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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喝几个井的水什么意思

关尔 30号院

人在幸福欢快的时候总觉得日月如梭稍纵即逝,在受苦磨难中就觉得度日如年寒夜难熬。在磨难和幸福交错的时光中生存,也许是没在陕北插过队的人们难以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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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情乡恋之一:油灯下的故事

女生酷爱吃酸杏,五月底六月初,绿叶下青杏压枝,杏已成雏形,几个女生举着锄草的锄仰头叉腿站在树下打杏,数个青杏刚落地,几个女生便扑抢着从地上抓起,往杏上啐口吐沫用手揉揉再在衣服前襟上搓搓,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填。看着她们咬杏的瞬间你会觉得牙都要酸倒了,舌下生津,舌根下仿佛添了个泉眼。尽管酸得她们也龇牙咧嘴,脸上却显露着豆蔻娉婷的欢颜和欲望,嘻嘻哈哈地像被陶醉了似的边吃边互相用身子挤拱着,谈不上品尝简直是囫囵吞杏,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上工时她们兜里揣满了青杏,一路走一路吃,杏核也不放过,地头歇晌时拿镢背砸杏核取杏仁吃,那时知青都有副好下水,吃什么都不带闹肚子的。老乡都说:北京绿自(女子)一满像俄这达的婆姨亥(怀)娃娃,把这酸横(杏)喋(吃)美哩。待到村中杏熟时,唯存树梢数点黄。

从种苞米到麦收的一个多月里,尤其麦收劳动强度大且伙食极差,我和老Z都是面黄肌瘦成了快熬干油的人灯了,女知青却一个赛着一个的肥,刚下乡时还有些少女的体态,这会儿都成了一桶江山了。老乡们看我们比刚来时瘦了许多,常在干活歇晌时不解地询问。一天铁鼓说:看你一搭来的绿自蛙,都喋啥好滴咧?才来这达半年都皙(xí胖)得啥似的。再看看你们惜徨得一满成药渣子捏!我们也不得其中之奥秘,吃一样的粮喝一口井的水,她们的饭量还比我们小许多,咋差别这大!要是个别现象可用消化系统好解释,个个都这皙就难说了。难道她们还存着北京带来的香肠、点心、营养品?还是她们喝凉水也长肉?

收完麦是分麦,知青每人分一个半人的口粮,我和Z扣除粮钱21元外,每人还分得5元现款,女生每人则倒找10元。三女愤愤不平,找到队长评理:我们起早贪黑地干了半年,怎么倒欠队里十块钱?队长说:这是会计根据你们的工分结算哈滴,你们早起不出早工…。三女不等队长说完就嚷道:甭废话,他们男生怎么还分了5块,他们也尽不出早工,男女应该同工同酬,你这是歧视妇女,我们不干了!我们明天就回北京。说走就走,三女回去就收拾行装,第二天一早就踏上回家的征途。

走了三女,还剩两女分住在两户老乡家里,D在文刚家已住了有三月有余,文刚妈对D的印象极好,把D当大小姐似的供养着。D在那段时间可真过了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上下工时,有文刚帮着给扛老镢,衣服脏了往炕上一扔,有文刚给绞水,文刚妈和文刚妹子英英帮着洗,文刚帮着连投带晾。饭时回屋,文刚妈马上就端上热汤、温馍、白面条,D琢磨自己就是在家也未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D的好日子把三女看得直眼气,L说:瞅D那懒样!那德性!就差给她往嘴里喂了。C说:文刚一家子都快成她的保姆、马弁了,她这是对贫下中农的无耻剥削,让人伺候,不劳而获,要是解放前D肯定会成个地主婆。S说:哼!等着瞧吧,文刚还没媳妇呢!她大概是想给文刚当个媳妇吧?W说:人家有那魅力,你们别嫉妒,你们是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L说:就这葡萄?甜的我也不吃…!

文刚家由于人口少,院中两侧尚未像陕北一般家庭盖厦子,只盖了五间北房,五间房隔成一个三间,一个两间,文刚一家三口住在三间,D住在那两间,这两间进门有个小些的炕,此屋主要是存粮用,屋里有四、五个荆条编的有一人高的粮囤。农村人为了省油一般睡得早,喝完汤(晚饭)天一黑文刚妈和妹子就上炕吹灯睡觉,D不想那么早睡,可一人在这间屋里陪伴着几个粮囤呆着也觉得太无聊,闲闷时常常把文刚叫过来在油灯下聊天。别看文刚是个农村娃,也只念过几年初小,可口才极佳,村里、县里的民俗故事以及源远流长的传说,能有声有色地脱口讲上几天几夜莫麻瘩(没问题)。一来二去D听上了隐,也逐渐对文刚产生了一丝朦胧的异性好感…...

新麦各家入库后,村里的老鼠也忙了起来,晚上黑灯后,老鼠到各家偷麦,为自己作冬储准备。夏天,天还未全黑时,我常见些一尺多长的大耗子在队里的粮库进进出出,一些技艺高超的耗子还能爬上房梁,陕北老乡喜欢把熟食放在一个小篮子里挂在房梁中间,耗子们顺着房梁爬到小篮子里大吃一顿,临走还不忘给窝里的鼠老、鼠少们亥(带)上些。

一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是田野的草丛中里传来阵阵的蛤蟆和蟋蟀的叫声,密布在苍穹的星斗安详地闪烁着。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滑过夏日的夜空,接着就传来D杀猪似的叫声:文刚!文刚!快过来…!文刚睡梦中被这声嘶力竭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惊醒,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一骨碌翻身下炕,懵然间衣裤也没顾上穿,精(光)着身子(陕北农村老乡睡觉都不穿衣裤)拿着手电打开房门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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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情乡恋之二:梁上鼠

文刚精着身子跑出房门,凉风一吹有点清醒,低头一看觉得有些尴尬,顺手把挂在门框上的布门帘扯下来围在腰间,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小屋门前。D已经把门打开,她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浑身乱抖。文刚打着手电进到屋里问:咋地啦?D见文刚进来,就像溺水的人见到来救她的人,下意识地舒展双臂一把紧紧抱住了文刚。她哆嗦着颠三倒四地呓语着:房上…房上…活的…活的…我头掉上了!不…是我头…。她用手指着房梁颤抖着说:是…!是上掉我头了!文刚用手电往房梁上一照,在手电的光柱下,一只“梁上鼠”跳了下来,眨眼间就不知了去向,文刚这才舒了一口气。文刚从地上抱起瘫软的D放在炕上安慰道:莫怕!是几只老鼠。俄把电筒给你放哈,电筒一照它们就不敢来了。文刚说完就准备离去,D抱住文刚不放说:不…不行,你…你再待会儿,我害怕!文刚想说:俄先回屋穿好袄裤再来,可看看自己这装束,又没好开口。无奈,文刚只好又紧了紧裹在腰间的布门帘,坐在了炕沿上直到天亮。白天文刚找了几个人帮着抓耗子可是收效甚微,“梁上鼠”太狡猾了!

