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败垂成的八字特征

5 落 第

5.4 功败垂成

但“业余大学”的文凭仍有“门第之短”，许多留校任教的同事都选择入读门槛较低的本科插班生。但我想挑战“高难”必有所值。且愈是高难，能力与心理门槛愈高，有勇气跨过这个门槛的竞争者就可能愈少，反而胜算更大。加上当时我又遭遇了一场意外“挫败”（详见下章），便仓促决定参加硕士研究生全国统一招生考试。考研的第一关是凭单位开具的证明去研考点报名，亦即要事先征得本单位领导的同意。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不仅要面临领导不同意的大概率，而且连考上的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就要弄得满城风雨。为此，我几乎是抱着豁出去的决心、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才勉强争取到考“代培生”的特许。一位同事则尝试“先斩后奏”，自造了一份单位同意考研的证明并盖了个做工粗糙的假图章，去武汉市招生办（报考外地高校由市招生办统一办理）报名时，不巧被一位较真的大妈级工作人员识破，不仅彻底失去考研资格还差点闹到考生所在单位。

可能是出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情结，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的学科“启蒙”老师----商业部政治经济学师资班的《资本论》授课人王时杰教授。尽管那一年王老师的报考者已经很多，我竟然压根儿都没去考虑过这其中可能有一个“僧多粥少”的问题。王老师所在的学校此时已更名为中南财经大学。我从决定到报名不到半个月时间，再到正式考试有两三个月准备。

我把那次研考看得很重，如同一个在大海中拼命挣扎的溺水者去抢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每天的复习几乎都是通宵达旦，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最低。睡眠不足就靠浓茶提神，这又反过来加重失眠，陷于恶性循环，到考试那几天几近彻夜不眠。大年三十晚上是中国人合家团聚，吃年饭看春晚放鞭炮的喜庆时光，我则门窗紧闭（以免鞭炮声干扰）、把自己关在单身寝室里夜读。为减少赴考路上的交通风险，我提前到财大招待所住了下来，还扛去了一大旅行袋复习资料，指望临阵再磨一会儿枪。可此时哪里还静得下心来？既读不进也睡不着，只能眼巴巴地熬到那“生死攸关”时刻的来临。

第一天上午考外语。本来首场就难免紧张，加上自信心也不足，一打开考卷看到厚厚的一沓（好像是8张对开16页）印满了密密麻麻字符的“卷宗”，心情愈发慌乱。连自己都能听到心脏突突地狂跳简直就像要蹦出胸腔外，握笔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而不能自已。尝试了几次都不能下笔，只好冒昧叫来监考老师以手疾为由问她可否由我口授请人代笔。她出场请示后回来告知不可，我心里叹了一声“天绝我也”便起身准备离场。她赶忙拦住我：考场规定弃考者要半小时以后才能离场，你再坚持一会儿就差不多了。我无可奈何地坐下茫然翻阅着考卷，又试了几次右手仍完全僵持不能书写，但似乎勉强可以打勾。心想反正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便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开始漫不经心地审题和阅读，对阅读理解及其他选择题型壹壹做出判断勾选。其间（大约大半个小时后）那位监考老师曾悄悄走近我，看我没再异动也就不再说啥了。至此我已渐渐平静下来，手抖也有所缓和，一看表还有点时间，便又做了几道其他题型的题----至终场响铃有一句答案还只写到一半，拉下的题自然不少。

首场考试告败，出师即遭不利，还要不要继续考下去呢？我经过一番痛苦的纠结，最后把问题拔高到道德和责任的层面才找到答案：这其实是一个竞技道德问题，属现代文明素养的基质或要件。参加马拉松赛跑哪怕掉到最后一名，只要坚持跑完全程也是“虽败犹荣”的。奥林匹克运动中哪怕一方被另一方“吊打”，双方也要兢兢业业地打完全场，若一方因败局已定泄气“不作为”，那就是对奥林匹克精神和观众的亵渎。因此，我不能弃考，要本着“责任”、抱着“领败”的心理准备坚持走完余下的5门考试。

不抱任何希望后，从第二门考试起压力反而开始渐渐减轻。特别是到第三天考最后两门时已完全恢复到常态，基本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

考试一结束我就开始为第二年的研考做准备了。但没想到很快就接到了入围和复试通知。成绩单显示总分很高，惟外语如预料之中未达最低录取线但比我预计的分数略好。估计让我入围参加复试一是看我的总分和专业课成绩突出，二是鉴于我考的是计划外由单位出钱的代培生。复试和体检也都顺利过关。但被告知王教授名下像我这种外语未达标、也是考代培生的入围者有两名，还需一并向省招办打特批报告，不过一般问题不大。

作为特批报告的附件，我按要求向财大研究生院提交了反映自己研究基础与潜力的学术成果，便开始忐忑地静候那个期盼的消息。犹如我人生中多次等待的结果一样，最后等到的是又一次失望----省招办只特批下来一个，但不是我。这种情况也是不能参加调剂的。至此我的第一次考研就画上了一个“功败垂成”的句号。事后我从多方面得到的解释是：分配给王老师的计划内名额本来就多于其他导师，最多只能再特批给他一个计划外代培生，而那位获批者的条件又把我“比下去了”…

图5-5 四位好友日后相聚（右为获批者, 左为笔者）

那位后来与我成了好友（参见图5-5）的获批者确实十分优秀：毕业于武大经济系，时任省委党校副教授和政治经济学教研室主任，学术成果也很亮眼，是组织上内定的“第三梯队”人选，在任何高校研招中都是“抢手资源”。他硕研毕业后在党校很快评上教授并当上了副校长，接下来又在职攻博并先后调任省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正厅）、荆州市长、省委常委兼秘书长、常务副省长、省人大常务副主任等… 命运安排我与这样的优才“同框”，岂不让我“相形见绌”？尽管败给这样的强手我无话可说，但毕竟都是同一个导师的“爱徒”（否则我也就没有一同报特批的机会了），又曾一起接受王教授的考前考后指导，一道参加复试和体检并一同走“特批”，到最后4个同门同届弟子（加上2位计划内应届生）中就我一个被淘汰了，真乃：

【小贴士 ·下第东归留别长安知己】

共照日月影，独为愁思人。

岂知鶗鴂鸣，瑶草不得春。

一片两片云，千里万里身。

云归嵩之阳，身寄江之滨。

弃置复何道，楚情吟白蘋。

——[唐] 孟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