,我以为,我要死了,看着周安生,我恍惚的笑着,连同泪水一起给挤了出来。
周安生在我后背使劲的拍,我又缓过气来了。
周安生着急的看着我,“没事吧,瞧你这个怂样,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一块核桃酥也能吃得那么急。”
“我就是没吃过好东西,二少爷尽管笑话我吧。”我赌气的别开头。
在周家,我只会跟周安生吵几句,也许是一起长大,也许是周安生纵容着我。
周安生瞄了我红红的双目,他在我旁边坐下,大口大口的吃了三块核桃酥,我见状,连忙跟他抢着剩下的核桃酥。
一翻打闹,周安生拿着最后一块核桃酥放在手上端睨,“这东西,也就这样,吃多了总会腻的,明年生辰日,我让慧娘给你备些别的。”
我嘟着小嘴,盯着自己的脚踝,“不用二少爷操心了,明年,我未必会在周家了。”
周安生端正身子,“你跟我说,是不是娘又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我抿嘴浅笑,“二少爷别这么说,夫人也是为了我好,我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呆在周家一辈子,我只希望这次,二少爷少给我惹麽烦,让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周安生愠色,“你就那么想风风光光的嫁人?”
我呵笑,“哪个女子不想风光嫁人的,二少爷这话不是傻话吗?”
“你不可以嫁。”周安生愤怒的站起来,其实他这样子,我已经习惯了,每每说到我的亲事,他就这般反对,“你是我的媳妇,你怎么可以嫁人?”
“二少爷也不喜欢我,不是吗?”我冷着眸子发笑。
周家上下都知道,周安生不喜欢我,他往我头上倒过鸟粪,夜半也扮过冤鬼吓我,我给他收拾书房,不合他心意时,她会罚我在书房给他磨一天的墨。
当然,那日陆穷想让我帮陆家弟弟攀上周家的枝时,周安生蹭鼻子上脸的指着陆穷骂。
周安生说我在周家,连一个奴婢都不如,别指望着他会娶我,高抬陆家,再说了,周家从来就没有纳妾的前例,他留我在周家,就是一个玩乐。
周安生并不知道,我躲在暗巷听到了这番话,可又能如何,我的确是周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头。
周安生忽然结巴,“我,我,我是不喜欢,不喜欢你,可是,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给你嫁你就能嫁,我不给你嫁,你想都别想嫁。”
果然,周安生不喜欢我,如同我意料之内,只是,由他自己说出来,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抽痛。
到底上是我痴心妄想了。
我在给周安生晒书,红芍把我拉至一边,小声的说,“周芷,你听说了没,二少爷又与老爷夫人吵架了,老爷罚二少爷去祠堂跪着,都不给吃晚饭呢。”
“是么?”我纠着眉心,想着白天周安生离开的时候,气悻悻的瞪着我,“周芷,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命都是我的,没有我点头,你甭想离开周家。”
我心里卷着丝丝冷意,三更过后,我偷摸着起床,去厨房找了晚上我偷偷藏起来的大鸡腿,又拎了一壶酒去祠堂,周安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他说有肉没酒,他宁愿连肉都不吃。
周安生直直的跪在祠堂那,丝毫不偷懒,完全不像他,我走过去,他早就料定我会来,他头也不回就问我,“这次有没有带酒,没酒我可是不会吃的。”
“不吃就让你饿着,饿一顿半顿,饿不死就算了。”我口不对心的说着,还是把那壶上好的菊花桑拿到周安生跟前,周安生只喝菊花桑,并且只喝陈记的菊花桑,我傍晚去捎回来的。
为了填补周安生一个月三四次罚跪的口粮,我的荷包比我的脸还要干净,周安生还恬不知耻的说,我的人是周家的,我的钱也是周家的。
看着周安生大口吃肉,小口啖酒的样子,我好奇的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调戏谁家的姑娘了吗?”
“我这俊俏的模样,还用得着去调戏姑娘吗,只要我一点头,多少姑娘想给我暖床的。”周安生痞里痞气的说。
“流氓!”我轻骂,脸上有些压不住羞怯,半晌,我轻叹口气,“二少爷,你就收收心吧,别让老爷夫人总为你担心了,夫人给你说的那陈家小姐,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给你说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王小姐琴棋诗画,你把人家说成卖唱的娼女,杜小姐可好了,天生好皮相,温婉贤良,你却说人家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如果不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清河县的姑娘都不敢嫁给了。”
周安生邪魅的看着我,摇着酒壶,“我有媳妇,才不要别人惦记我。”
我脸上羞怯,又窘然,背过身席地而坐,“二少爷,当着周家列祖列宗的面前,可别胡说,会折福的。”
周安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他闷着声问我,“丫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吗?”