以后每到夜间只要屋里一有响动,D就把文刚叫过去。D是睡安稳了,文刚可惨了,白天干完活,晚上还要值夜班。当然,从长远的观点来看,他是不会白忙活的,一对隐性的火星子将被催育、萌生、迸发。

一天晚上,夜深了,一阵凉风平地轻起,刮得窗棱纸唰唰作响,远处的一声声闷雷把D唤醒,自从那天“梁上鼠”闹房,D这几天一直睡不踏实。D揉了揉双眼,借着闪电的弧光看见依然坐在凳子上,一手握着手电,头枕着胳膊趴在炕沿上睡得正香的文刚,D的心中一股暖流不禁喷放而出:这几个夜晚文刚为了让我能睡好,就这样像守护神一样整夜守在我身边,他白天要干活,挣工分养家,晚上还要…,他日以继夜煎熬得太累了,他对我比对他自己的亲妹子都好,对我却别无他求,这是否就是毛主席说的那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这样的人,世间…!想到此D禁不住两行热泪苍然而下。

一阵狂风席卷着暴雨随着一声炸雷砸向地面和屋顶,文刚猛然惊醒。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地打开门,向外看了看。一阵狂风夹杂着雨水潲到文刚身上,文刚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抖。D躺炕上说:快插上门吧,风太大,小心着凉!文刚说:你也醒了?不害怕吧?文刚边问着话边把门插上,还没等文刚转过身来,D猛地从炕上跃起抱住文刚宽厚墩实的后肩,沾满泪水的脸颊紧紧贴在文刚露在衣领外的脖子上。文刚惊呆了,虽是风雨中气温骤降,可文刚还是感到周身似乎有团从未感触过的艳火自下燃起腾然烧到泥宫丸,脸上、身上瞬间都被烧灼得内酥外软,一股油然而生的激情骤起。他慢慢地转过身,挺着麻酥的身躯,双臂也紧紧箍住D,他们的脸唇在一起相交厮磨着。这才是如陕北民歌里所唱的:“拉住哥的手手亲了一个嘴,才把一个冰疙瘩化成水”。D贴着文刚耳根呜咽着小声说:文刚哥——你真好…。千言万语似乎都被这一句话概括了。D又说:你上炕来睡一会儿吧!这两天你太辛苦了。D慢慢松开文刚,文刚这时却感到无所适从,呆呆地站立在炕前。D把褥子向外拉了拉,拽着文刚的胳膊把他拉上了炕。文刚大脑此时却是一片空白,空白得连手脚都不会自己摆布了。

暴风雨此时更猛烈了,风雨声就像天地合奏的交响曲,D的思绪也随着曲调的刚柔缓急而起伏跌宕着。D平躺在文刚身边又把文刚的左胳膊拉垫到自己的后脑下,她枕睡在文刚的胳膊弯上,觉着另一种更新异的感触产生了!第一次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异性的肌肤如此贴近地躺在一起,黑暗中,心房在那一瞬间似乎把浑身的血液都压控到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这使她激情万分。她双手拉住文刚的右手抚弄了一阵,又把它放到自己的胸前慢慢地摇动着,D闭上双眼,呼吸频率不自觉地加着速,她渐渐松开摇控文刚右手的双手,可文刚的右手却没有像D期待的那样继续揉动,而是僵止在D的胸前微微地抖动着, D撒娇似地说:痴糊(傻瓜)!揉啊!我好…好缠合(舒服)啊…!一对火星子终于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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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情乡恋之三:W和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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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D也精神焕发好像换了个人,一改前几天精神颓丧神情忧郁的面容,那时大约是七月底。不久就开始坕(jing耕)麦地,每天早上鸡叫头遍(2点45分)就扛着犁,赶着牛下到沟里坕麦地。一天早起,下地时众人在饲养室黑灯瞎火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文刚的影子。进才说:文刚这娃这些天瞌睡咋兀重哩?就让学文去叫文刚,学文来到文刚院前叫了文刚两声。文刚还未从困乏中醒过来,却是D听见了学文的叫声,她把文刚推醒。有人叫你。D轻声说。文刚醒来,想了想问:鸡阔(可)叫哈咧?D“嗯”了一声。文刚说:俄睡冒哈咧,俄要坕麦地刻(去)哩!说着就翻身下炕。D念念不舍地抱住文刚的脖子亲了亲说:早点回来,我等你!

学文站在院外,只听见屋门吱溜溜一响,就见文刚从D住的屋里揉着眼睛穿着裤头提着衣服走了出来,学文是个灵性娃见此状赶快就转身跑了。过了几天学文才对我和Z说起这事,我不太相信D能看上文刚,可能他去D屋里拿东西吧,此事过后我也就淡忘到脑后去了。 耱地

九月初开始种麦,一天大家在果园里种麦,种麦的最后一道工序是耱地,就是一个荆条编的约1.7米长,一尺宽的片板,当地人称耱,人站在耱上驾驭着两头牛在撒过麦种的地上压一遍,这样可以把地里的土块压碎,使麦地更平整好看。那天是文刚在耱地,D看着有趣味也想试试,她让文刚牵牛,她站在耱上。开始还挺像回事的,因为是在果园磨地,遇见果树时牛需要拐个小弯绕过树,就在牛绕树时D的一只脚不知怎的伸到了耱的前面,牛还继续走着,耱拉着D的一只脚一下把D给刮倒了,其实摔得并不重,可D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大口地呕吐,一连吐了好几口,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我见D的脸色惨白,以为她病了,就问:是感冒了吧?准备走过去劝她回去休息。老Z见我要过去就在后面拉了我一把,他把我拽到一边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问:咋回事?陈说:她和文刚的事你没听说?我忙问:那事是真的?Z说:你看都吐成这样了,要是假的除非是你栽下的!我说:去你妈的,可别给我栽赃。Z又说:要不前些天不让你拿他俩开玩笑呢。我想起来,前些天陪文刚去相亲,文刚嫌那女子脸黑,不满意。回村后我还逗他说:是不是惦记上住你家的D了,D脸白,赶明儿哇个碎文刚也白。文刚当时还乐着说:唉呀呀,咋尽拿老哥耍笑哩。我又想起上个月学文说过的见闻,看样子人家早叠完活了。文刚当时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惹下了杀身大祸,此乃后话,待下节再说。

老Z也人不知,鬼不觉地给自己张罗起终身大事来了。那是在收二茬麦(7月底)的时候,一天中午,老Z到一户只有一个年轻婆姨在家的人家去吃饭,因为爱贫嘴,与那个年轻婆姨在屋里逗开了闷子,结果搞出了些说不清的瓜葛,理不清的恩怨。那婆姨的男且(老公)和公公下工后带着两个本家后生,就来找老Z算帐,堵在我们的灶房门口又吵又骂,说老Z日了他媳子,还要动手打架,老Z插着门闭着眼躺在炕上任他们叫骂。我正好回来,见此景就抄起把铁锨把他们轰走了,老Z后来向我保证没有的事,只是和那婆姨动嘴逗闷子而已。

那个婆姨也抱着个吃奶的娃在村里的婆姨堆里胡谝(胡说):“他箍住俄压在炕豁(炕上),又亲俄嘴嘴,又摸俄沟沟,还扒俄裤裤…”。给老Z造了不少十分动听的流言蜚语,后来,虽在村干部的调解下此事不了了之,可老Z却好长时间精神萎靡不振。

不久女知青W对他表示了知青间的同情和关心,于是二位谈起了恋爱,对老Z来说这一来可更快地从那场风波中解脱出来,二来可在那单调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唤起一丝情趣与寄托,老Z和W的嗓子都不错,都能唱歌、唱戏,这一共同的爱好使他们在一起海誓山盟耳鬓厮磨倾肠述情,聊累了就小声或独或合来上一曲。他们多次约会的秘密直到第二年春天知青从北京返回田村后才被发现。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夜,铁刚和长友等人串门回家,他们走到知青院斜对面的一块竖着两堵墙的房基地时,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干苞米杆被触动的响声,铁刚绕过墙走过去打开手电一照,原来是老Z和W俩人相依着坐在苞米杆后面,在手电光柱下W用一只手挡住眼睛对老Z小声说:这是谁啊?晃得我眼都看不清了。老Z小声说:别怕!是铁刚,没事。他们恋爱在村里较低调,直到老Z分配工作后,恋爱关系在老Z的提议下终止,一直也未太张扬,此乃后话。这就是到陕北插队的第一年里我们村的女知青与老乡及男女知青之间的恋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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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书走光之一:烧信

1969年9月16日至27日陕北连续11天阴雨连绵,下雨天牛皮井索湿滑无法绞水,我们就一直用盆、桶接雨水喝,等到天晴时才发现村里唯一的井被捂塌了,下雨天存的两缸雨水也坚持不了几天。10月初女知青D最先准备回京,文刚妈杀了好几只鸡给D带上,文刚帮着扛着两个大旅行袋把D送到洛川,并帮着在洛川农机站找了一辆直达西安的顺路卡车。

俗语说: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D拖着有些病态的身子,提着两个大包历尽千辛一路风尘仆仆坐汽车、换火车,好容易回到北京,不想那几只吃野食长大的农家柴鸡在D还未出北京站时就一不留神被人偷走了,真是辜负了文刚一家的一片美意。D回到家里自然引起了一场风波,除了家长感到丢失脸面外,陕北知青办和严打工作组的还来添乱。

1970年2月延安地区在中央的干预下搞了一个严打运动,钳二公社姚家塬村的一名会计就以强奸女知青,破坏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罪名被枪毙了。听说光是富县就枪毙了两、三个,其实内有冤情,真正遭到强奸而导致女知青自杀的是少数,这些陕北人的败类怎么处置他们都不过分!但大部分是个别女知青或是为生活所迫或是想入党而靠拢组织,傍上了村里的实权人物如队长、会计,(这次被枪决和被判刑的大多是社队干部),这样可以得到特殊的关照,甚至可以入党,在名、利、权的诱惑下使一些女知青虽是违心但却自愿地失身,其实这不过是一种交易,双方各得其所。可是回家后成了秋后的黄瓜——肚大了,没法交待就说被强奸了。另外上级下达了判杀指标,为了达标,只要有女知青的口供指认则必严惩不贷,导致一些老乡成了冤死鬼。虽然这些人多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无视法律,蔑视人权按指标判、杀人也实属野蛮之极。

D回京后,知青办曾动员她家人和她,期望她能告文钢强奸,以凑指标,但D一口咬定是双方自愿不存在强迫,责任在她自己与文刚无关。在当时这事对一个18岁的女孩的精神压力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而D居然挺住了,也确属敢作敢为的女中豪杰了,文刚在毫不知晓的情况下逃过此劫。当第二年春天知青返村时,我们村就剩四个女生了,D随其父去了干校,她哥哥来文刚家替她取回了行李。

这年春天为响应延安地委提出的:粮食要两年超纲要(亩产400斤)、三年跨黄河(亩产600斤)、五年过长江(亩产800斤)的目标,我们村与西村的一些男青年和全体男知青组成了一个二十多人的基建队种水稻,搞水利建设。

一天在地里干活休息时,东村的女知青C偷偷地塞给西村的老贾一份书信,不想隔树有眼在递交书信的瞬间恰巧被坐在树后的老Z看见,老Z还听见C悄声嘱咐老J:回村后再看。老J色心难熬找了一个避人的草圪崂里装着罢哈(大便)去了,边罢哈边展开书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Z趁J聚精会神看情书时悄悄地走到J的身后,一把将信抢过来撒腿就跑,J提着裤子跟在后面就追,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们前窜后追跑出了半条沟,Z被土块绊了一跤,J扑上去把Z摁在地上,大伙这才看清原来在抢几张纸,贾虽骑在陈肚子上怎奈何Z个高臂长,J还是够不着,J只好边作揖边求陈还给他,Z可能心软了,把那几张纸还给了J。至于抢什么东西,Z只说不知道,还没看就被J抢走了。他们之间可能已达成协议或是老J威胁老Z不许泄密信来自何处,Z未在我们面前透露他看见传书的那段。

下午下工回村吃饭,J把外衣扔在炕上就和面去了,我肚子不太舒服想找几张纸上厕所,见J兜里露出几张揉皱的信纸,以为没用了就顺手拿着去厕所了,我蹲下打开信纸一看原来是C写的情书,密密麻麻地写了四篇,一年前“我姐姐”的悬念终于揭晓了,更确切地说这是一封C对Y的战书,信中有一半内容是对Y的攻击,说Y是酸菜缸里泡出来的喝着老陈醋长大的小市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女人间为争风吃醋,相互嫉妒仇视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信上看她们积怨甚深,C想让Y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要用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又把信拿给艾(A)、包(B)、唐(T)、彭(P)看。他们看完后纷纷发表个人见解,艾说:这才一年就搞仨,要扎根一辈子这小子还不得搞上三五十个的。包说:这才搞仨就掐个你死我活的,要是真搞上三五十个还不得天天打得头破血流的?艾说:这事咱就装不知道,看小狗日的明儿个咋向C交代。彭说:要不把信交给Y,看她俩怎么掐。唐说:老Z跟我说这事来着,我还跟老Z打赌,不出三天我准能把信弄到手,这不,一天还没到就到手了,对这事咱还是装不知道的好。于是他当晚把信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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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书走光之二:丢信

吃完饭天还很亮,老J偷偷避开众人找了个僻静之处想看信,怀着一串色辣辣乱蹦得连喘气都不匀呼的心肺一摸兜,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惊非同小可,直吓得三魂出壳,七魄涅槃。挺凉快的天,那大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心说:这信我明明放上衣兜里的,怎么没了?老贾边顿足捶胸边里里外外又在身上摸了个遍,连一点纸屑都没见着。又赶快跑回灶房,炕上、炕下、炕洞里,就连犄角旮旯也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老J苶呆呆地站在灶房门口前思后想地琢磨开了:C给我的第一封情书就丢了!这…这…如何是好?让我怎么跟她交待?我他妈的真是个窝囊废!真想一头扎沟里去,我不活啦!突然老J眼前一亮,他脱口叫道:对啊!会不会掉沟里了…?老J想到此,急忙跑回宿舍拿上手电下沟去了,他顺着上沟的路一寸一寸地找,真恨不能镢地三尺。他边找边想:这信要是掉水田里倒也好,大不了我不看了,明儿个再让C写一封。就怕这信落在别人手里,尤其是别落在知青手里,最可怕的是落在杨手里,那…那可叫我今后是如何做人呐?下到沟底时天已经黑了,他还打着手电四下搜寻,直到把电池耗尽,这才垂头丧气地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明天怎么编个瞎话糊弄C,直到深夜才归。

第二天下沟干活时老T见老J垂头丧气像似霜打的茄子就故意逗他:是不是病了?老J开始还支支吾吾地不说实话,老T说:你又在蒙事?我会相面,看你印堂发暗二目无神,八成是运交华盖!气迷心窍了!我给你算算,看看你这小命会何去何从?说的对,买只鸡请客,说得不对分文不取…。老T低头嘴里念念有词,学着江湖浪人假装掐指数骨。

老Z跑过来趴在老J的耳边说:老贾,你是不是昨晚看完C的信激动得一宿没睡好,做梦娶了回媳妇,半夜走了羊?老J烦躁地把老Z推开骂道:去你妈的!A、B都在一旁偷着乐: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他们暗想道。这时老T一拍大腿说:算出来了!有一卷桃花园里来的密信不知了去向!我说得可对否?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把老J惊得瞠目结舌。他赶紧拉着老T走到一边,做贼似的四下看看,小声对老T说:你再算算这信现在到哪儿去了?老T哈哈大笑说:你去买只鸡,我就给你算。老J急得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他央求着:你赶紧算!向毛主席保证,回村我就买鸡…。谜底被老T揭开,老Z这才恍然大悟,他埋怨老T说:昨天我俩抢的就是这信,这么有趣的信没让我看就烧了,真可惜!都写什么来着…?