我蹙眉,“二少爷,你吃醉了,我从来没喝过酒,你是把我跟别人记岔了。”
周安生咯咯的笑着,他的笑声清脆而有力,我连忙掩着他的嘴,生怕他惊动旁人,如果让人看着我夜里给他送吃的,明日老爷又是一顿责骂了。
我也不是怕老爷骂,只是不想夫人为了我,与老爷再生分。
周安生顺手拉着我捂着他嘴巴的手,他用力一拉,我猝不及防的跌入他的怀里。
周安生温笑,“那天你第一次来周家,阿娘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媳妇了,就是在这里,在周家列祖列宗跟前,我们跪在这里,同喝了一杯菊花桑。”
周安生真的喝醉了,他眼神迷离,气息浑浊,我从未见过他这模样,愣了半会,推开他,捡着他吃剩下的肉骨头,从他手上抢回酒壶,仓促逃跑出去。
周安生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只是听家里的佣人说过,我是跟周安生喝过过亲酒,却进不了周家门的人。
听说要给我说亲,那些媒婆都把脸拉下来了,她们可不敢招惹周安生,夫人好说歹说,才有媒婆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城外的一个猎户张田。
张田是个孤儿,早些年打猎的时候,从山上摔下去,有些跛脚,不过,张田是个脾性温和的人,夫人说,让我以周家义女之名嫁出去,她会给我备些体面的嫁妆,我嫁过去,没有婆母刁难,日子大概会比在周家还好过一些。
我见都没见张田,就一口应下这亲事,因为不管我应或者不应,这亲事,都是夫人说了算,我高高兴兴的应下,夫人还能舒心一些。
周安生气急败坏的跑来找我,“周芷,你真的想要嫁给那个跛子是不是。”
“张田不是跛子,他是我未来相公。”我咬着牙根,“二少爷如果还有一些念着我们这些年的情义,那就祝福我吧。”
周恩恼怒的盯着我,“一个破猎户,他有什么 好的?”
我捏紧那套嫁衣,有些堵气的说,“纵是他千般不如二少爷你,至少,人家一心一意的对我,不像一些人,把我当作玩物,二少爷自小喜欢玩的东西众多,没有了我这个玩物,也不影响二少爷继续过你的好日子的。”
周安生怔忡,“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事实。”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那不是故意气陆穷的吗,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周安生着急的解释。
我冲着周安生温婉的笑了笑,“二少爷,真假一点都不重要了。”
我继续低头绣嫁衣,那是夫人早就让人给我备好的嫁衣,她知道我不擅女工,只让我在上面绣一对鸳鸯图,预两心相依便好。
“绣什么嫁衣,我不许你嫁。”周恩把我的嫁衣抢丢在地,那针划过我的手指,我吃痛的揪下眉心,这痛感慢慢卷入心底。
我蹲下想去捡嫁衣,周恩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拉进他怀里,他又恨又恼的样子,好像我真的做了红杏出墙的事似的。
可是我不再是陆芷,我只是周家义女周芷,我不再是他的童养媳,况且,他也不喜欢我,我拿什么红杏出墙。
周安生缓和气息,他沉着嗓子说,“陆芷,能不能不嫁?”
“二少爷,别闹了。”我试图挣扎,周恩握得更紧一些,“你是我媳妇,我不许你嫁。”
我嗔目,“二少爷,这次就算你把张田家砸得稀里巴啦,我也要嫁。”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是你不喜欢我!”我脱口而出,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本能的往后挪一下脚步。
周安生温邪的挑起嘴唇,笑意迷离,我只听见他说,“我喜欢你,从一而终,我喜欢你,从没改变过。”
我恍然,“二少爷,别说胡话了,下个月我就要嫁……”
周安生的唇把我的话堵了回去,我惊呛的看着他,忘了推开他,这时红芍正巧给我送金钗过来,她看到这一幕,手上的乌木盘子跌落,我惊惶的推开周安生。
我与周安生做苟且行为,被罚跪在祠堂,不得私自外出,周家的家仆,果然一个个都是极善的,她们不但没有指责我,还同情我。
大抵,只有老爷在痛骂我,连同夫人一起骂着。
这次,周安生并没有为难张田,张田却主动上门退亲了,临走时,张田盯着我身后的周安生,他那憨厚的笑意变得有些深谙,“良人在此,何故他寻。”
自那天起,周安生突发旧患,口不能语,老爷寻遍天下名医,都无从下手。
老爷大概也猜到,周安生是故意装哑的,为的就是让他妥协,同意我与周安生的亲事。
老爷以为,周安生那性子,装不了几天,殊不知,他装了一年多,硬是没开口说一个字,全清河县的人都知道,周家二公子又哑了。
最后,老爷不得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成亲那天,陆穷夫妇早早就前来祝贺了,不过,我早就让人在门口处守着,一旦看到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想着法子打发。
周安生拥我在怀,一改平日里的风流痞气,温软的在我耳边轻呢,“陆芷,这些年为了你,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我假装不知其意,其实大概我也猜到了,“二少爷为何这么说。”
周安生微微嗔目,“以后不许叫我二少爷的,叫我相公。”
我娇笑,没有接话。
这些年,如果不是周安生故意做着一副讨厌我的样子,老爷早就把我送出周家了,为了与我更匹配一些,他不惜把自己的名声都弄臭了。
周安生说,我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我,我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又何曾不知,七岁那年,我被陆母拒回陆家的那个晚上,若不是他陪了我一个晚上,我早就跳进那个冰冷的湖畔里了。
我是周安生的光。
周安生却是我的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