C知道后对老J大发雷霆,她再三指责J:你这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事都坏在你手里,我真瞎了眼,让你蒙了这么长时间,你就配跟你那个大醋缸土包子好,以后你少理我…!你们这帮男生没他妈的一个是好东西,老T算命你也信?他哪是给你相面,纯粹是拿你当猴耍!人家偷看了信,你个痴怂(傻瓜)还给人买鸡吃!老G这坏小子也忒坏了!他还把这事编成歌和文刚他们瞎唱…!真是气死我啦!J这时好容易插上嘴说:我没买鸡,那是我骗他们的,就是为蒙他们这几个傻B说实话。您先消消气,气坏了,不是我心疼啊…!对!都赖老G,他是罪魁祸首。C带着哭腔说:放屁,惹出了事你就会赖别人,你把我这一片心意一点都不当回事,先是让老Z抢去,又让老G顺走,你就是不珍惜这份感情!你要是珍惜藏好了能出这事吗?你大概就想脚踏两只船,这边糊弄我,那边还惦记着你的Y!听说你还勾搭上了一个西村的女子秋菊,你说实话有没有这事?老J一愣,心说:我操!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八成是老艾他们编的那首“窑窠上来个老婆姨…”的顺口溜传她耳朵里了,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都他妈的和我作对,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他忙对C指天诅咒发誓道:向毛主席保证,我要那样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出门掉沟里喂狼,过河淹死喂王八,过马路给汽车打眼…!C生气地说:哼!少废话!早晚有那一天…!老J挨了顿臭骂后一口恶气难消,忍气吞声低头耷脑地回宿舍了。

老J回到宿舍后,躺炕上想:“你们烧了我的信,我也不能让你们舒坦了,你们别小瞧人,我在学校就参加过整‘黑五类’老师的黑材料,哥们这方面经验绝对丰富,不露面就能把老师整趴下。刚来村时本想在广阔天地里大显身手,在村里揪出几个‘阶级敌人’尤其是以前隐藏很深,还未被发现的‘阶级敌人’好好整整,给哥们露露脸,给上级留个好印象,以后没准会被提拔重用。可也就刚整了几个富农、一贯道,就自杀了一个,好不晦气。这又一年多没整人了,我这手也有点痒痒,这回正好拿你们开刀,也整点你们的黑材料。老G曾散布过对插队不满的言论,还用他自攒的破收音机伙同男知青和老乡收听‘敌台’广播。老A他妈和老B他哥都说过对插队不满的言论;老T说过他叔抗日战争时期在东北给日本鬼子干过活(劳工);老P说过反革命也是革命,只不过是反着革命;老Z表叔的小姨子丈夫的二大爷当过右派。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些材料交上去!嘿嘿!不让你们蹲大狱也够你们喝一壶的,这可是政治问题!这年头谁不怕被扣上‘政治问题’这顶帽子”?想到此,老J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哈哈,我立功的时候到了!”深更半夜这一嗓子,吓了同炕睡觉的男知青们一跳,都以为老J做梦发癔症了。后来,老J把这些材料向北京插干老任和公社干部汇报了。老R果然开会整了我一次。我调离富县后,公社专案组还来村里调查我“组织”知青和老乡收听“敌台”的问题。老J大概自认为和我扯平了,也算是报了这一“信”之仇。

Y、C二人各怀异心为了共同的目标展开了明争暗斗,果然都不是好惹的,二人一见面就互相扭头背脸地挖苦对方,C说:土劲。Y回:酸样。冤家路窄两个月后二人一块被分到同一个单位,据说在单位二人虽朝夕相处,但还是水火不容。我71年8月调离富县时和C谈起此事,C说:我就是觉得Y太霸道了,想恶心她一下。俗语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田村的八个女生凑一块,那戏唱得都不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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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久必合

1970年6月1日北京支延干部(以下称插干)任(老R)来到田村,在他的捏合下,东、西两村的知青15人都合到一个灶上。老任48岁,是条山东大汉,转业干部。他来后对知青的状况很不满意,他感到奇怪,你们居然从来没集体开过会?我们说:我们来接受再教育,天天学贫下中农,所以就不自己学了。老任不答应,坚持要恢复开会制度而且要雷打不动,我们当然高兴,只要开会也算出工就行,不用下地受苦还能挣工分,美滴太。

老任第二天开始就组织我们开会,村党支书张满仓也来助阵,满仓身材精瘦约1.7米高,说是38岁,看上去像50,生得鹰鼻、鹞眼、猴面,两腮绯红,脑门上密布五线谱、蝌蚪文,脖子上挂着个烟杆上拴布荷包的烟袋锅,总爱披件粗布外衣,即使穿着外衣也很少系扣。别看支书是文盲,可记忆力超人,不但能用陕北方言背诵毛主席语录和一些毛著原文而且去公社开会时对上级传达的文件也几乎能过耳不忘。那天老任先发言,他拿着个工作日记本宣布了些改革措施和经他策划的方案。任读计划书时,老Z在底下小声说起了快板书:打竹板听我言,我来把老任夸一夸,老任今年四十八,耳不聋眼不花,就是鼻子缺半拉……老任听见我们说笑以为自己读错了,抬起头来问:哪条缺半拉?没缺啊!知青们哄堂大笑,老任不明缘由也一头雾水地跟着呲了呲牙嘿嘿了两声,接着读他的计划。

老任说完,合上笔记本指着书记说:现在请…....任俯下身小声问支书:您姓什么来着?瞧我这脑子,转眼就忘。没等支书答话,坐在一旁的老Z就抢着说:姓张,张支书。老任拍拍后脑勺说:对!下面请张支书讲话。支书屹蹴在(蹲在)门槛上,从嘴里取下嘬了半天的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干咳了两声,然后若有所思地仰起头,双眼盯住屋顶,一句一板地说:“毛主席教导饿们玄(说):人滴(的)正确四象(思想)是亥阿达(从哪里)来滴?是亥(从)天上掉哈(下)来滴吗?补西(不是),是自己头脑豁(里)固有滴吗?补西…”。

老任为了管理方便,把东、西两村的知青都合并到东村集体开伙,每天安排一男一女轮流做饭,西村的男知青都被集中到东村集体居住。西村的男知青故土难离,不愿意搬到东村,老唐就找老任讨说法?老任被问得不耐烦了,就说:没那么多为什么,一切行动听指挥,说句不好听的,这叫: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唐说:林副主席是说对毛主席的指示…。老任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毛主席亲手制定的,头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吗?老唐顿时哑口无言。

和我做饭的搭档是西村女知青茅(M),茅的五官长得比较抱团,脸部表情总是严肃多于活泼,虽不太爱说话,但思维较左,有时一句话能把人噎个跟头。轮到我们做饭那天,茅擀面条,我在灶前添柴烧火,我边烧火边看老乡给我找的一本旧书《儒林外史》。茅突然问:你看的是不是封资修的黄书?我说:你上学时没学过“范进中举”那篇课文吗?那篇课文就是从这本书里摘录的,这书也算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名著之一了,怎能说是封资修的黄书呢?茅说:十七年教育路线都是封资修黑线,这种书当然是宣传封建社会的毒草。我说:你看过这书吗?就信口开河说是毒草。就算是毒草,也可以肥田,我批判着看,吸其精华,弃其糟粕。茅说:你有那水平吗?我看她出言不逊就不想理睬她,低头接着看我的书。没想到几天后由老任召开的一个知青整风会上,也就是老任在得到我对插队不满及收听“敌台”广播的老J告密后,而专门针对我召开的整风会上,茅居然当着老任把这条当作我的罪证提出,她说:老G经常看些封资修的旧小说,就是烧火时那点功夫都看,受封资修旧小说的毒害比较深,这样不利于改造世界观,应该多读毛主席的书…。

其实在那个年代里我还算幸运的,只是作了一次口头检查。据后来得知,有些知青由于收听所谓“敌台”广播,被北京插干送进了大狱,我们村及公社的插干却没有就此事对我进行过多的追究,虽然把我列入“修正主义的苗子”“难以教育好的子女”的黑名单。

7月东村的女生C和西村的女生杨首批被分配了工作,两个人被分到同一单位,这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吧。8月初老Z去了地区文工团,月底东村的女生L与西村的男生艾和包去了水泥厂。9月初,西村的女生齐(Q)去了县里举办的师资培训班。东村的四女走了二女,加上去干校的D,村里只剩下W和S了。俗语说:有剩男,没剩女。前面说过W已是名花有主,S这时也和西村一男知青对上眼了,此乃后话待以后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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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也幸福之一:摘杏和买鸡

托翁曾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知青正好相反,在插队的日子里不幸的生活基本相似——下地受苦;回京受歧。低标准的幸福时光却是各有各的不同——偶尔吃顿白馍;家里寄来点食品或是到县城饭馆撮上顿素丸子;与情侣相依在余晖、星月抚射的树荫下、墙圪崂(墙根)旁谈志叙情或是剃头挑子单思独念…....人在幸福欢快的时候总觉得日月如梭稍纵即逝,在受苦磨难中就觉得度日如年寒夜难熬。在磨难和幸福交错的时光中生存,也许是没在陕北插过队的人们难以体会到的。

彭(老P)暗恋上同村的何(H),何是西村女知青中最漂亮的,深沉恬静,高矮胖瘦适中嗓音较好,一度曾被选到县宣传队唱歌。彭身高约一米七,上半身体态有些像粉彩画上古典美人那样溜肩膀,脑小而圆且双眉及眼角略向嘴角两侧下倾,呈现双八字,眼皮常盖住多半个眼球显得颇有城府,肤黑体瘦,能言善辩,插队半年后即成为全县瞩目红得发紫的知青标兵式人物。

彭到村里不久就在小队里干起了饲养员,他起早贪黑对饲养工作兢兢业业,得到了村里老乡的一致的好评。初夏之际沟里草肥水甜,彭常赶着几头驴下沟放牧,在沟里驴忙彭更忙,驴忙着闷头美餐,彭则忙着翻沟爬树满处找杏,他知道女生们都爱吃酸杏,何尤其有此癖好。彭前晌摘够一书包杏,后晌就坐在坡上仔细筛选,挑选出个大色艳的杏放在书包前的小兜里。等到晚饭后,彭尾随着女生挎着沉甸甸的书包来到女生宿舍,还未进屋彭就嚷开了:给你们送人参果来了。随即进屋把书包里的杏倒在女生炕上,趁女生们欢蹦乱跳围着炕抢杏的机会,彭拉了拉何的衣角,轻声说:出来一下。二人来到屋外,老P把精选的杏从书包前兜里掏出来,塞到何的手中。小声对何说:这是给你的,这比那些好吃,赶紧揣兜里,别让她们看见。谁知何双手捧着这些杏转身跑进屋里把杏往炕上一撒说:这儿还有!老P说这些更好吃。彭在院中听见鼻子都气歪了,心说:我这苦算是白下了!

前面“村路车祸”中说到何的小腿被架子车轮轴撞了一下摔了个仰八叉,当时彭不在场,可过后彭虽没明着向知青询问,暗里却没少向在场的老乡打听事情的经过。彭的异常举态被精明的艾察觉出来了,为了取证,艾略施小计诈了彭一次。一天吃完晚饭,艾遛达到饲养室,彭正在从架子车上卸喂牲口的麦秸。艾上前边帮彭卸车边没话找话地闲扯,聊了一会儿,艾装着漫不经心地对彭说:何家里来信,说是给她在东北找了个对象,是个大学生,让她调到东北去…。话没说完,眯缝着双眼的彭瞬间一双眼珠瞪得如同青杏大小,腿一软坐在了架子车上。一向伶牙俐齿的彭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她…她同意了吗?艾见此计奏效哈哈大笑,他上前拍了拍彭的肩膀说:怎么茬?哥们,真的单相思了?彭还没缓过神来,抓住艾的衣襟急切着问:你快说,她同意了吗?艾想再逗逗彭就说:你把那个“吗”字去掉…!此言一出,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头和双手一起耷拉了下来,像个大虾米似地瘫坐在架子车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须臾沾襟。

艾看到此景心中好笑,他又拍了拍彭的肩膀说:你这是怎么啦?真的想跟她好?那就这么着,你买只鸡请我一顿,我保证把她去东北的事给搅黄了,怎么样?彭猛地抬起头说:没问题,你只要办好了,甭说一只,十只都行!

彭和老乡张成铡完麦秸天已黑了,他们回到饲养员住的窑洞门口,张成说:你在,俄回刻巢哈(回家休息),等哈添料时俄再过来。彭进到窑里点燃油灯,因下半夜还要喂牲口,所以他和衣躺炕上,心里却还思念着何的倩影:何要是真去东北,我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不过,艾是我铁哥们,他一定会把事办好…....正在似睡非睡之际,艾推门走了进来。艾靠着炕沿乐呵呵地说:哥们,别装睡了,赶紧买鸡去吧,有好事!彭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问:怎么样?艾说:凭咱这三寸不烂舌,山南海北云遮雾罩地把个革命道理、厉害关系深入浅出地给她说了两个多钟头,再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把何说得顿开茅塞,何不走了,她同意和你好了。彭一把抓住艾问:真的?艾说:我还能骗你?何就在外面等着你呢!她说想和你谈谈…。彭这时也顾不上艾了,跳下炕来撒腿就往窑外跑。艾在后面喊道:鞋…,鞋还没穿呢,至于吗?怎么连声谢都不说?不够意思啊!这可是重色轻友哦!彭顾不及搭理艾,忙回身把鞋趿拉上,走了两步觉得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原来把鞋左右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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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也幸福之二:红莓花儿开

彭来到窑洞外,瞪大双眼在黑暗中向四下踅摸,突然听见窑脑(窑顶)上传来何细语轻声勾魂般的召唤:“老P,我在这儿”!彭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爬上,而是飘上窑顶来到了何的身边。他气喘吁吁地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一腔柔情,憋得脸红脖胀才嘟囔出一句话来:何,你…...你找我?何嫣然一笑,似乎有些羞涩地说:我想让你陪我遛遛,咱们边走边说吧。

他们摸黑沿着村街走向村口的场院,过了村边的涝池,路有些坑洼不平,黑暗中何脚下踩到一个牛蹄踩出的印坑,身体不觉一个栽晃,彭的双手反应极快忙乘势抓住何的胳膊,一股彭向往已久的异性体温的暖流在彭的心房中短路了一下,彭觉得自己似乎冒犯了个神圣的尤物,好像双手抓的是一只烧红的烙铁,一瞬间就松开了双手,只是温存地说了句:小心着点,别摔着!何心想:老P真是个雏,听杨(Y)说,每次她和老J(贾)单独走这条路时,贾都双手紧紧地搀扶着她,过了这段路老J也不撒手,有时能把杨的胳膊抠出几个红印,Y说一到走这条路时就想起胳膊上的红印,立马有血压升高的感觉。

他们来到场院,彭从麦秸垛上揪下几大把麦秸铺在地上,又把他随身带着的一条擦汗毛巾铺在麦秸上,好在天黑何也看不清那毛巾上的汗渍,要不然她宁肯坐麦秸上。他们靠麦秸垛坐下,夏夜黄土高原的阵阵凉风吹得何略感寒意,何双手抱怀说:晚上还真有点冷。彭这会儿激情燃烧还觉得热呢,他忙脱下外衣给何披上说:这还算冷?东北的冬天可比这冷多了,我们院有个东北女的没耳朵,是冻掉的。

何噗哧一乐说:你们男生都够坏的,掉耳朵掉鼻子的都拿我们女的说事,艾也吓唬我说在东北一不留神就能冻坏人的手、脚,还说东北女的有一多半鼻子都是假的,是冻掉了后配的。我根本就不信,男的鼻子、耳朵就那么结实,冻不掉?我是南方人,在东北生活肯定不习惯,你们甭吓唬我,我也不会去东北。

听何一番话,彭高悬的心噗通落肚里一半。他转了转眼珠说:家父想让我回河北老家插队,我本想舔着老脸找你说说跟我就伴去河北,一来可相互照应,二来河北离北京近,回家方便。但屎难吃话难说,怕说不婉转你再撅我一通,那不闹个猪八戒照镜,里外不是人?我反复推敲措词几通宵,等琢磨好腹稿,你已报名去延安,不得已我也只得报名跟着来此,算舍命陪君吧!我们二.3班分到缑家庄,你们二.4班四男四女分到田村,为峦情价更高我找借口要求来田村,我觉着见天能看你几眼,就是我莫大的幸福…。H这下才闹明白,敢情自己早被老P惦记上了。此时H不觉粉面升温笑着说:呸!你们班那多女生你不找,却偷偷惦记上我!还临阵换村来卧底,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太佩服你的贼心贼胆了!

彭的贼心这会儿就甭提多乐啦,跟何抖开了机灵,那甜言蜜语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一个劲地给何灌,灌得何不时地嘻笑着抡着小王八拳捶彭,嘴里还轻声念道着:我叫你坏(看来真是男生不坏,女生不爱)!何捶累了,一头扎进彭的怀里,P就势舒展双臂箍(搂)住了H。

何靠躺在彭的怀抱里仰面对视着星斗在夜色的苍穹中缥缈隐现,彭则垂首盯视着何美丽无邪的双眸。彭说:何,唱个歌吧!在学校时咱虽不在一个班,可我特别喜欢听你唱歌,那嗓音比才旦卓玛都棒。何说:真的?那在学校你怎么不和我说?彭说:向毛主席保证是真的!我那时有点那个…。彭抽出手摸了摸自己炙热的脸颊接着说:脸皮太薄…,还有对毛主席的“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的精神领会不深。我那时就想:我要是广播电台的台长准不让你插队,让你到电台唱歌去。

几番甜言蜜语灌下虽然何如同久旱逢甘露的嫩苗已被灌得如痴如醉,可她还是挖苦道:呸!你当个驴槽的槽长还差不多!何说完又觉得有些言重,就改口问:你想听哪首歌?彭说:就唱那首“红莓花儿开”吧!何清了清嗓子唱起来:“田野小河边唉,红莓花儿开。阿…哦…!”彭说:唱错啦!不是:阿…我…!应该是:有一位…,是不是你不太好意思唱那句…?但是,阿…哦…!声还是不断地震动着老P的耳膜。

阿…哦…!声惊醒了彭,彭睁眼一看自己依旧躺在炕上,炕头矮墙上的油灯还跳闪着淡红色火团。再一看怀里搂的,更是把他气坏了,那哪是H啊!是一个已被自己搂得变了形的刚从驴脖子上卸套不久的驴脖套。隔壁窑里几头叫驴正“阿…哦…!阿…哦…!地叫着。彭气得把驴脖套摔到窑根,他跳下炕抄起根鞭杆,直奔牲口窑。来到叫驴身边他抡鞭就打,一边打一边吼道:我让你叫…!叫驴也感到奇怪:今个儿这是咋啦?平日俄们只要一声吼,老P就过来给俄们添料加食,今天不添料不玄(说),咋不由分玄(说)进窑就叠(打)呀?俄这是招谁惹谁咧?叫驴哪知道正是它们的叫声搅了彭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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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P梦中紧搂的就是这种驴脖套。

撒气归撒气,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彭打完驴后还是给牲口添料加水,恪尽职守是彭对自己工作的准则。干完活,彭回到窑里,躺在炕上回味着梦中小何那悦耳的歌喉:田野小河边唉,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彭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念道着:哎呀!我要是那位少年该有多幸福啊!

艾略施“无中生有”之计蒙了一只鸡吃,他挺高兴。彭后来向艾透露,他因此而做了这个“窑窠一梦,麦场情缘”也觉得挺高兴,而且自己能回味无穷,两全其美!后来彭当兵走了,两年后为了小何,他要求复员回县城,当他找到已分配工作的艾时,艾告诉他:何已经名花有主了。彭在艾处住了约两月,那段时间彭时常长吁短叹伤感不已。后来彭分到延安工作。三十多年后,我在京遇见何,她说:要聚会他们都叫不来彭,我一个电话,老P甭管多忙,让他几点来,他一分钟都不敢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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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情终

1970年国庆后,秋风渐起,天气见冷,由于七、八、九月招工,村里女生渐少,东村剩下W和S,西村还剩何与茅。一年前狼少肉多的局面得到改观,而且W与H已被老Z和彭惦记上了,可选择的范围越来越小,这也引起西村男知青唐的不安。唐从1970年4月开始在村里民办小学任代课老师,基本上不用下地干活,他利用此优势开始私下择偶选择,此时村里可供选择的女知青只剩S和M,五官略抱团的茅,唐可能不会太中意,不是有情人眼里难出西施吗!于是他暗暗地瞄准了东村女知青S射出了比丘特之箭。北京插干原则上是不允许知青相互之间谈恋爱的,可巧这时我们村的插干老任发生了一次意外事故。

国庆后,插干老任不知被哪个女生在驻县北京插干那儿告了一状,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只不过老任一高兴就喜欢拍女生肩膀;还因眼花,常让女生帮他剪指甲。于是老任被驻县北京插干叫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批评了一顿,批得老任憋了一肚子怨气。回村后他跟我们说要去外调,就一人走了,一周后在回来的路上所乘坐的手扶拖拉机在县城附近翻车,老任被砸断左臂和右腿住进了延安医院。11月初,田村全体知青曾自费到延安看望住院的老任,年底老任乘飞机回京继续治疗。

老任住院后不久,唐从西村搬到东村我屋里来住,他说是怕我一人寂寞,搬来和我就伴。其实不过是拿我个当幌子,其真正原因是:东、西村相距一里多地,正处于热恋的唐和S在幸福欢快的时刻总掌握不好时间,一谈就是半宿,深更半夜顶着西北风走一里路回西村太辛苦。搬到我这儿住,不是抬脚就到吗!这等好事我当然要成全,为了他人的幸福,就是当一回幌子又有何妨?

唐弃农从教后,自然穿戴也讲究起来,每天下课后,见S前,都要对镜洗涮一番,那时没有什么化妆品,只有雪花膏和蛤蜊油还得从北京往这儿邮寄,唐的小背头永远用蛤蜊油粘贴得严丝合缝,即使在油灯的弱光下也是幽光闪亮,那雪花膏抹得也能把小屋熏得香气扑鼻,快两年没闻见过这香味了,唐的到来给我进灶房就闻柴酸烟味,进宿舍就闻汗酸味的鼻子也得到一定的嗅觉改善。

S这头正升温,W那头却遭寒流,11月中旬,老Z突然回村。我还有点纳闷,前几天我们去延安看摔伤的北京插干老任时,他们不是刚见过面吗?这十天还不到,就大老远的从延安跑回来亲热,是不是急着想商量年底办事啊?谁知老Z与W会晤半宿后,第二天一早老Z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匆匆回延安了。吃早饭时见W鬓发蓬松,双眼略肿,面带泪痕,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到昨晚她和老Z吵架了?我想。

晚上从S那儿得到了消息。原来老Z这次回来是为了和W分手的,同时要回当初定情的信物。S说:老Z想解除和W的恋爱关系。虽然两人朝夕相傍耳鬓厮磨了近一年,但眼下相距二百多里,见次面也不太容易,W且没啥特长不知何时方能…...就算分配了工作也不一定能分到延安,与其以后两地分居,不如就此了断。老Z昨晚跟W说: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到咱们都还年轻,要以革命事业为重,乘年轻应该为革命工作贡献毕生精力而努力,不要过早地考虑个人问题,纠缠在儿女情长的个人情感中,这样不利于我们在革命的征途中取得更大的进步和成绩。咱们要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为了世界革命的早日胜利,为了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得到解放,也为了你能在今后的革命工作中取得更大进步,我要永远高举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为革命事业奋斗终生,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我的!为了这个神圣的革命目标,以后咱们还是作一般的朋友吧,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在革命工作中,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革命伴侣。

S接着说:什么“以革命事业为重”!蒙谁呢!歌舞团那地方美女如云,老Z大概是在歌舞团又搞上一个,男的没一个好东西!说完S一捂嘴又笑着说:不包括你们俩哦!

我问:W昨晚回去哭了?S说:哭了一宿,我怎么劝也不管用,她只一个劲地说:没想到他是个这样的人。S叹了口气接着说:嗨!去年夏天因为竹子那事,竹子的公公,老宁丁差点没揍他。那时老Z的情绪特低落,还是W主动去安慰他,我们还劝W,老Z太油,你不是他的对手,W不听,结果…!我若有所思地说:我说老Z今早怎么连早饭都没吃就回去了,敢情又做亏心事了。W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老Z是“这样一个人”,那她还有啥伤心的?应该为能看穿一个小人的卑鄙行为而感到高兴才对啊!要不然以后还指不定会怎么坑她呢!S说:三个月前,在Z去歌舞团前夜,他们还相依留涟在树下“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呢,那晚W也是一夜没睡,是兴奋得彻夜未眠,而今人走茶凉不说,却还落个“云峰隔水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说她能不伤心吗…?正是:

僻乡顽童思情侣,共难之时心相许。人生祸福谁能晓,糟糠村友弃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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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之恋之一:X的愤怒

1970年12月初我回家了,等我3月初回村时唐(老T)和S已是出入相傍,朝夕难舍了。这年的春节只有他俩坚守在村里过了个“革命化的春节”,彭(老P)和贾(老J)都当兵去了新疆,其他人都回北京了。她们谈情说爱的地方自然得天独厚无人干扰。

根据26号文件,离我们村三里外赵家塬的一名女知青夏X被合并到东田村。夏是六六届高三的学生,和她弟弟在赵家塬插队,她弟弟去年和北京插干老任在同乘一辆拖拉机时因翻车同时受伤,只是伤势较轻一条腿骨折。

夏眉清目秀身材适中,高约1.6米,看上去较稳重有主见,可能是由于知识修养的差距,她与村里另几个女生不太合群。开春后由于东村水井塌了,灶房搬到西村,原东西两村四女生都集中到西村为知青盖的新房去住了,而夏却一人依然住在东村知青院里新为知青盖的房里,她交往较广,与驻羊泉公社的北京插干及知青中的一些高干子弟来往密切。她随身带着两箱子中外读物,她刚来村时就对我说:听说你挺爱看书,以后你想看书就上我这来拿吧,她人很开朗让我到她屋里随便挑书看。她屋里布置得很整洁而且有一股清香味,我真怕我身上的汗酸味把她香气袭人的小屋给污染了,每回去换书时都要擦把脸、漱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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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西村的知青院,前面是涝池

女知青陆续从北京回村后,四女生住一起就像有了电灯泡,唐、S自然感到不便,二人的谈情的场所就改在小学校了,每天下午放学后二人把学校的大门一插,躲进小天地里做饭炒菜谈情说爱,着实过了几天世外桃源的美日子。但好景不长,不管怎么说小学教室也算是个公共场所,每天后晌唐打发学生娃回家后就关校门,使喜探讨男欢女爱传闻的老乡们的闲话也多起来,老乡们在地里受苦时,炕头撇含(闲聊)时经常说三道四。学斌说:夜个俄和中伏趴学校的门缝缝向豁(里)一照(看),见唐老师正箍(抱)着S亲口口…。中伏也说:诶呀…!亲滴美太太滴,那怂样子能把人笑日踏(坏)捏。说着他用手背放在嘴上嘬了两声,大家都被发出的声响逗乐了,中伏接着说:唐老师听见俄笑就吼:啊怪(谁)!赫得俄调沟子(转身)就张(跑)哈咧。虎子问我:老G,你北京就兀(那)样“峦爱”(恋爱)滴…?

一天傍晚我路过学校见大门紧闭,好奇心使我爬上了2米多高的墙头,骑着墙头用手撑着一点点地挪进了学校上了教室的房顶,唐听见了动静走了出来,唐有点近视眼黄昏时眼神分辨能力更差,他眯着眼冲着房顶说:朋友,别这样,有什么事下来说。我一看已暴露没辙了,只好跳下房,唐一看是我放心了,就问: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实话实说:我想看看你们关着门干什么啦。唐极不情愿地把我让进了屋,S端坐再炕上谈吐倒也还自然,坐了五分钟我起身告辞,心想我搅了人家的好事,待会他们止不定怎么骂我呢!

大约是6月初,一天早上收完早工我去西村知青灶上吃饭,走到场院附近看见夏拿着把铁锹坐在田边,见我走过来她站起来叫住我。她显得很激动地对我说:今儿一早起我去灶上做饭,见灶房没人(应该两人做饭),以为S还没起床,就去隔壁女生宿舍叫她,女生宿舍门也没插,我推门进去一看吓了我一跳。我问:怎么啦?就算是谁上吊了,还能把你吓着。她说:你别打岔,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说:大白天的总不会撞见鬼吧。王说:不是鬼也差不多,我看见唐抱着S躺在S的被窝里。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当时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大门站在涝池边,过了会儿唐追出来问我:“夏你怎么啦?怎么啦?”我没理他,转身就到这儿来了。她显得很气愤地说:你说这人,他自己干的事,还问我怎么啦。我说:不出所料,他俩情意相投,这种事难免。夏说:你看怎么办?我想了一下说:不管他,说句糙话就算他们弄出孩子来,不也得他们自己养活,与我无干管他干吗!走,先吃早饭去,我都饿了。夏说:不行,我得找老段把这事说说(老任负伤后田村知青由老段托管),要干这事也别在灶房干,他们不嫌脏我还嫌呢。我劝夏:插干知道肯定会小题大做,此事一旦公开他们以后也难为人,不如你就装不知道,他们出了事他们自己负责。夏执意不听回屋收拾了一下连早饭都没吃就去公社了。夏的活动能力较强与北京插干、地方干部及知青中的高干子女都较熟,她这一去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

我来到灶房见唐正蹲坐在灶坑边紧一下慢一下地拉着风箱烧火煮粥。见我进来他垂头丧气地主动跟我说:今儿早轮到S和夏做饭,我一早过来准备帮S做饭,我刚进院S就在宿舍里叫我,我进她们宿舍时S正坐在床上被窝里哭,我走过去坐在床边问她为什么哭,S一下趴我身上哭得更厉害了,就在这时夏推门进来了,其实我们什么事也没干。我说:你关上门干吗?要不关门什么事也没有。唐说:原来我是没关门,是S让我把门关上。我说:关上门你倒是插上啊!唐叹了一口气说: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我问:你是不是和夏不太对付?唐说:可能为S的事和她拌过几句嘴。我说:你赶快找她解释清楚,要是捅到插干那就不好办了。唐摇摇头说:随她去吧,反正我们什么也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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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之恋之二:麻花

当天晚上夏未回村,另外三个女生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有些兴奋地私下悄声议论着,唐和S整整一天一夜都在忐忑不安的气氛中渡过的,晚饭后他们默默地从东村到西村遛了几个来回,遛到天黑后又来到学校。进屋后S说:你说老段会把咱们怎么样?唐说:她能把咱们怎么样!恋爱自由是受法律保护的,何况咱在一起什么也没干,她管着吗?S说:她会不会告诉家长啊?我妈血压高,要是北京干部到我们家胡说一通,我妈还不得急坏了!唐沉思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先给你们家写封信,把咱俩的事挑明了,这样就不怕他们到你们家搞突然袭击了,你看能行吗?S笑着说:美得你!你这不是想趁火打劫吗…?

翌日一早老段领着南合村的女插干老彭,缑家庄的男插干老刘和卫生院的吕大夫进村了,吕大夫出生将门是北京医学院毕业的,比我们晚几个月来公社,当时在公社卫生院就职,她平易近人和知青的关系不错。唐、S一见吕大夫来了不知是惊还是气脸色苍白。他们把唐和S找到女生宿舍老段先进行了简单的讯问,然后老彭找S,老刘找唐分别谈话。老段和吕大夫与我聊天,我是三句话不离调干校的事,把老段烦得哭笑不得。把老段烦跑了我又悄悄问吕大夫:你干吗来了?是不是老段让你给S查膜,吕大夫噗哧一乐说: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学得这么坏,这么点孩子你懂什么膜不膜的。我说:我不懂人家小两口还不懂,他们见老段带你来,那小脸顿时可都吓白了。吕大夫一边呡着嘴偷着乐一边举着手吓唬我说:再胡说小心他俩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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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羊泉卫生院

插干与唐、S谈了约两小时,当然谈话结果是不欢而散。唐和S昨晚串供了一宿,就像背台词步调一致,你有来言,他有去语,口供绝对滴水不漏,不管插干如何诱导,甚至用医学鉴定来恐吓,就是一口咬定“我们什么也没干”。谈话结束后插干们又在女生宿舍开了个会,决定把S调到十三里外的北合村去,而且当天收拾行李就走人,不管你俩“干没干什么”来个棒打鸳鸯散,省得万一出事不好办。会后,他们连饭也未吃就撤了,害得我和了一大盆面,我们两天都吃不完。

S调北合村的几天后,一天前晌我到学校去,见唐一个人正蹲在学校的小灶前赤膊哈腰挥汗如雨地炸麻花,边炸边往饭盒里装。我问他:大热天的炸这些麻花弄啥?是给咱做的午饭?唐看了我一眼说:想得美…...我走到灶前蹲下,刚想下手…,慌的唐撇下筷子忙用双手护住炸好的麻花说:别!别!这是给…...S刚去北合,我一是怕她心情不好又不适应那儿的环境;二是怕那儿的知青欺生;三是也不知那儿的饭菜是否可口。她爱吃油辣子,也不知那儿的知青灶上有没有,我怕她吃不好饭再饿坏了。现在天热,带别的怕放不住容易坏,我想炸点麻花,再炸瓶油辣子,趁明天赶集捎给S,让她留着慢慢吃。你要想吃我回头再给你炸。我暗叹道:看来这棒打鸳鸯虽散,可心亦连,这大概就属于藕断丝连吧。有道是:

何惧酷暑沸油浸,

情中隐曲麻花吟。

多情郎侍俏颜女,

今朝遥寄来日心。

我说:你们真是十里恩缘麻花牵…。

2005年我经过多方查询找到了当年的插干老段,那年她73岁,患糖尿病正在住院。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到医院看望她,那天她穿着病号服和她女儿坐在医院休息厅的长凳上,虽然面容略显苍老但当年的风采犹存。我走到她面前问:您是段老师吗?您好!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她看了我几秒钟后,居然能说出:你是田村的知青吧?…...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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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支延的北京干部段老师

后来我又去她家拜访过两次,第一次去她家拜访时,我给她一篇《插队纪实》原稿请她抽时间阅览,并请她提些建议并回忆和提供一些当初我不知道的事件。老段文革前曾任过北京女八中和四十二中的教导主任,她才思敏捷、记忆力强、谈吐幽默,许多知青的姓名和当年的事例她都还能如数家珍。

一个月后我又去她家,她说:“我现在眼睛不行啦,这篇纪实中的第一章我没看,我是从北京干部进村后开始看的,写得很详细,也很真实,你当时写过日记”?

我说:要有日记就好了,当时每天干活累得贼死,哪有心思写日记!全凭记忆,当年的那些事印象太深了,为了确保其真实性我去年还驾车去了一趟陕北。

老段说:“你还真下功夫了,不过这只能算一篇素材,要提高可读性,必须像都梁的《血色浪漫》那样,要有个贯穿全书的中心人物”。

我说:这不是小说,算是一篇历程纪实吧,真实地记录了三十多年前在陕北农村的所见所闻,包括北京干部、知青和老乡的生活,原生态的方言对话,也许以后能有用。我打算先用这935天支个框架,然后再充实和完善内容,2003年写完一稿时才十万字,现在是十七万多字了。

老段说:的确,看了这篇纪实,也让我联想回忆起好多往事来…。

交谈中提到唐和S,我问她:人家搞对象也不犯法,您为什么要管?还把人家棒打鸳鸯散?您快成王母娘娘了。

老段说:我就是要管,你们那时年轻,做事不知深浅,头脑一热就容易出圈,我要对你们这些孩子的前途负责,对你们的家长负责。当时他俩都很不冷静,死不认错,又哭又闹不让我们管,如果不把S调出去肯定会出事。

我说:您把S调走后人家唐还隔三差五地给S送吃送喝,人的感情不是分开就能割断的啊!

老段说:的确是这样,分开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保持感情,减少接触”,这样的交往“头脑发热”的概率就会小多了。

老段问:他们俩最后成了吗?

我说:还是吹了,听说S通过关系去了武汉,唐分在陕西略阳,刚开始俩人还经常有书信来往,后来S的书信逐渐减少,大概是八十年代前后唐也调到武汉,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吹了…....

2009年11月于北京

作者:关尔